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這幾日常往宮外頭跑, 等到容歆生辰那日，他更是早早的便出去了。
梁九功將太子爺的行蹤呈報給康熙時，這位帝王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知道了。”
梁九功一時覺著奇怪, 這萬歲爺怎麽突然對太子如此寬容了呢。
“是，要不要奴才再去叫人瞧著。”
梁九功輕輕頷首, 還是補上了一句話。
“不必, 叫他忙去吧。”
康熙心裏頭明鏡似的, 雖說容歆的生辰宴因為她自個兒吃壞了肚子暫時辦不了，但胤礽顯然不會就此作罷。
“太醫院的脈案可送來了？”
“回萬歲爺的話，剛送來。”
這幾日宮中其他主子的身子都無恙，隻有儲秀宮那位肚子雖然好了，但是身子仍舊虛弱。
禦膳房仍舊聽從陳太醫的意思做了藥膳送過去。
“嗯。”
康熙匆匆一瞥瞧完了，隨手將脈案擱到一旁。
“萬歲爺，還有旁的吩咐嗎？”
梁九功輕聲又問道。
康熙隻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平常似乎沒有這麽多的話。”
這不今兒個是儲秀宮娘娘的生辰嗎，梁九功頗為局促的笑了兩聲。
“奴才有錯, 奴才不該叨擾萬歲爺。”
說完, 梁九功便打算麻溜的轉身離開, 卻被康熙在身後叫住。
“等等。”
康熙略微想了片刻, 索額圖近日政績不錯。
“去庫房隨意挑幾件東西送去儲秀宮, 就當是朕的賀禮。”
“是！”
梁九功聽了這話心裏頭方才舒坦了些。
人家儲秀宮娘娘小小一個人兒，這好容易過個生辰吧, 身子還不好了。
若是這時候萬歲爺連個賞賜也沒有, 就連梁九功心裏頭都不舒服呢。
他趕忙打開庫房，挑了幾件上好的寶貝。
大多都是瓷器擺件, 剩下的便是些寶石和點翠的首飾, 滿滿當當裝了一匣子, 是按照前幾個月宜妃生辰的規格挑選的。
梁九功把箱子抬到康熙麵前，先叫這位爺過了過目。
康熙忙著批折子，並沒有多少閑工夫瞧。
他隨意掃了一眼，“嗯，送去吧。”
康熙倒是沒瞧出梁九功對容歆的偏心來。
箱子很快抬到儲秀宮，容歆眼下已經能下床走動。
腸胃炎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也就是陳太醫那個大夫事兒多，偏要看的這般小心翼翼。
“奴才給主子請安，主子您今兒氣色可大好了。”
梁九功喜氣洋洋的給容歆賀喜，恭祝她福壽萬安。
容歆笑吟吟的應下，轉眸叫綠絲給梁九功賞錢。
“哎喲，奴才就當是蹭蹭主子您的喜氣了。”
梁九功高高興興接過賞錢，隨即吩咐小太監將箱子打開。
這還是康熙頭一回給容歆賞賜珍寶呢，甫一打開金光閃閃的，好不氣派。
容歆雖沒有那麽愛財，但瞧見這麽一大堆好寶貝，也忍不住眼珠子亮了亮。
“萬歲爺賞的？”
容歆很是驚訝。
自個兒進宮這麽久，康熙除了賜膳以外就沒給過她旁的東西。
故而在容歆心目中，康熙是極為小氣的。
今兒個這麽一大箱子東西砸過來，容歆都有些懵了。
“當然是萬歲爺賞賜的，縱然是奴才想咬咬牙給主子您送賀禮，錢包裏頭也沒這麽個數啊。”
梁九功見容歆如此滿意，他心裏頭也歡喜。
“那就多謝梁公公了！”
箱子裏頭不單單有珠寶瓷器，還有些黃金。
