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在康熙麵前並不曾露怯, 說的話也頗為誠懇，此番算是勉強躲了過去。
不過臨走前，康熙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卻還是叫這個心理素質一流的孩子莫名感到心慌。
“你如今愈發大了，處變不驚行事沉穩, 也可以到朕身邊來學著做一些政務。”
這話明麵上是在讚揚自己, 可康熙說話時的神情卻叫胤禩莫名的害怕。
他長這麽大, 康熙並不曾像教導太子哥哥那般教導過他。
素日雖然對他還算不錯，但父子二人卻鮮少單獨有所交流。
他害怕自己若是在康熙身邊的時間長了，漸漸的就會被皇阿瑪看出破綻來。
胤禩一邊想一邊往外走，就連胤礽迎麵走過來了也是渾然不覺。
“八弟，想什麽呢？”
胤礽已經擋住了胤禩去路，胤禩這才回過神來。
“哦，太子哥哥。我剛才走神了。”
胤禩頗為單純的望著胤礽, 抱歉般的笑了笑。
“你這是剛見過皇阿瑪了？”
胤礽挑眉，他比胤禩要整整高出一個頭來。
“是啊, 今兒皇阿瑪也不知怎的突然叫我過去, 問我那日同三哥出宮做了什麽。”
胤禩故作迷茫。
“那你說的什麽？”
胤礽同適才的康熙一樣, 極為認真的觀察著胤禩。
不過胤禩麵對康熙時都能做到不露痕跡, 對著胤礽自然也行。
“自然是老老實實說了呀, 我隻是去陪三哥買蛐蛐兒，結果隻買了隻鳥回來。太子哥哥, 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胤禩一臉不解的望著胤礽, 拿手扯了扯胤礽的衣袖。
他麵容還略有幾分稚嫩，倒是叫胤礽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了。
“沒什麽, 皇阿瑪問的, 我怎麽知道是何緣故。”
胤礽笑著搖頭, 給胤禩讓開一條路。
“我還有事要稟告皇阿瑪，你先出去吧。”
“好，那我就不耽誤太子哥哥的時間了。”
胤禩笑著點頭，一點也不心虛的往外頭走去。
胤礽眯眼看著他的背影，莫非這回真的隻是巧合不成？
胤禩這孩子平日裏頭很少有什麽壞心眼，對待阿哥所的奴才們也極為貼心，就連四弟養的那隻小狗，也同胤禩格外親近。
難道真的是他們想多了，誤會了這孩子不成？
胤禩往外走，四下無人時，才敢用帕子一個勁的擦自己手裏的汗。
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不過即便如此，他臉上的笑容也沒往下掉過。
適才不該在乾清宮就走神，好在及時反應過來，否則被太子哥哥發現什麽蛛絲馬跡那就完了。
得時刻記著額娘說的，隻要騙過了自己，便能騙過任何人。
他就隻是簡簡單單的陪三哥出宮買鳥，至於其他的，是三哥自己要做的，同他沒有任何關係。
胤禩隻是想要讓自己的兄弟高興，這又有什麽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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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走進南書房，提起胤禩。
“你覺得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康熙之所以這麽問胤礽，就是因為連他也被適才胤禩的表演給動搖了。
“兒臣不知，兒臣其實也有些疑惑。八弟年紀小，真的能做出這樣的局，還裝作絲毫不知情的模樣嗎？”
胤礽想到自己那個年紀的時候，壓根沒有這麽深的城府。
更何況，八弟的額娘良嬪，也素來是個不爭不搶的老實人。
“是啊，故而朕決定先觀察觀察。”
康熙對胤礽朗聲笑了笑，示意他走上前。
“你這些兄弟日後都是你的臣子，故而你也得多多熟悉了解他們。知道嗎？”
胤礽聽話點頭，“知道了。”
“今日準格爾又來了戰報，噶爾丹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康熙話頭一轉，複又說起正經事來。
八阿哥胤禩的心機不管是不是真的，這父子兩人都不會太當回事，眼下準格爾的叛亂才是最為要緊之事。
“朕決議先派使臣過去議和，看他反應再行對策。”
“是。”
“使臣你來選。”
胤礽頷首，自從他建國之後，康熙便對他越來越放心。
