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霧不是綠絲, 她看得出來什麽是真心什麽是假意。
“若真是凍瘡，我倒有法子……”
“謝過良嬪小主，皇後娘娘早就請陳太醫給奴才開了最好最名貴的藥材了, 不勞外人費心。”
綠霧把兩個最字咬的很重。
容歆微微抿唇，她心裏頭自然是滿意的。
一旁的宜妃瞧見綠霧這般的懂事, 心裏頭樂的什麽似的。
什麽樣的主子教出什麽樣的奴才這話果真不假的, 小容歆當初罵德妃罵的有理有據的, 她這手底下的綠霧也是絲毫不輸嘛。
“的確，咱們在座的誰能有皇後娘娘的本事呢。”
宜妃朗聲笑了笑。
“更何況皇後娘娘對手底下的人素來寬厚，實在是用不著外人獻殷勤。”
宜妃的諷刺也不差。
容歆微微抿唇，心裏頭想著，這良嬪隻怕不能再忍了吧。哪怕是當初的德妃，也沒法子平心靜氣的聽完這麽諷刺的話。
可偏生良嬪就真的忍下來了，她不僅平心靜氣, 反倒還露出幾分小心翼翼的抱歉來。
“宜妃姐姐說的是，的確是臣妾考慮不周。隻是想著這凍瘡一定要及時治故而冒犯了。”
良嬪說完, 略微調整了一下表情, 方才接著對容歆道。
“皇後娘娘, 請您饒恕臣妾。”
此人還真是能忍, 容歆都快要覺得人家是真的沒有任何惡意了。
“不打緊。”
為了這麽一兩句話就讓她一個嬪位道歉的話, 倒還顯得她不占理呢。
宜妃被良嬪氣的眼睛嘴巴都歪了，她冷哼了一聲, 可偏生沒有好法子治她, 幹脆閉上眼，眼不見心不煩。
容歆瞧見宜妃這樣, 心裏頭不由感歎。
想必從前宜妃被這位良嬪茶到過不少次, 每次都沒有好法子解決, 說不定還吃過虧。
故而宜妃一看見良嬪才會像刺蝟似的，把全身的刺都立了起來呢。
“這也算不上什麽冒犯不冒犯的，隻是良嬪下次還是別這麽做了。”
容歆笑著捂唇，就讓她來給宜妃表演一下什麽叫以茶治茶吧。
“否則若是不懂事的人聽到了，還以為本宮不體恤自個兒的貼身宮女，還得叫你這個外人來操心。”
容歆說的溫聲細語，卻是實打實的回擊了良嬪。
良嬪連忙頷首，不過她這人的性子也不是輕易會露出馬腳的。
“是，臣妾倒是也忘了這一層，為了皇後娘娘的麵子，日後一定注意。”
良嬪沒有想到這素來好說話的皇後還有這麽一麵，心下暗自感慨，日後得做的更小心一些才是。
容歆朝宜妃眨了眨眼，後者看向容歆的眼神都帶著光芒。
“皇後娘娘說的自然都是對的，你日後可千萬都記在心裏頭。”
容歆幫宜妃懟了回去，宜妃眼下全身都是痛快的，說話也帶了幾分底氣。
“是。”
良嬪再不敢當著眾人的麵施展茶藝，老老實實點頭應下。
一旁的惠妃和榮妃心裏頭跟明鏡兒似的，隻不過她們兩個心裏頭都惦記著戰場上的兒子，懶得摻和這些小事。
——————
等出了景仁宮，宜妃同榮妃一道去寶華殿祈福了。
良嬪麵色這才沒有在殿中那麽和善，她無端端歎了口氣，正巧被身後的惠妃聽到。
“怎麽，還在因為宜妃的話耿耿於懷。”
自從上回良嬪給惠妃獻殷勤之後，惠妃對良嬪的態度也就和緩了些。
雖說自然也比不上三妃之間的關係，卻也不再是冷冰冰的不把良嬪當人看了。
“惠妃娘娘，您怎麽聽見了。”
良嬪略微詫異似的，她沒想到惠妃就在自己身後。
“臣妾不是因為宜妃的話不高興，其實這麽多年以來，宜妃說話一直都那樣。我若一直擱在心裏頭，那日子就不必過了。”
良嬪這幾句話倒是說到了惠妃心坎上。
其實宜妃的脾氣真的不算太好，雖說大事上頭沒話說，然相處下來，每每說兩句話就要嗆人的毛病實在叫人難以忍受。
從前大家都年輕也沒什麽，眼下一個個瞧著人到中年了，她卻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惠妃也是能忍就忍，畢竟都這麽多年了，你不忍還能怎麽著呢。
“你是能想得開的。”
惠妃誇良嬪，同樣也是誇自己。
“臣妾隻是擔心皇後娘娘從今兒起就厭棄了臣妾。”
良嬪咬唇，話鋒一轉，帶到了容歆身上。
“這個你隻管放心，皇後娘娘是再好不過的人。”
惠妃笑著搖頭，見良嬪擔心的是這個，登時勸她不必往心裏去。
“可是我今日說話的確有些冒犯，我也實在是沒想那麽多的。”