容歆心下思量著，總算能夠補些她進宮以來的虧空了。
果然，在這宮裏頭還是得跟著康熙混。人家手指頭縫裏頭漏出來的一點點，也足夠她吃香喝辣的。
“綠絲綠霧，你快去將箱子抬進去。”
等到梁九功帶著人走了，容歆方才樂得拍手。
這回是真真兒發財了，隻是為何太子爺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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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記烤鴨門口，胤礽剛提溜著烤鴨從門口走出來。
他為著不被皇阿瑪發現，連小廝也沒帶，是自個兒偷偷摸摸溜過來的。
隻不過因為不能暴露自個兒的身份，小太子活生生排了一早上的隊。
後來胤礽實在是等不了了，便幹脆挨個挨個砸銀子給人，叫他們都排到自個兒後頭去。
前前後後得花了有百兩左右，這才叫他在午時拿到了這熱騰騰的烤鴨。
“歆娘娘要吃的東西果真不一般，生意如此的紅火。”
胤礽不由感歎，若非他這次出門銀子帶得多，恐怕得排到晚上去。
眼下得趕緊先回宮，否則烤鴨外頭焦脆的皮若是塌了，可就沒了口感。
胤礽一匹快馬在街上穿行，速度之快不免叫人咋舌。
不過多時，便已到宮門口。
胤礽故作深沉，嚇唬住了侍衛成功進宮後，便一溜煙朝儲秀宮而來。
天氣熱，蟬鳴叫的燥人。
容歆早膳隻吃了一碗藥膳粥，午膳更是還沒吃呢。
她坐在廊下的竹編搖椅上頭看小太監們爬樹粘知了，看了沒多久，肚子就咕嚕嚕叫起來。
“好餓。”
容歆話音剛落，一股肉香像鉤子似的徐徐飄來。
她下意識深吸一口氣，嗖的一下站起身。
是烤鴨！
“主子，您這是去哪啊。”
綠絲見容歆一個人自顧自朝前殿跑，忙跟在她身後。
容歆哪裏顧得上宮女兒呢，她嘴巴裏頭念叨著烤鴨烤鴨，隻當是太子爺端著烤鴨在前殿逗她玩呢。
可哪曾想到，一轉過彎，太子爺的確是端著烤鴨站在那呢。
但是太子爺身邊，卻還坐著他的爺，康熙爺……
容歆的笑容僵硬在臉上，胤礽小眼珠子來回轉動。
可是他使得眼色是什麽意思，容歆壓根就瞧不明白。
“臣妾給萬歲爺請安，太子爺安。”
康熙頗為怡然自得坐在桌前飲茶，瞧見容歆神色變化如此之快，眉眼登時浮起笑意。
這小丫頭，生病了還這樣大的膽子。明明知道自個兒不能吃，卻是一天也忍不住。
“萬歲爺，怎麽突然來儲秀宮了。”
容歆嗬嗬笑了兩聲，極為艱難的一步一步挪到康熙身側。
她頭上點翠的鸚鵡翅膀隨著她的動作上下晃動，倒是能夠直接顯示出她內心的忐忑不安來。
“你今兒個生辰，朕自然要來祝壽。喏。”
康熙將胤礽手邊的烤鴨接過來，擱到桌麵上。
他放烤鴨的動作分明很輕，然容歆卻還是被那聲音嚇得抖了抖。
“是臣妾請求太子爺幫忙買的，請萬歲爺恕罪！”
容歆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朕又沒說不準胤礽帶，十二歲的生辰一生隻有一次嘛。”
康熙轉眸，示意胤礽坐下。
“你素來愛吃，進宮一年多自然嘴饞，朕又豈能不理解你？”
容歆聽到康熙如此說，險些感動的要哭了。
當真嗎？容歆淚花閃閃，康熙終於不像個老父親似的拘束著自個兒吃東西了。
