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禧殿內, 良嬪望著多日不見的兒子，臉上不自覺流下眼淚。
“你是如何想到這樣好的點子的？”
八阿哥坐在良嬪對麵，望著如此欣喜的額娘, 他心中居然莫名升起一絲冷笑來。
“額娘這是不相信我可以靠自己想到嗎？”
“當然不是。”
良嬪連忙搖頭，笑著牽起八阿哥的手。
“你的胳膊如今可好了？”
沒有料到, 老八極為冷漠的推開良嬪的手, 靜靜的看著自己的額娘。
“胳膊自然早就已經好了, 額娘放心，我往後還拉得動弓。”
良嬪聽到兒子這麽說，極為欣慰的鬆了口氣，朗聲道。
“沒壞就好沒壞就好。”
一年多以來，八阿哥也算是想明白了。
額娘為了爭權奪利，哪怕是犧牲他這個兒子也在所不惜。
如今可以是胳膊，往後還可以是旁的, 故而他那原本無比依賴額娘的性子也就漸漸沒了，取而代之的還有幾分怨恨。
“額娘如今出來了就好, 往後需要額娘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八阿哥沒有打算跟良嬪敘舊, 他站起身, 說完這句話就打算離開了。
“胤禩。”
良嬪在八阿哥身後叫住了他, 八阿哥回過頭。
“額娘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餃子吃好不好？”
良嬪的廚藝素來不錯, 隻不過她從前做的那些好吃的大多都用在討好容歆身上了。
八阿哥想吃什麽，良嬪從不在意。
“皇阿瑪還給我派了旁的差事, 隻怕今日沒空。”
八阿哥卻搖了搖頭, 罕見的拒絕了良嬪的請求。
“可是……”
“額娘在宮中千萬好生保養，你我的千秋大計都指望著額娘呢。”
說完, 八阿哥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良嬪蹙眉, 她這個兒子的確要比從前聰慧了不少, 瞧著也已經有了成算。
但為何總感覺他同自己不夠親近了呢，難道就隻是因為她先前咬牙打斷了他的胳膊不成。
良嬪蹙眉，這孩子長大了，心也野了。
八阿哥從春禧殿出來，路上正巧碰上小十四和小十五在宮牆旁邊玩。
“八哥。”
小十四小聲的叫了一聲，小十五原本正在墊著腳夠樹上那紅彤彤的果子，聽到小十四開口，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
這兩個孩子雖說是一塊長大的，但是小十五身上的裝飾很顯然要富貴許多。
單單就他脖子上掛著的那一枚玉麒麟，就是少見的。
“八哥。”
小十五倒也畢恭畢敬的叫了八阿哥一聲。
八阿哥走上前，看了一眼那樹上的果子。
“你摘這個做什麽？”
“我瞧著他長得這麽好看，一定很好吃。”
小十五大大方方開口解釋道，這小孩子都開蒙這麽多天了，還是這般天真浪漫。
八阿哥想，他幼年時也從來沒有過這般開心的時候。
“給你。”
八阿哥的身高不需要踮腳就可以輕而易舉摘下果子，他遞給了小十五。
“多謝八哥。”
“嗯，我還有事先走了。”
八阿哥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小十五的腦袋。
小十四也湊了上來，他歪著腦袋同小十五一塊研究那果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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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宮內，容歆正在囑咐奴才們收拾去承德避暑山莊的行李。不多時瞧見小十五跑了回來。
“你今兒不上學，又跑去哪裏瘋玩了？”
小十五搖了搖頭，容歆覺得他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你怎麽了？”
容歆叫小十五走上前來。
這時候容歆才發覺小十五嘴邊一圈已經腫了些，容歆蹙眉。
“去叫陳太醫來。”
“皇額娘，我突然覺得嘴巴好疼。”
小十五指著自己的嘴巴，說話都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
“在外頭吃什麽了？”
小十五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即伸出手，裏頭還有半顆沒吃完的紅果子。
“你這傻孩子，這東西也是能吃的嗎？”
容歆認得這個，叫做南天竹，她在現代誤吃過一回，險些沒了命。
“你吃了多少？”
小十五已經開始迷糊了，這便是中毒的症狀。