哪怕是這樣的軍政大事，也全然沒有絲毫隱瞞。
胤礽心下頗為動容，也勵誌一定要做一個讓君父滿意的儲君。
二人商議選好了使臣，中秋節前便叫使臣出發前往準格爾了。
一晃便又到了吃柿子的時節。
紫禁城臨近十一月的天，已經開始冷起來了。
容歆心裏頭惦記著儲秀宮的柿子樹，特意從禦花園那條路繞去儲秀宮。
路過清音閣，聞到裏頭傳來的飯菜香味。
“裏頭的烏雅氏每日都會做飯，先前孝懿皇後留下來的旨意，叫內務府不可苛責她們的食材。”
如蘭輕聲給容歆解釋道。
容歆微微點頭，沒想到德妃眼下在冷宮裏頭活的這般怡然自得。
飯菜是極為溫馨的家常菜，自然同禦膳房裏頭的珍饈美味不能比。
可是德妃如今顯然要比從前高興得多。
門並沒有鎖緊，可以看到德妃整個人都胖了些。
容歆帶著人準備離開，哪裏想到德妃正好轉身看過來。
二人四目相對，德妃麵上浮起一絲愧疚的笑意，隨即她竟給容歆行了跪拜大禮。
容歆抿唇，心下略有些情緒波動。
物是人非，回不到從前。
“走吧。”
容歆覺得還是儲秀宮的柿子比較重要，她帶著人離開了。
德妃瞧見她走，上前把門給合上。她眼中沒什麽旁的情緒，似乎真的放下了。
儲秀宮的柿子樹生的比往常更好了，一個個紅彤彤的很是喜人。
“本宮自己來敲。”
容歆帶著四個孩子，一心想著在孩子麵前大展身手呢。
可她接過長長的竹竿子，費盡力氣好不容易敲下來一個，那柿子居然吧唧一聲砸到了小十五的頭上。
小十五光溜溜的腦袋上頭沾著柿子的汁水，第一時間就張開嘴開始哭。
可柿子汁水順著臉蛋流到他嘴巴裏，這個小吃貨立馬舔了舔舌頭，“好甜啊。”
容歆原本還擔心這柿子會不會把孩子給砸傻了，哪裏想到小十五居然來了這麽一句。
一時間眾人全都噗嗤笑出了聲。
“你啊。”
容歆頗為無奈，還真是她親生的孩子，長相和性格全都隨了他。
“皇額娘，再多敲幾個。”
小十五樂嗬嗬的，星星眼般望著容歆。
“好好好。”
可容歆下一個還沒敲呢，綠絲突然跑過來。
“皇後娘娘，出事了。”
容歆手裏的竹竿頓了頓，下意識蹙起眉頭。
據說康熙在南書房震怒，一臉砸碎了不少碗碟。
而太子也在裏頭，好像是因為太子派去準格爾的使臣被噶爾丹殺了。
那使臣還是同容歆有些親緣的，赫舍裏的人。
不單單是康熙大怒，官員們也都極為憤慨。
且不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如今大清還沒和他噶爾丹打呢，他居然就敢做出如此殘暴之舉。
甚至於還在來信中公然挑釁，可以同大清交好，隻不過大清要將公主嫁過去。
這下不單單是男人們生氣了，就連容歆這個對政務一向不上心的人也氣鼓鼓的。
“後宮的公主都是本宮的寶貝，豈是他說嫁就嫁的。”
容歆一臉怒氣往乾清宮走。
“哎喲我的娘娘喲，眼下萬歲爺和太子都氣的不行了，正是需要您去調和的時候，您怎麽反倒比他們還生氣呢。”
梁九功巴巴的將容歆攔在門口，輕聲勸說道。
真真兒是一家子的人，皇後娘娘平日裏頭脾氣再怎麽好，該生氣的時候也絕不含糊。
“難道你聽了這話能不生氣？”
容歆話音沒落，身後的小十五就捏起了拳頭，“我都生氣！”
孩子腦袋瓜子上頭還有柿子汁沒擦幹淨呢，就一起氣鼓鼓的跟著皇額娘過來了。
小十略有幾分嫌棄的掃了弟弟一眼，剩下的八公主和小十四都沉默著沒說話。
“皇後娘娘，您先進去吧。奴才先帶阿哥公主們去側殿歇息。”
“我也想進去。”
小十五巴巴的望著容歆。
“你乖，去和梁公公玩，順便叫梁公公把你的腦袋瓜子洗一下。”
容歆轉頭囑咐一句，自顧自推門走將進去。
這不進來不要緊，一進來嚇了一跳。
她甚少看見康熙這麽生氣的時候，地上居然砸了一地的瓷器。這可都是真金白銀的老古董啊。
“萬歲爺，這噶爾丹不聽話，咱們揍他就是了，何苦拿自個兒的家當撒氣呢。”
康熙原本在氣頭上，聽到容歆這麽說，竟沒來由無奈的笑了一聲。
“朕從來不砸東西。”
康熙自詡沉穩，砸東西是毛頭小子才會幹的事。
坐在一旁的胤礽默默抬眸，“是兒臣氣急了砸的。”
敗家小子，容歆心下暗自腹誹。
“噶爾丹的事的確叫人生氣，太子爺砸兩個也不要緊。”
“嗯。”胤礽點頭，表示讚同。
“他不僅要砸東西，還想親自上戰場呢。”
康熙淡淡一笑，胤礽的確有幾分血性，不愧是他玄燁的兒子。
“戰場上刀劍無眼，太子爺怎麽能去呢，還是叫你皇阿瑪去吧。”
容歆連連搖頭，她可不放心胤礽去。
康熙略微蹙眉，容歆真是他的好皇後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