“嗯，朕曉得望梅止渴的意思。你眼下雖說身子虛弱不能吃油腥，然瞧一瞧的機會朕還是不忍剝奪的。”
啊？瞧一瞧？
容歆心裏頭咯噔了一下，康熙這是又在給她挖坑呢。
康熙拍了拍手，陳太醫提著藥箱走將進來。
“陳太醫，你告訴朕，她的身子眼下如何了？”
“回萬歲爺的話，儲秀宮娘娘眼下腸胃十分虛弱，隻能清淡飲食。倘若再碰油腥辛辣之物，恐怕會積食成疾，落下病根。”
陳太醫一字一句說的極為誠懇，他倒也不是信口開河。
站在大夫的角度上看，容歆眼下的確還不是大魚大肉的時候。否則這三日以來，好容易調養起來的腸胃，恐怕又要吃壞了。
容歆咬唇，一雙手緊緊揪著衣角。
“胤礽，你也聽清楚了？”
康熙轉眸，頗為‘和藹’詢問胤礽。
“兒臣聽清楚了。”
胤礽硬著頭皮答應，不由自主歎了口氣。
他也沒法子，千算萬算沒想到皇阿瑪站在儲秀宮門口把他給攔住了。
“那你就替你歆娘娘多吃些吧。”
奪筍呐！容歆小手握成了拳頭。
“兒臣一個人吃，恐怕……”
胤礽抬眸，有幾分為難。
他和容歆素來是一條線上的幹飯螞蚱，豈有吃獨食的道理。
皇阿瑪這招真真兒是殺人誅心，從內部瓦解他們的友誼嘛……
“朕也同你一塊吃，陳太醫，你先嚐嚐。”
宮外買回來的膳食，自然得先驗過毒才能給主子們吃。
容歆睜著大眼睛，就連陳太醫也能吃一塊！氣死了。
這全記烤鴨是出了名的難買，陳太醫早有耳聞，奈何在宮中做禦醫俸祿並不算高。
再加之他每日都忙的腳不沾地，更是沒有這個閑工夫品嚐。
他心裏頭也頗為好奇，這被吹上天的烤鴨究竟是何滋味呢。
一口咬下去，陳太醫登時明白了，儲秀宮娘娘這刀子似的目光究竟所為何事。
這鴨肉的味道竟能這般豐富，不單單隻有烤鴨肉的焦香味，裏頭似乎還放了八寶珍米，新鮮山菇，和各種青菜加上肉沫。
如此一來，這一口小小的鴨肉吃進嘴裏，便像是吃了一桌子的滿漢全席似的。
閉上眼，似乎能感受到煙火繚繞周身，實在美味。
陳太醫遲遲沒能回神，等到那鴨肉滑入腹中，方才突然反應過來，他好像忘記嚐有沒有毒藥了。
“回萬歲爺的話，微臣適才一時失察並不能確信，能否再吃一塊。”
容歆後槽牙都快咬碎了，真真兒是個詭計多端的臭大夫！
康熙倒是極為大方，他微微頷首。
“無礙，你再吃一塊便是。必得穩妥行事。”
陳太醫這才又俯身夾起一筷子來，這回品味的更細了。
適才沒有嚐到的各類青菜味道，慢慢喚醒了他的味蕾。
烤鴨當中並沒有絲毫肥膩之物，回味無窮。
罷了，再這樣的美味之下，實在是嚐不出究竟有沒有下毒。
不過這樣好吃的鴨肉，也絕不可能有毒。
“回稟萬歲爺，此物無毒，大可放心食用。”
陳太醫戀戀不舍擱下筷子，心下思忖，等下了差，定要多使些銀子去弄一整隻來吃。
單單隻吃了這兩口，實在是不過癮。
“既如此，胤礽你先吃吧。”
康熙倒是十分謙讓，甚至親手拿起麵皮兒幫胤礽刷上蘸料，裹上幾片黃瓜條，複又加上大蔥和烤鴨肉。
“還是皇阿瑪先吃吧。”
胤礽也很謙讓，因為他感覺歆娘娘一雙漂亮眼睛都快往外噴火了。
“那朕便勉強吃上一口吧。”
康熙一口咬下去，黃瓜的酥脆嘎嘣一聲。
容歆拳頭握的不能再緊了，她也好想吃。
該死的康熙，噎死你最好。
康熙吃的頗為從容，“嗯，今兒這鴨子烤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