良嬪輕輕搖頭，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
“你放心，一則皇後娘娘為人豁達未必會放在心心上。二則皇後娘娘最愛吃東西，就算真生氣了，你弄些美食送過去，保管娘娘扭臉就忘記呢。”
惠妃倒是極為了解容歆。
“真的嗎？”
“自然。”
良嬪聽到惠妃這般說，這才緩緩的歎出一口長氣，輕聲道，既然這樣那就好了。
“嗯。”
“多謝惠妃姐姐寬慰，我給您也做了一份糕點，馬上回春禧殿給您拿來。”
“你這跑來跑去的多麻煩，我同你一塊去。”惠妃果真是從心底裏開始接納起良嬪了，春禧殿偏遠，同她的延禧宮隔得更是遠著呢。
她願意過去，這便是結交的意思。
良嬪欣喜若狂，不過麵上卻仍舊擺出一副拒絕的態度。
“春禧殿太遠，不能叫娘娘累壞了。”
“不打緊，這有什麽。”
惠妃不以為然搖頭，她也隻不過是想找個能奉承她，陪她說話的人罷了。
“好。”
————————
日子一天天過去，前方戰報更是頻繁送回。
一下子說勝了，一下子又說敗了，大家揪著一顆心，擔憂極了。
除卻容歆以外，幾乎都瘦了好幾圈。
尤其是太子爺，整個人瘦的隻剩骨頭了。
一晃快到端午節了，容歆聽聞胤礽又是一晚上沒睡，實在忍不住，決定去勸一勸胤礽。
到毓慶宮時，胤礽正在伏案看折子。
不過這小子大抵真的是太累了，就連容歆帶著人走進來都不曾察覺。
漸漸的，他的腦袋越來越低，隨即砰的一下砸到了桌麵。
小十五瞧見這個場景，樂的捂嘴笑了一句。
“太子哥哥原來是在偷偷的釣魚呢。”
“釣魚？”
容歆不解，轉眸看向小十五。
“太子哥哥打盹的時候腦袋一上一下，不就跟釣魚一樣嗎？”
小十五一邊解釋，一邊用自己的小肉手撐著臉蛋，學胤礽的樣子一來一回的搖晃。
這動靜倒是將胤礽給吵醒了，“胡鬧。”
胤礽罵了一聲，小十五趕緊嚇得老老實實擺正自個兒的手，縮到皇額娘身後。
“皇額娘，太子哥哥要揍人了。”
“你活該。”
小十伸手捏了捏弟弟的胖肉胳膊，笑著說道。
“我叫你們來可不是吵架的。”
容歆無奈搖頭。
她看向胤礽，孩子瘦的都沒人樣了，哎喲，眼圈也黑了。
從前她老覺得康熙眼眸深邃極為陰沉，如今瞧了胤礽才曉得，這眼神深邃就是看折子看的太多困得。
“皇額娘怎麽這個時間來了。”
胤礽隨手拿了張紙蓋住奏折，走出來同容歆對坐到炕上。
“我這不是聽聞你不吃不喝，一天到晚隻顧著忙，所以過來勸勸你的嗎？”
容歆溫柔的說道，叫綠霧把帶過來的食盒打開。
裏頭是容歆親自盯著人做的廣東菜，她看人做的時候都忍不住流口水呢。
“皇額娘您用過了嗎？”
胤礽瞧見都是自個兒最愛吃的，疲憊的臉色方才湧起一絲笑意。
有皇額娘的感覺真好，哪怕再累心裏也是暖的。
“皇額娘當然吃過了，我們可是從禦膳房出來。皇額娘恨不得把禦膳房的桌子都啃了。”
小十五大大咧咧開口，容歆氣的一把捂住小十五的嘴巴。
這孩子，怎麽什麽都往外嘟嚕呢。
胤礽原本焦躁不安的心，被皇額娘和十五弟這麽一吵鬧，倒是平靜了許多。
他噗嗤笑出聲，伸手在小十五腦瓜子上頭敲了敲。
“你這小子，才多大的年紀啊，話就這麽多。”
小十五不服氣的把容歆的手拿下來，“姐姐的話也很多呢。”
小十頗為不屑看著弟弟，她甚至都懶得同這個小屁孩爭辯了。
“你姐姐比你強多了。”
胤礽一邊扒拉肘子肉，一邊小聲嘀咕。
“那是。”
小十頗為自豪揚起了自個兒的小腦袋。
小十生的實在好看，大概是因為遺傳了康熙的腦子，故而小姑娘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我很聰明的精英氣質。
至於小十五嘛，活脫脫男版的小容歆，對比起來，看著的確笨一點。
“太子哥哥偏心！我不依我不依。”
小十五一邊鬧一邊眼巴巴的盯著胤礽手裏的肘子瞧。
胤礽無奈搖頭，把肘子塞進小十五嘴巴裏頭。
“這下可以了吧？小男孩怎麽這麽煩人呢，皇額娘，本太子小時候也這樣嗎？”
容歆被胤礽這麽一問，倒是十分仔細的回想了一下，隨即緩慢的點了點頭。
“差不多。”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