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士那一夜先是用卻邪丸破了墳堆女鬼,又在陰殿與小鬼幽魂鬥了一場,加上鬼母隕落,千年鬼氣大爆,《天青寶冊》收納的鬼物過多,自動演化出三道符咒,沐浴咒、祝筆咒、金光護體咒,前二者是輔助用咒,而第三者則是道士學得的唯一防禦性符篆,招金光大神護體,重要性不言而喻。

金光神符剛拍出,那黑色氣團就直直的砸在神像上,‘咚’的一聲重響,道士感覺好似有輛大卡車迎麵撞來,衝擊力讓他連翻了七八個滾,滿頭都是包,對方也栽倒在地,露出了形態。

粗大的四肢上是黑麵闊口,兩顆尖牙從下顎刺出,掌如牛蹄,肚皮如鼓,凸額短發,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後,竟有二人高,凶睛閃閃,俯視著道士,氣勢強大。

道士咽了口吐沫,剛對付完鬼母,現在又要和這個悍鬼開片嗎?這家夥的道行貌似不低啊,一百年、兩百年?

誰知對方撓了撓頭,忽地開口:“區區凡人,你可知八裏坡怎麽走?”

道士一愣,八裏坡他知道,那邊有個莊子,但是這凶鬼去那裏做甚,屠村?攝魂?煉妖法?總之不是什麽好事,眼珠子一轉,指了個相反的方向:“那邊,五十裏。”

對方二話不說,撒丫子就跑,嘴中還嘟囔著:“投胎投胎投胎,這次一定要搶個好位置!”

道士楞了愣,這家夥,不會是傳說中的投胎鬼吧?

投胎鬼者,皮堅肉厚,向往來生,擅托夢,與人無惡——《神機鬼藏》第八十九鬼

地府十八層,鬼種千萬記,這類鬼卻是最奇特的一種,他們因某些原因過不了奈何橋,度不過黃泉道,又因為它們罪孽已消,閻羅署不得不放,故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允許他們自主去陽世轉世投胎,找個好肚皮。

“貌似八裏坡正好有個待產的孕婦,算了,反正又不關道爺的事,人間孕婦這麽多,不差這一個,”李道士聳了聳肩,毫無責任心的道。

此事隻是個小插曲,四輛馬車繼續往洛都的方向趕,小橋流水、泥石為路、插標為示,路上大量的行人,提擔挎籃,呼喊叫賣,大多穿粗布短衣,少數則身著錦衣華服,在古代,能吃飽飯就是最好的衡量標準,道路兩側並沒有見得瘦骨嶙峋、插標賣首之輩,最起碼能說明本朝比那些個筆杆子拍腦袋寫出的所謂‘太平盛世’要強的多,說的就是你,大金國藥丸!

道士可沒這麽多的高深想法,隻是盯著路上的土豪士紳,琢磨著怎樣忽悠才能把銀錢從對方口袋裏掏出來,‘兄台,小道見你額麵發黑,眼皮攏撘,似有不詳之兆,要不要來上一卦?’不行不行,這法子太老土了,怎麽講道爺也是穿越的,得琢磨個更有吸引力的推銷手段。

“道長,麻大哥說過,我們把你們送進城就完事了,”那幾個馬夫道,洛都高聳的城牆已近在眼前。

“麻煩哥幾個了,來根煙,呃,暫時沒有,下次再補上。”

本朝的長安城,南北長約四十公裏,東西長十七公裏,分廓城、宮城、皇城三部分,四麵開門,坊街相連,家戶五十萬,為當世之勝景。

而眼前的洛都也毫不遜色,做為太祖時期的重鎮,太宗時期的陪都,江南六府之一,雖由於軍事原因去了甕城,不駐兵卒,而且城牆也早已停了修建,但近五丈的牆高依舊讓道士有種現代高樓大廈的即視感。

不過牆上早已無了持戈披甲的兵丁,也去了令人膽寒的床弩擂木,加上城門口排的老長的隊伍,貨商、小販、手藝人、船工、老夫子、書生,呼喝往來,熙熙攘攘,原來已是太平之世。

