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忙完來儲秀宮時, 容歆剛好在喝安胎藥。
這藥是一次比一次苦，容歆喝的齜牙咧嘴的，就差把碗給砸了。
“萬歲爺。”
瞧見康熙過來, 綠霧連忙起身行禮。
容歆趁著綠霧沒瞧見，轉眸打算把碗裏頭的藥倒了。
“住手。”
哪裏想到康熙如此的眼疾, 一口嗬斥住。
容歆委屈巴巴頷首, 把藥碗老老實實放到了桌麵上頭。
“馬上也是要做額娘的人了。”
康熙無奈, 走到容歆身邊端起藥碗，遞到容歆唇邊。
“太苦了。”
“聽話。”
康熙跟哄小孩子似的輕聲道，帝王威嚴不可違逆。
容歆無可奈何張開了嘴，康熙倒是不含糊，直接將碗底往上一抬，一次性都給灌進去了。
“咳咳咳。”
容歆苦的舌頭發麻，不由自主伸出拳頭打康熙。
這皇帝真真兒是過分極了, 趁人不注意居然直接一口氣灌完。
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隻有這麽喝你才不難受。”
康熙瞧見容歆臉都綠了，被她逗得勾唇笑了笑。
這是康熙這幾天來頭一回笑, 容歆伸手敲了康熙膝蓋一下。
“萬歲爺就知道欺負臣妾。”
“朕若欺負你, 也不會給你帶這個。”
康熙隨手拿出一盒糕點, 打開瞧竟是杏花村的千層杏花糕。
這可是江南的點心啊。
容歆先前去江寧府因為季節不對都沒吃到呢。
這杏花糕聞起來還十分的新鮮, 嫩黃的糕點鬆軟無比。
容歆吃了一口, 杏花的清香和甜味很快驅趕掉了適才舌尖的苦。
“好吃嗎？”
容歆重重頷首。
“萬歲爺怎麽會有這個。”
“朕打發人從江寧府買來的，一路快馬。四五日也就到了。”
康熙說的輕描淡寫, 容歆卻有幾分惶恐不安。
“萬歲爺不該這樣的。”
容歆可不想被後世記載成惑亂後宮的妖妃啊。
看著小丫頭小心翼翼的樣子, 康熙不由失笑。
容歆最為可貴的地方在於，她極少恃寵而驕。哪怕如今已經是最為得寵的妃嬪, 也會因為自己享受了過度的恩典而惴惴不安。
“你辛辛苦苦替朕懷著孩子, 隻是一盒杏花糕而已算得了什麽？”
康熙伸手摸了摸容歆的臉蛋。
這丫頭沒什麽多大的野心, 得寵以來，金銀珠寶從來沒有伸手要過。
至於先前便由太皇太後定下的皇後之位，這些年過去了，康熙不給，她也從來不會主動提及。
甚至於在康熙說起此事時，容歆的態度大多都是極為抵觸的。
知世故而不世故，實在要比康熙身邊的其他人更為可愛些。
“雖說如此，若是被外頭人知道了，又要說臣妾了。”
容歆歎了口氣，宮裏宮外對她的意見她也不是全然不知情。
隻是平日裏頭下意識叫自個兒不要去聽，想起來心裏頭難免還是會受到影響的。
畢竟容歆覺得自個兒沒什麽地方做錯了呀。
“你放心，他們不曉得。”
康熙壓低了聲音輕聲解釋，帝王拉著容歆的手腕，那模樣竟有幾分狡黠。
“八百裏加急的快馬，用箱子裝著，朕對外說是軍機密報。”
容歆詫異瞪大雙眸，沒料到康熙還有這麽一手呢。
“萬歲爺真真兒厲害。”
她朝著康熙豎起一個大拇指。
“如今可以放心吃了？”
“嗯。”
說話間，外頭突然傳來異響。
隨即如蘭急匆匆掀開簾子走進來，瞧她的神色，好像是出了大事。
“有什麽事，你說便是了。”
康熙在這裏，如蘭略有幾分拘束。
“是永和宮的芰荷，她過來求娘娘饒了德答應一命，說德答應已經暈厥過去一整日了。”
如蘭原本不想搭理芰荷，可無奈那宮女在宮門口一直吵鬧。
非說見不到平妃娘娘就不走，如蘭沒有別的法子，也不敢隨意處置芰荷，隻好進來稟報了。
容歆轉眸看向康熙，“萬歲爺。”
“你不會打算求情吧。”
康熙挑眉，容歆搖了搖頭。
“臣妾知道萬歲爺心中自有成算，隻不過眼下也到了火候。萬歲爺就去處置了吧。”
德妃整整三四日沒吃東西，隻能靠殿內的冷茶水苟延殘喘。
且殿中所有窗門緊閉，密不透風，就連光線都沒有。
康熙的懲罰誅心，隻怕德妃現在都快被折磨死了。
容歆覺得，不管是死是活也給個痛快吧。
“嗯。”
康熙瞧出容歆眸中的不忍，他伸手拍了拍容歆的後腦勺。
“你這丫頭，還是太善良了些。”
說完，康熙站起身。“朕去去就回來。”
康熙走了，容歆望著麵前的杏花糕，吃起來這心裏頭卻還是有幾分不舒坦。
她歎了口氣，心中怨怪德妃，和和睦睦的不好嗎，非要鬧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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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宮幾日沒動的殿門吱呀一聲打開，原本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德妃，下意識抬眸。
