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生辰過後, 果真一日比一日熱起來。

容歆是最怕熱的,好在眼下是妃位了,內務府送來的冰很是夠用, 她瞧著碩大的冰塊,嘴巴裏頭幹幹的。

冰塊色澤頗為誘人, 往外蹭蹭冒著寒氣呢。

像極了現代社會的沙冰, 一口咬上去牙齒邦邦作響, 實在舒爽。

想吃冰淇淋了,容歆咬唇,朝綠絲招了招手。

不多時,容歆和綠絲便頂著烈日炎炎往永和宮去了。

德嬪原在做針線,她打算給胤禛做套小衣裳。

“娘娘,儲秀宮妃過來了。”

芰荷掀開門簾,神色略有幾分為難。

自打容歆過完生辰後, 自個主子心裏頭便一直不大舒服。

這一月是鮮少同那位說話的。

“她怎麽突然來了。”

天氣熱,容歆許久不曾出門了。

再加上太皇太後體恤她們, 叫他們不必去慈寧宮點卯, 故而二人有些日子沒見了。

德嬪下意識蹙眉, 一時竟有些排斥。

並非是有意針對容歆, 實在是一想起太皇太後的不同態度, 她這心裏頭便像有根刺似的,紮的難受。

“你告訴她一聲, 就說我今兒個頭疼的厲害, 不想見人。”

德嬪將手裏頭針線擱下,無奈歎了口氣。

她需要緩緩, 眼下還不能說服自個兒繼續沒事人似的同容歆相處。

“主子, 其實此事不關儲秀宮娘娘的事。”

芰荷猶豫再三, 終歸還是輕聲開口。

芰荷是被德嬪救下來的小宮女,她當日險些因病撒手人寰,若非德嬪施舍,斷然活不到眼下。

她滿心滿眼都為著德嬪好,這回卻也勸德嬪不要小心眼牽連容歆。

“我曉得。”

德嬪咬唇,眸間閃過一絲落寞。

“過幾日再見吧。”

這紫禁城中本就不公平,出身高貴的後妃什麽也不必做便能穩坐高台。

而她這樣從包衣爬上來的女子,卻隻能整日戰戰兢兢,稍有不行差踏錯便會萬劫不複。

偏偏這種出身上的落差是永遠無法彌補的,她明白自個兒再怎麽受寵,也入不了太皇太後的眼。

故而她瞧見容歆無憂無慮,尚未侍寢便受盡寵愛,心裏頭如何能平衡呢?

回想她生辰宴那日,容歆捧著蛋糕遞到康熙麵前,小丫頭沒有絲毫懼意,大大方方站在陽光下。

那雙琥珀般的眸子澄澈幹淨,隻有出身高的貴女,才能那般肆意吧。

德嬪一邊想著,手裏頭的針一個不小心紮破指尖。

米粒般大小的血慢慢的滲出來,德嬪歎了口氣,拿帕子捂住傷口。

還是不要想了,不過隻是徒增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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芰荷頗為抱歉望著容歆,天氣這樣熱,容歆主子走這樣遠的路過來,小臉蛋已經被曬得紅撲撲了。

“啊?德嬪她頭疼嗎?可有找太醫瞧過了?”

“早起便已經叫太醫請了平安脈,開了方子。”

芰荷自然是在扯謊,然容歆也不會真的去太醫院問就是了。

容歆頗為遺憾的歎了口氣,將自個兒手裏頭的食盒打開,裏頭是一碗她親手做的西瓜刨冰。

“我若再拿回去必然是要化的,德嬪頭疼吃不了,那就芰荷姑娘吃了吧。”

容歆原本想著,自個兒進宮以來不知在永和宮蹭了多少頓飯。

這刨冰不難,夏日裏頭冰冰涼涼吃起來正好,這才親手做了給德嬪送來。

哪裏想到這樣不巧呢。

芰荷還以為容歆又是來蹭飯的,望著那碗粉嫩粉嫩的西瓜刨冰,小宮女一時也愣了。

“奴才怎麽配吃。”

她做了這麽多年的宮女,從未吃過主子的吃食。

宮裏頭規矩森嚴,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

哪怕是德嬪這樣從奴才成為主子的人,也死死恪守著這一條準則。

可容歆不同,她好歹是現代人的裏子,對於這類等級森嚴的階級規則並不敏感。

“隻是一碗刨冰而已,你快快的吃了,誰能知道?”

容歆朝芰荷眨巴眨巴眼,幹脆將食盒也推給了她。

“啊?”

“一定要趕快吃,化了就不好吃了。”

容歆笑眼盈盈,囑咐過後也不等芰荷推脫,徑直轉身帶著綠絲走了。

芰荷瞧著手裏頭的刨冰,若是被儲秀宮娘娘知道自家主子是故意不見她的,小姑娘該有多傷心呐。

她複又挑開門簾,卻瞧見德嬪正坐在裏頭發呆呢。

“主子。”

聽到芰荷的聲音,德嬪下意識抬眸,第一眼瞧見的便是那碗刨冰。

西瓜的甜香充斥在鼻尖,德嬪略動了動指尖。

“這是何物?”

