一晃又到次年, 康熙二十三年秋。
容歆個頭已經沒什麽變化了，比後宮諸位妃嬪們都略高一些，畢竟吃的最多嘛。
身段也不再像個小孩子, 去年的衣裳今年已然穿不下，內務府的人過來給她量尺寸做冬衣。
聽聞九月下旬萬歲爺要下江南巡遊, 此番要去江寧府, 倒是叫容歆很是好奇。
從前看還珠格格, 這皇帝下江南都會帶上紫薇小燕子他們。
不知道這一次，她們能不能跟著一塊去。
“這個奴才也不知呢。”
畢竟是康熙頭回下江南，眼下也還沒有吩咐下來究竟哪些人要跟著去。
內務府的宮人不敢胡亂說話，容歆遂尋了由頭往毓慶宮來。
可巧胤礽今兒個在宮中，瞧見容歆來了，太子爺原本悶悶不樂的一張臉頓時活泛起來。
“歆娘娘。”
容歆特意給胤礽帶了自個兒做的炸薯條來，在宮中待久了, 總是會想念一些垃圾食品。
清朝沒有肯德基，她隻好自個兒在儲秀宮支起一口小油鍋炸一些土豆條吃。
好在如蘭的手藝不錯, 能夠在後宮待這麽多年爬到一宮掌事的宮女的確很有兩把刷子。
“皇阿瑪的確決意去江寧府, 隻是此番就連本太子也不能去, 更別說是歆娘娘你了。”
胤礽不高興也正是因為這個, 好容易能離開紫禁城去外頭瞧一番天地, 哪裏想到康熙居然說不準他去。
“啊，如此說來, 你皇阿瑪便是不在紫禁城咯？”
容歆居然不覺得失望, 反倒比先前更為興奮了。
胤礽有些不大明白，這歆娘娘究竟是想跟著出宮去還是不想呢。
“哎呀, 凡事有好就有壞。跟著你皇阿瑪南巡可以體驗江南風土人情吃江南各色小吃不假, 可卻得日日受你皇阿瑪的氣。”
容歆抱著胳膊, 頗為有理的跟胤礽分析。
“留在紫禁城不能跟著南下，雖說少了些樂趣，然你皇阿瑪不在，咱們在宮中也能找不少樂子呀！”
容歆說完，頗為自得拍了拍手，如今一想甭管怎樣都值得高興。
“歆娘娘說的還真有道理。”
胤礽被容歆這麽一勸，心裏頭的悶氣反倒少了。
“你這孩子終歸還是年少氣盛了些，其實你皇阿瑪不在紫禁城，你出宮給我帶吃食的機會不是更多了嗎？”
容歆笑著敲了敲胤礽的腦袋，還跟小時候一樣。
“歆娘娘，本太子都已經十一歲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自尊。他往後退了半步，不準容歆再敲自個兒的腦袋。
“那就吃薯條吧。”
容歆俏皮一笑，不同小孩子計較這些。
薯條？
又是個胤礽沒聽說過的新鮮吃食，他走上前，拿到手中瞧了瞧。
焦黃的外皮，聞起來很香。
不過看上去用了很多油，膩膩的。這東西真的能吃嗎？
“試試看。”
容歆眼巴巴望著胤礽，伸手將薯條朝胤礽麵前推了推。
胤礽咬了下嘴唇，這東西若非換個人給他，他都絕不可能吃。
不過……既然是歆娘娘給的，他就勉強試一下吧。
他一口咬下去，外頭是硬的，果真有些咬油渣的感覺。
但是裏頭的土芋極為鬆軟，兩樣中和在一塊，居然有種別樣的味道。
尤其是外表還撒上了細細的鹽粒，回味無窮。
“好吃吧。”
看到胤礽肯定的眼神，容歆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嗯，那就再吃一根。”
“好。”
胤礽笑著點頭，接過容歆的薯條，沒有像小時候那樣直接順著容歆的手吃了。
孩子果真是長大了，已經有了男女大防的意識。
容歆除卻欣慰之外，卻還生出幾分物是人非的唏噓來。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眼瞧著胤礽已經這麽大了。
再過幾年胤礽便真的要開始擔當太子的責任了，他真的能做好嗎？
“歆娘娘你怎麽了？”
胤礽已然頗會察言觀色，從容歆微微往下撇的嘴角便看出她的情緒變化。
“我沒事啊。”
容歆趕緊揚唇，康熙親自教導的儲君果真厲害，這也難怪她每次在康熙麵前都跟透明的一樣，甭管什麽心思都能被康熙一眼看穿。
“歆娘娘，你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有什麽不高興的事，盡管同我說便是。”
從前跟在容歆屁股後頭小小的那個人，眼下也能如此沉穩有力的說出幫她出頭的話了。
“大家都知道我是太子爺的親小姨，誰給欺負我呀。”
容歆自顧自拿了一條薯條吃，笑眯眯的又遞給胤礽一條。
“那就好。”
胤礽麵上的驕傲浮了上來。
年紀越大，他越明白自個兒的身份和其他人都是不同的。
哪怕是同為皇子的其他兄弟們，也遠遠不能同他相提並論。
越明白這一點，胤礽的心氣自然就會越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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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書房內，康熙已經在準備南巡的具體事宜。