光從外麵打進來，是宮燈的光，極為柔和，卻還是刺的德妃眼睛生疼。
她下意識抬起手擋住眼睛，腳步聲逐漸接近，周身玉佩叮當作響，不必看清便知是誰來了。
“皇上。”
德妃呢喃開口，唇邊泛起一絲僥幸的笑意。
“皇上，您終於願意見臣妾了。”
康熙料到德妃不會這麽快就暈倒，他蹙眉，將碧璽串子來回摩挲，這是帝王極為不爽的表現。
“朕問你，可知錯？”
康熙居高臨下，站在德妃一尺開外的地方。
帝王的聲音極為冰冷，比冬日裏的寒風還要冷。
“臣妾知錯。”
德妃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光線，她怔怔抬眸。
康熙逆光而立，他的模樣比十五年前成熟多了。
德妃自認她同康熙是有情意的，當初玉泉山上，少年帝王醉酒後臨幸了她，寬闊的臂膀將她托舉起來，溫柔無比。
她做了這麽多年的宮女，頭一回體會到被主子看重的滋味。
所以德妃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討好康熙，就算太皇太後和其他人再怎麽瞧不起她，德妃也不覺得自己有罪。
可是康熙對她呢，曾經的確十分寵愛。
然再寵愛還是默許了太皇太後將四阿哥送給皇貴妃撫養，還是對於胤祚的死無動於衷。
“臣妾錯在不該成為萬歲爺您的妃子。”
這女人顯然還在鑽牛角尖，康熙不屑的冷哼一聲。
“你錯在自視甚高。”
康熙原本懶得同德妃廢話，然看在孩子的份上，康熙方才開了尊口。
“你不過一介宮女，家中更是毫無依仗。
朕對你已然盡心，包衣奴才能做到妃位，竟毫不知足。”
康熙的話比利刃還尖銳。
“多年以來，是朕對你太過寬厚，叫你失了分寸，沒了自知之明。”
“在萬歲爺心中，難道就對臣妾沒有一絲情意？”
德妃被康熙說的淚流滿麵，她輕聲問。
“朕看你，不過跟看貓兒狗兒沒什麽區別。”
康熙措辭極為殘忍，
“不過看你溫順，故而寵你幾分。更何況，這數十年來你對朕又何嚐不是虛情假意，故作溫柔？”
後宮妃嬪，大多為權勢而來。
康熙不蠢，享受溫柔解意，給她榮華富貴，這本是你情我願的交易。
可德妃不滿足，還要扯著情意二字的大旗賣慘裝委屈，那就別怪康熙說話難聽。
“既然是寵物，就得好好擺正自個兒的心態和位置。”
“那平妃呢？”
德妃被康熙一句話戳中了心口，原來康熙什麽都明白，她不由失笑，那平妃在康熙心裏是什麽。
“她跟你不同。”
康熙淡漠的盯著德妃，容歆是最為真誠之人。
“朕喜歡她。”
德妃麵如死灰，聽到這四個字，周身如遭雷劈。
康熙對待後宮素來一視同仁，不過是因為他對眾人幾乎沒多少情意。容歆是那個例外。
“難怪臣妾對平妃這般嫉妒。”
“你嫉妒是因為你醜陋。”
康熙嘲諷，看德妃的眼神已經充滿鄙夷。
“朕從未把你放在心上過，是你自己一直擺錯了身份。”
德妃揚唇失聲大笑，她是在笑自己。
還一心想著跟人爭，實則在康熙眼中，她一直都隻是一個諂媚獻身的包衣奴才。
做了數十年光鮮亮麗的主子，可她這顆心始終還是卑賤醜惡的。
同皇貴妃和平妃比，她哪有資格？
康熙見她又瘋魔了，轉身就要走，卻隻聽見撲通一聲。
“臣妾求萬歲爺賜死。”
德妃不想再像條狗一樣活下去了，她所爭的一切本就是她不配的。
“眼下賜死了你，胤禛怕是會難受。”
更何況，還有死去的胤祚。
康熙對胤祚頗為疼愛，眼下就算是看在這兩個孩子的份上，他也不會殺了德妃。
“自此你褫奪封號，降為答應，挪去清音閣，終生不得踏出半步。芰荷可以接著伺候你，你倆往後飲食起居皆隨辛者庫宮女。”
康熙頓了頓，轉眸看向德妃。
“從此胤禛和十四，還有三位公主，額娘都不再是你。你同朕，往後也不必再見。”
德妃整個人都愣在原地，這比讓她死還要難受。
“不得自戕，否則全族陪葬。”
康熙轉身走了，沒留下絲毫憐憫。
德妃痛哭，卻發覺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她害怕的用手抓自己的臉，抓的滿臉血痕。
她不該將自己一步步送進墳墓，更不該妄想康熙會對她有半分情意。始終還是貪戀太深了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