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陷害八阿哥的傳聞也不知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氣的宜妃徑直往春暉堂來。
她好看的臉蛋氣的紅撲撲，結果容歆居然又在用膳。
自打田戚這丫頭被容歆發覺之後，容歆每日便換著花樣嚐雲南菜。左不過在暢春園也沒什麽事做, 一天吃五六頓都是又的。
蟲草汽鍋雞，裝在樸素的瓦罐裏頭, 獨特的藥香蒸氣騰騰, 叫原本怒不可遏的宜妃下意識吞了下口水。
“怎麽了, 瞧你這氣衝衝的樣子。”
容歆剛吃完一塊鮮嫩爽口的雞肉，高興的一雙眼睛都在發光。
“還能是因為什麽，那個良嬪存心跟我過不去。”
宜妃坐到容歆身邊，將手邊的團扇放下。
瞧見這瓦罐裏頭濃鬱的鮮湯，縱然是素來不愛吃的宜妃，此刻也有些饞了。
“她也找你求情了不成？”
“那倒不是，她哪有這個膽子。不過是在外頭汙蔑我, 說是因為我畫了張畫才叫八阿哥受罰的。”
綠霧倒是很有眼力見，不多時已經給宜妃添了一雙碗筷。
“哎喲, 我過來又不是為著蹭飯。”
宜妃不好意思笑笑, 不過手極為自覺的拿起了筷子。
沒辦法, 誰叫這汽鍋雞這麽香呢。
“這個我倒是從沒見識過, 怎麽拿一個瓦罐裝著。”
“田戚說這個鍋是雲南府本地特有的一種土陶蒸鍋, 唯有這種鍋子才能蒸出原滋原味的汽鍋雞呢。”
容歆笑吟吟的解釋，進宮十幾年, 所用餐具非金即銀, 還真是很少再用這些原生態的餐具了。
不過就像田戚所說的那樣，這種土陶的鍋子果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將雞肉燉的又嫩又滑, 蟲草那特有的藥香更是仿佛融進了每一絲肉和骨頭裏頭, 就這麽放嘴裏輕輕一咬, 仿佛將滇西山林精粹全部裝進了口中。
“好吃嗎？”
容歆見宜妃也咬了一口，眨巴著大眼睛好奇的問她。
“吃完這一口，突然不生氣了。”
宜妃老老實實回答。
這好吃的雞肉還有淨化心靈的作用呢，容歆不由失笑。
“八阿哥的事原本同我就沒多大相幹，再者說我畫畫素來寫意。”
宜妃低聲嘟囔道，她的確嘴巴毒，但從來不屑於害人。
一則害人需要費腦子，她沒有。
二則害人太麻煩了些，宜妃整日忙著梳妝打扮，挑漂亮緞子做衣裳，她哪來的閑工夫畫畫。
“是啊，並且你都五六年不曾拿起畫筆了。”
容歆狡黠一笑，這回真真兒叫宜妃背鍋了。
不過她也不能直接告訴宜妃是小十所為，否則按照宜妃這性子，指不定何時就捅出去了。
“若是那良嬪有些腦子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並非是我做的。”
宜妃搖搖頭，心裏頭嘲笑著良嬪比她還蠢鈍。
“何必去管她，她再怎麽說對你也並無影響。”
容歆沒來由生出幾分心虛，她扭頭看向如蘭。
“前兒江寧府進貢的雲錦緞子已經送到暢春園了吧？”
“回皇後娘娘的話，今早上剛到。”
如蘭點了點頭。
不出意外的話，整個春日裏，眾人都會待在暢春園。
故而今年夏天裁做新衣的緞子，也是先拿來暢春園給各位主子過目的。
容歆心下覺得對不住宜妃，平白無故叫她背了鍋，便笑吟吟的道。
“今年這批緞子，你頭一個選。若是都喜歡，便都拿去做衣裳。”
宜妃受寵若驚，這樣的待遇哪怕是她當年盛寵之時都不曾有的。
康熙可從來沒有像容歆這般大方過。
“這我怎麽好意思呢。”
宜妃眨巴眨巴眼，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心裏頭早就樂開了花。
“你不是受了委屈嗎？自然要緊著你。”
“那臣妾就多謝皇後娘娘了！”
這也是宜妃不爭寵的原因，皇後娘娘賞東西絲毫不必皇上差。
宜妃從前對著康熙還得賣乖還得收斂著脾性，但對容歆，她不必掩飾什麽。