再有三日康熙就要出宮了，這段時間他夙興夜寐，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太子可還在因為不能出宮生氣？”
梁九功送上來一碗安神茶，瞧了一眼外頭黑漆漆的天，隻希望萬歲爺吃了這碗藥後能早些安寢。
“回萬歲爺的話，太子爺打昨兒個開始就已經正常上課了。”
康熙略有幾分詫異，他接過茶聞了聞，聞出來是安神的作用，下意識擱到一旁。
他眼下怎麽能睡覺。
“這孩子素來脾氣不小，怎麽這會消停的這麽快？”
康熙將折子攤開，略微蹙眉。
“回萬歲爺的話，好像是……”
梁九功的眼珠子轉了轉，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還有什麽事想瞞著朕不成？”
康熙冷聲，帝王威嚴的雙眸掃過來，實在叫梁九功又想起當日校場上頭那三支箭來。
他隻感覺後背冷颼颼的，趕緊接著說道。
“回萬歲爺的話，是儲秀宮娘娘去毓慶宮瞧過太子爺之後，太子爺當日下午就去校場練騎射了。”
又是她？
康熙朱筆微頓，怎麽哪都有這個小丫頭。
“明早上叫胤礽來見朕。”
他在奏折上隨意寫了幾個字，又是閩浙總督跟他說什麽送台灣芒果的事。
上回已經說過不必再送，此人實在是軸的很，總是說個不停。
康熙略有幾分煩悶將奏折甩開，裏頭的內容梁九功並不知情。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隻當萬歲爺要對太子爺撒氣了，他一時唏噓，先替太子爺捏了把汗。
次日清晨，胤礽正在早讀，被通知去乾清宮麵聖。
他心裏頭覺得有些奇怪，卻還是極為恭順來了南書房。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胤礽穿著一襲淡藍的衣裳，個子已經不比康熙矮多少了。
從前隻是個會抱著胳膊撒嬌的孩子，可眼下卻顯然多了幾分疏離和對君父的尊敬。
康熙叫他往前走兩步。
“朕聽聞，你不能隨朕南巡心下很是不高興？”
胤礽知道自己發脾氣的事一定會被告訴康熙，故而他並不詫異。
他老老實實頷首，應了聲是。
“不過眼下兒臣已然想明白了，兒臣是否隨隊南巡，皇阿瑪都自有考量。”
胤礽語氣淡淡的，康熙很了解這個孩子，很顯然他是真的放下了。
這倒是奇怪了，胤礽的脾氣是有些隨他的，怎麽可能這麽快就轉變態度了呢？
“是誰說服你的？”
啊？
胤礽顯然愣了半瞬，隨即低眸掩飾自己眼中的慌張。
“是容歆吧。”
康熙瞧見胤礽那下意識用食指劃過腰間玉佩的動作，便登時心知肚明了。
“竟然真的是她。”
康熙越發覺得有幾分意思了。
“歆娘娘隻是勸說了幾句，是兒臣自個兒想通的。”
胤礽咬唇，他雖然不知道皇阿瑪會不會因為此事生氣，但卻還是下意識想要將容歆撇清。
“說說看，她是怎麽勸你的？”
康熙挑眉，叫胤礽坐到自個兒身邊來。
胤礽心裏頭緊張的像是在打鼓，他一步挪成三步走到康熙身邊，靜的能夠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他很緊張，終究還是不可能保持和皇阿瑪一樣的雲淡風輕。
康熙對付胤礽，比貓對付老鼠還要輕鬆。
“她就是勸兒臣要聽皇阿瑪的話，要孝順。”
“這可不像是她會說的話。”
康熙不屑的輕嗤了一聲，他伸手去拿茶杯，“朕不會怪她，她能夠叫你想通本是好事。”
真的假的，胤礽的手緊緊抓著玉佩的邊邊。
“朕不妨來猜猜看。”
六安瓜片很是清甜可口，康熙眨眼間隙，能想得到容歆那丫頭狡黠的眼神。
“朕出了宮，你留在紫禁城便能從宮外給她帶更多好吃的回來。她也可以帶著你在宮中耀武揚威。”
康熙果真是康熙，說的話真真一字不差。
“皇阿瑪……”
胤礽不敢在康熙麵前扯謊。
“你留在紫禁城，是朕想要你試著監國。可若是她留下，難免耽誤了你。”
康熙微微勾唇，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胤礽望著皇阿瑪這腹黑中帶了幾分冷冽的笑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朕會帶她南巡，將你留下。”
胤礽幾乎快哭了，不愧是皇阿瑪啊，精準打擊。
“怎麽了？不滿意朕的決定？”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