芰荷歎了口氣,把容歆適才的話說與德嬪聽了,複又將刨冰擱到桌麵上。

“主子,何苦為難自個呢?”

德嬪望著這碗刨冰,不自覺用銀勺子挖了一塊擱進嘴裏。

冰冰涼涼的,帶著沙沙的口感。

西瓜的味道算不上重,卻是點睛之筆。

隻不過容歆終歸還是不擅長做美食,蜂蜜放的太多了些,吃起來有些齁甜。

“真真兒是我太小氣了。”

德嬪低眸,她反倒還不如一個十一歲的丫頭敞快。

“你去準備些做涼糕的食材,咱們得回禮。”

她語氣比適才歡快了些,看來是想通了。

芰荷也跟著揚唇,連忙點了頭。

這一出小矛盾,就這麽著在容歆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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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八月下旬,是最熱的時節。

胤礽受傷早就好了,每日校場練箭,孩子比從前更黑了些。

不過好在眼下他已然能百發百中了,康熙坐在校場邊上,瞧見胤礽認真嚴肅的模樣,就像是在瞧幼年時的自己。

胤礽轉身,臉上帶著肆意張揚的笑容。

想年初之時,他還不能拉動弓弦,眼下卻已經能夠箭無虛發。

小太子心裏頭的傲氣登時浮了上來,連給康熙請安時,也不由自主帶了幾分得意的語氣。

“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是何時來的?”

“剛來不久。”

康熙隨手擱下茶杯,瞧見胤礽笑的高興,示意他坐下。

“兒子適才的表現皇阿瑪可瞧見了。”

胤礽還是有些孩子脾氣,總想著叫皇阿瑪表揚自個兒。

“還不錯。”

康熙極為吝嗇吐出三個字來,眉眼之間卻瞧不出絲毫的喜悅和讚揚。

胤礽略有幾分失落頷首,乖巧坐到皇阿瑪身側。

“八月底,你隨朕一道去蒙古圍獵。若是在獵場上,你還能百發百中,那方才勉強算得上精通二字。”

胤礽不過隻有七歲,他倒是會騎馬,然要叫他跟那些大人一樣在馬上捕獵,實在是有些為難的。

小太子不由蹙眉,皇阿瑪給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是,兒子必然全力以赴,不會讓皇阿瑪失望,不叫大清丟臉。”

可麵對康熙深沉的黑眸,胤礽不得不硬著頭皮應下。

蒙古圍獵,名義隻是狩獵放鬆。

實則隻是收攏威迫蒙古的手段罷了,與蒙古交好的同時,也要彰顯大清國威。

他這個做太子的,自然要文武雙治,方才不算拖了他這個皇阿瑪的後腿啊。

胤礽垂頭喪氣回毓慶宮,可巧容歆在宮裏頭等他呢。

“去蒙古!”

對比胤礽的唉聲歎氣,容歆顯然要興奮不少。

“那我也能去嗎?”

容歆笑得一口白牙明晃晃,胤礽突然很想把她的嘴捂上。

“後妃自然也是要去的,八月底從紫禁城出發。”

“我聽聞蒙古羊肉最是新鮮,還有蒙古烤奶,馬奶酒,牛肉幹!奶皮子!”

容歆樂得拍手,她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後妃,除了吃以外,並沒有旁的事要操心。

胤礽原本心裏頭還在發愁呢,然聽到容歆說出這麽一連串的吃食,小太子很沒出息的跟著一塊咽了咽口水。

“這奶皮子聽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

“是呀,一定很好吃。”

“你是怎麽知道蒙古有這些美食的?”

胤礽反口問道,他發現了盲點。

“我阿瑪。”容歆趕忙將柯爾坤搬出來,“我阿瑪最不務正業了,他常年混跡市井胡同,這些七七八八的東西沒人比他更了解的。”

柯爾坤是個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這件事,就連太子也有所耳聞。

故而容歆解釋完,胤礽是頗為相信的。

小太子點點頭,“難怪你知道的如此詳盡。”

“嗯嗯嗯,前兒的火鍋和刨冰也都是阿瑪從外頭聽回來的。”

容歆跟著胤礽一塊重重點頭,說的有鼻子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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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裏府上,柯爾坤突然猛地打了兩個噴嚏。

“這是怎麽了?別是風寒吧。”

四夫人頗為擔憂上前,卻瞧見柯爾坤手裏頭拿著一大疊銀票。

“真真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大熱的天怎麽會得風寒,這是這個月的俸祿,我可是一個子兒都沒亂花哈。”

自打女兒進了宮,柯爾坤果真一日比一日上進起來了。

他揉了揉鼻子,心裏頭犯疑,好端端的怎麽打起噴嚏了。

啊切!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