高興就高興，生氣就生氣，容歆從來不會責怪她。
有如此好的皇後，誰還管皇上呢。
“快起身吧，咱們這麽多年的姐妹，不過隻是幾匹緞子而已，也值得你行禮嗎？”
說話間，汽鍋雞已然沒了一大半。
田戚複又端了一鍋來，聞起來竟比適才的蟲草雞湯還要羨慕萬分。
裏頭濃白的湯汁兒翻滾著氣泡，容歆眼睛都直了。
吃慣珍饈美味的容歆，也是頭回聞見如此鮮美的雞湯啊。
“這個是野生菌汽鍋。”
田戚輕聲解釋道。
要說雲南最為出名的，那必然就是野生蘑菇了。
穿越前，網上不是還流行這麽一句話嗎。
紅傘傘、白杆杆、吃了一起睡板板。
眼下容歆聞到這一鍋鮮美的菌湯，不由感慨，難怪雲南人冒著躺板板的風險也要嚐一口，這玩意聞起來是真香啊。
不過，容歆還是舍不得自己眼下的好日子。
“這裏頭的蘑菇都是野生的？”
田戚點了點頭，當然是野生的啦，是她千裏迢迢從雲南帶過來的。
“那本宮吃了不會躺板板吧。”
容歆的話險些叫宜妃笑嗆到。
田戚嚇得趕緊跪下了，“皇後娘娘請放心，奴才絕對不敢謀害娘娘。這野菌湯無毒無害，奴才上菜之前也是給試菜的小太監嚐過的。”
小姑娘匆忙解釋，臉都被容歆隨口的一句話給嚇白了。
“快起來，本宮隻不過同你開開玩笑罷了。”
容歆無奈笑笑，這現代的梗想要用在大清還真是有點困難。
“你好端端的開這種玩笑做什麽，瞧把人家小丫頭嚇得。”
田戚心有餘悸站起來，“是奴才會錯了意。”
容歆笑眯眯的搖頭，轉頭先給自己盛了一碗湯。
她沒去過雲南，自然也沒吃過什麽新鮮的野菌子。
輕飄飄的抿了一小口，嘴巴裏頭像是一顆炸彈猛地爆開似的。
這可比適才那隻汽鍋雞的湯好喝一萬倍，鮮美一萬倍。
容歆覺得自個兒的舌頭都快鮮掉了，她不可思議的低眸仔細看手裏的湯，老天爺呀。
這真的是植物能擁有的鮮美嗎？
野生菌可以勝過絕大多數肉類，隻要處理得當，那便是這世上最為好吃的美食。
更何況眼下這一鍋濃縮了田戚帶來的所有野生菌的鮮美，除了無與倫比四個字，容歆想不出任何別的形容詞。
有了這一碗，以後都不想吃肉了。
“有這麽誇張嗎？”
看著容歆這沉醉於其中飄飄然的神情，宜妃一時不解。
在宮裏頭什麽好喝的湯沒見識過啊。
她也隨手拿勺子舀了一口，天呐，這是菌湯？
田戚望著二位貴人沉醉的表情，心裏不由生出一股自豪來。
大約也就隻有她們雲南的野生菌才能有如此效果了。
“田戚，你們雲南人也太幸福了吧。”
容歆邊喝邊感歎，不多時這小小的一瓦罐居然已經喝得見了底。
“回稟皇後娘娘，其實這一鍋還算不上最為鮮美。
因為奴才跋山涉水帶著這些野生菌過來，它們大多在路上就已經有些幹癟了。若是當天采摘當天烹煮，味道會比這一罐還要濃鬱。”
田戚輕聲解釋道，說起自個兒家鄉那叫一個自豪啊。
容歆承認自己怦然心動了。
“本宮長這麽大還從未去過雲南府，聽聞那裏四時鳥語不斷，常年和風送涼。”
容歆頓了頓，還有這麽多原生態的好吃的。
“實在讓人神往啊。”
“皇額娘，你是為了看美景去的嗎？我都不稀得拆穿你。”
小十五一句話道破了本質，容歆伸手敲了一下兒子的腦袋瓜。
“若是皇後娘娘能去雲南府，那便是雲南府的福氣！當地新鮮食材做出的菜是最好吃的。”
田戚一時激動起來，真想拉著皇後娘娘的手上山采菌子去。
容歆像是沉思一般頷首，輕聲道。
“若真有機會，本宮定要去。”
就算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去。
——————
自打三藩之亂後，雲南府近些年安穩了不少。
康熙其實也生出過去視察視察的心思，不過由於一直不得空，故而擱置了。
如今聽到容歆提議，康熙一眼就看穿了她。
“你是想去體察民情的嗎？”
“瞧萬歲爺說的，臣妾身為大清皇後，自然要多為大清考慮。雲南府這麽多年來，萬歲爺都還沒去親自視察呢。”
“早知如此，朕就不該將那雲南廚子賞給你。”
好端端的，竟叫容歆生出不少妄想來。