容歆擔心的一把抱起孩子，她平日裏是沒有這樣大力氣的，不過今兒大概是太擔心的緣故，一下子就抱起來了。
隨即容歆趕忙先將孩子放在榻上，臉朝著地麵，給小十五灌了些牛奶，隨即開始給他催吐。
小十五渾身抽搐了兩下，好在容歆較為專業，不多時小十五便吐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陳太醫也急急忙忙的趕到了。
“娘娘，您做的對。”
陳太醫來不及喘氣，走上前先給小十五把脈，隨即立馬開了解毒的方子。
等著熬藥實在太慢了些，陳太醫先拿出一枚十全大補丸給小十五服下，能夠續些氣血。
“娘娘，不打緊的。”
綠霧見容歆渾身都在顫抖，趕忙緊緊握住容歆的手。
容歆一直以為自個兒算不上一個合格的額娘，畢竟她實在懶得照顧孩子。然小十五這般麵色蒼白躺在榻上的時候，容歆隻恨不能自個兒去替他。
她掩麵忍不住哭了起來，心裏頭慌得要命。
“萬歲爺駕到！”
話音沒落，康熙便已經大步流星跑了進來。
康熙一把將容歆抱在懷中，“有朕在。”
感受著康熙有力的臂膀，容歆心中的慌亂像是找到了依靠似的。
安撫完容歆，康熙方才轉頭去看兒子。
“回萬歲爺的話，十五阿哥應當是誤食了這南天竹的果子，果然中毒了。”
陳太醫將南天竹遞給康熙，這東西在宮中倒也常見。
隻不過沒有奴才敢偷摸的給阿哥吃不熟悉的東西，果子長得也高，究竟如何得來的？
旁邊伺候小十五的太監哆哆嗦嗦跪在容歆麵前，將八阿哥摘下果子遞給十五阿哥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
“去把胤禩叫來！”
康熙勃然大怒，冷聲嗬斥道。
容歆也很是生氣，八阿哥未免太狠了些。
他才剛立了功，便迫不及待想著戕害自己的親兄弟了嗎？
胤禩很快聽旨過來了，瞧見屋內躺著的小十五，胤禩一時有些懵。
“皇阿瑪？兒臣也不知這東西有毒，兒臣見十五弟喜歡，便順便采下來送給他玩的啊。”
胤禩覺得自個兒比竇娥還冤枉，跪在地上大聲替自己辯解。
“兒臣從未學過醫術，連這種果子叫什麽都不知道，更別說蓄意謀害了。
還有兒臣何至於蠢到這個地步，明知旁邊這麽多人看著，還傻到給十五弟下毒呢？”
胤禩的辯解並非沒有道理。
可盛怒之下的康熙哪裏聽得下去，在康熙心中，一個小十五勝過十個八阿哥去。
“不管你是否知道有毒，將不明來曆的東西給你弟弟吃那就是愚蠢。”
胤禩瞪大了雙眼，像是沒想到康熙竟然偏心至此。
“皇阿瑪！兒臣真的冤枉啊！”
“你擅自給了有毒的果子，便應當想到會造成眼下的局麵。若是想到，那便惡毒，若是沒想到，那便是蠢鈍如豬。”
康熙的話叫胤禩一時無力反駁，他垂手低下了腦袋。
“若是皇阿瑪當真覺得兒臣有罪，那便懲罰兒臣吧。”
“朕看你這幾年在嶺南曆練的還不夠，去寧古塔再曆練曆練吧。”
胤禩震驚的抬起臉，他不敢相信康熙的話。
“皇阿瑪，兒臣真的不是故意的，兒臣此身清清白白，若當真存心給十五弟下毒，就讓兒臣不得好死。”
他也實在是著急了，聽到康熙這麽說，為了自證清白不惜賭咒發誓。
“朕隻相信自己看到的。”
康熙搖頭，顯然胤禩的話並沒有影響到康熙的判斷。
“既然皇阿瑪如此不信任兒臣，那兒臣隻好以死明誌了。”
八阿哥像是極為悲愴的站起身，隨即迅速朝廊柱撞了過去。
鮮血從他額頭上流了出來，不多時他也暈了。
康熙臉色登時一片鐵青，容歆也嚇得捂唇。
“快些將八阿哥抬去側殿醫治。”
容歆心裏頭亂糟糟的，原本她也十分懷疑胤禩，但瞧見胤禩在這拿自個兒的性命做擔保，一時又有些猶豫了。
南天竹在禦花園中的確常見，且這個東西素來也沒人吃它的。
小太監們時不時用這種果子丟著玩也是常有的事情，小十五興許真的隻是一時好奇嘴饞了吧。
容歆拉了拉康熙的衣袖，輕聲道。
“究竟如何，等小十五醒了之後再說吧。萬歲爺，八阿哥也是皇子呀。”
容歆不想叫自己背上一條人命。
康熙見胤禩這般，心裏頭的懷疑也打消了些。
這孩子若非實在過於委屈，以他的性格斷然做不出這般寧為玉碎的事情來。
康熙頭疼的很，“知道了。”
不多時，小十五喝完了藥，慢慢悠悠醒轉了過來。
這孩子不知道自己在昏迷時發生了這麽多事，瞧見皇額娘哭哭啼啼的模樣，小十五盡管虛弱卻仍舊笑著。
“皇額娘，我沒事，你別哭了。”
容歆聽到兒子這麽乖巧，哭的更凶了些。
“皇額娘，你哭起來不好看。”
小十五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叫容歆又哭又笑，她伸手輕輕捏了一把兒子的小臉。
“中毒了，還有力氣笑話皇額娘呢。”
“我中毒了嗎？”
小十五不解，他是一點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