“哇,道士快看,這人跟醜娘是不是親戚,黃發綠目的那個。”

“那是番人,海外來的,別以為長的稀奇古怪就都跟你有關係,”道士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的道,女俠昨夜不告而別,隻留了封書信,大意是要去找那個鐵拳男報仇,等此事結束後,會給自己一個交代。

至於什麽交代,信裏沒說,但他琢磨著這該是古代女子表白的一種方式,穿越一年,終於把媳婦的事兒給解決了,不容易啊,接下就是買房買車,納小妾,走向人生巔峰,一想及此,道士渾身上下又充滿了幹勁!

‘隻不過——’李道士斜了一眼旁邊的家夥,該走的不走,不該走的卻賴著不走,鬼捕司馬追凶,名頭大了不起啊!別以為咱記不得你綁咱上山的事了,要不是打不過你,咳咳,要不是道爺心胸寬廣,早找機會拍你板磚了。

不提道士的心思,醜娘倒是滿臉興奮,不停的在沒毛驢子的耳邊說悄悄話,以她的智商,暫時還分不清這驢子已不是當初的那一隻了。

門口的隊伍終於輪到了道士,守門官坐在長條椅上,桌上擺上一堆的文冊,看上去比平川縣要正式的多。

“姓名、路引、所為何事。”

“李長生,小道此行主要是為了這個,斬妖除魔,弘揚正道。”

“民籍冊,又是個假道士,城門費五十文,”城門官翻了翻路引,頭也不抬的道。

李道士一聽這話臉就掛不住了,別的可以騙人,但他這一輩子的身份可是真二八經的道士,出生時包身子用的葛巾,穿的頭一件衣服就是法服雲袍,連紮的第一個發型都是道髻,就這還他娘的還是假道士?

還沒等他爭辯,城門官若有所覺的抬起了頭,慢條斯理的道:“若你真是道士,把玄都司發出的道牒拿出來,官印可做不得假。”

由於本朝皇帝崇佛信道,不僅免除了二者的稅收,而且下詔過橋進城,須得大開方便之門,所以一時間假道士偽和尚出現了大批,隻是苦了當地官員,接待一批又一批,好在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隻以玄都司所發的道牒為真,若是弄虛作假,直接打板子伺候。

道士頓時一噎,有氣沒處發,道爺我抓了那麽多妖魔鬼怪,接了那麽多活,你現在才跟我要從業資格證,有沒有搞錯!

“五十文。”

最終李道士還是乖乖交了,既然打定主意在這裏混,前期還是低調點好,反正現在又不缺錢,五百兩麵額的銀票還踹兜裏呢,本以為終於可以進城,沒想卻又出了幺蛾子。

“這女娃的路引。”

“我去,她才多大你就要身份證,未成年啊老兄,看電影都不要花錢的!”李道士雖然又開始胡說,但確是這個理,古代女子十五歲才行笄禮,在這之前,大多連正式的姓名都無,隻以家中排行相稱,如孫三娘,柳四妹;直至出嫁後,才以某某氏相稱,如錢李氏,錢為夫姓,李為母姓,而有名有姓的,多為混跡風月場所的花名和跑江湖的假名,所以說,城門官是在刁難他。

“府試在即,恐有賊人作祟,上官嚴令巡查,而且閣下自稱道士,帶一女童未免有些古怪。”城門官皺著眉頭掃了二人兩眼,道士這才見得這家夥的麵目,四十來歲的人看上去卻有五十歲的長相,實在老成。

“我在山上撿的她,沒有路引。”

道士實話實說,城門官麵色一沉,“假道士你敢戲耍本官,昏頭腦了不成!”

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信,道士眼珠子一轉,立馬改口,“川中大旱,我見她可憐,從人牙子手上買的她。”

“人契何在?”

“……”

李道士暗暗蛋疼,難道剛到江南府難道就要吃個閉門羹,這可不是個好兆頭,正在琢磨著是繼續找借口還是直接掏錢砸他臉的時候,‘咣當’一聲,黑色令牌直接丟在桌上,然後傳來沙啞的聲音。

“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