“那臣妾究竟能不能去。”
容歆有些急了，她真的很想去雲南嚐地道的菌湯。
“就算要去，今年也來不及。”康熙無奈點了點容歆腦門，她這個做皇後真真兒是想一出是一出。
“明年去嗎？”
“嗯，等朕收服準格爾，明年帶皇後去視察雲南。”
康熙一口應下，倒也爽快。
容歆樂得直拍手，心裏頭已經開始美滋滋的打算起到時候先去何處了。
得先找田戚問清楚，做個攻略什麽的。
跟在康熙身邊真不錯啊，出門就是豪華旅遊團。
————————
日子一晃到了夏季，眾人從暢春園回了紫禁城。
八阿哥已經被禁足快三個月了，康熙終於是有一日想起了這個兒子，隨口將人放了出來。
良嬪站在門口，眼巴巴望著兒子。
三個月沒出門，八阿哥竟瘦了不少，臉色也頗為憔悴，瞧著叫人心疼。
“胤禩，額娘對不起你。”
良嬪鮮少關愛兒子，她露出罕見的柔情來。
“額娘。”
胤禩卻無精打采的，隻是開口輕聲回應了一番。
“我還要去找皇阿瑪謝恩，估摸著沒有時間同您說話。”
這些皇子裏頭，胤禩受的懲罰最為嚴厲。
皇子禁足三月，這真真兒是他胤禩的臉往地上踩。
這段日子以來，就連奴才都敢對他甩臉色，八阿哥這一遭才是真真兒受了教訓。
整個人瞧著都同從前不大一樣了，良嬪點了點頭，默默望著兒子離開的背影。
她瞧著，覺著兒子比從前堅毅了不少。
禍福相依，早早的叫兒子恨上太子，這也未嚐不是一件壞事。
胤禩走到乾清宮，也實在是巧，竟同太子迎麵撞上。
“給太子爺請安。”
八阿哥就連聲音都變了，低沉的讓太子感覺到陌生。
“你出來了。”
胤礽比較意外，輕聲問了一句。
“是，讓太子哥哥失望了。皇阿瑪心中還是想著我的。”
八阿哥說話帶刺。
胤礽卻隻是淡淡一笑，他從來沒有把八阿哥放在眼裏過。
“皇阿瑪說什麽就是什麽，本太子從來不曾在意過你。”
這話說的實在難聽的很，八阿哥下意識攥緊拳頭。
“快去找皇阿瑪謝恩吧，關了三個多月皇阿瑪居然還記得將你放出來，的確對你還有幾分情意。”
胤礽冷嘲熱諷，可比適才八阿哥的那句話紮心多了。
他甚至不等八阿哥回話，徑直走了。
八阿哥轉眸，那眼神中分明湧過一絲恨意。
太子有什麽了不起，大家都是皇子，憑什麽我就得低你一等。
他心下悲憤的想著，隨即朝南書房走去。
——————
“八弟放出來了，太子哥哥可曉得。”
胤禛來毓慶宮陪胤礽喝茶，提起此事。
胤礽不屑一笑，“知道，皇阿瑪終歸還是顧念他的身份。”
“是啊，其實皇阿瑪這回懲罰的也實在夠重的了。聽聞隻是因為一副畫。”
胤禛並不知其內裏，不過隻是隨聲感歎道。
“堂堂皇子被禁足三月，隻怕八弟心裏頭不是滋味吧。”
“怎麽，你難不成還要去安慰他？”
胤礽冷冷問胤禛，叫胤禛驚訝的瞪大了眼。
“臣弟不敢。”
“不敢，但還是想的吧。”
胤礽獨寵多年，他雖然表麵上同皇子們兄友弟恭，但在他心中，這些兄弟也隻是臣子罷了。
年紀越大，他對自己儲君的威嚴便看的越重。
胤禛感受到這一點，連忙搖頭。
“臣弟自幼同太子哥哥交好，自然一切以太子哥哥為重。”
“嗯。”
胤礽聽到胤禛這麽說，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天之驕子，是不會容許任何覬覦他的位置的。哪怕是親兄弟，也不可以。
胤禛低眸，喝了口茶，日後在太子麵前說話，要小心些了。
“再過幾日，皇阿瑪就要掛帥出征了。我早上已經向皇阿瑪請命，叫你跟著一起去。”
胤禛原本不安的心聽到胤礽這句話，稍微高興了些。
“真的嗎？”
胤禛想立軍功，他並不害怕打仗。
“嗯，皇阿瑪也已經同意了。你這次出征可以擔任副將之職，好好幹，別叫我失望。”
胤礽朗聲道，大力的拍了兩下胤禛的肩膀。
小太子已經長大了，開始培養起自己的左膀右臂。
“是！”胤禛重重點頭，滿眼的歡喜。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