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在外行人的眼中,神仙就是神仙,修仙得道便是修仙得道,但是在內行人的眼中,神和仙,修仙和得道,那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說的簡單些,神就是編製內的工作,優點是安穩,難度低,上手快,缺點就是上升潛力不高(沒有後台的情況下),譬如老毛,若沒有當年那幾場亂子,給他拉了些功績,估計就是再幹個千年,還是個底層天將。

至於這仙嘛,就相當於白手創業,撲死可能性達到99.9%,但一旦成功,未來的日子,就再也不需看人臉色行事。

而這修仙和得道,便是神和仙的區別,再直白一些,便是選擇跟天帝混還是跟大老爺混,這完全是個政治立場問題。

道士沒想到,這天帝使者居然沒有一開始喊打喊殺,還打起了招安的主意,開玩笑,道爺是那種立場不堅定的人嗎?所以說,這事他得好好想一下。

見道士遲遲不肯言語,林天浩哈哈一笑:“莫要誤會,天庭受三位大老爺大恩德,永遠以其為尊,便是四大天師,亦是如此想法,我覺的道爺也是如此。”

這價碼開的挺高嘛,一開始就給了個天師的職位,不過這天帝使者透露的是什麽意思,四大天師也改立山頭了?

“神門釋戶道相通,三教從來一祖風。紅蓮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是一家,使者你著相了。”道士不鹹不淡的道。

林天浩微微一愣,又笑道:“哈哈,的確如此,的確如此。”

兩個人各懷鬼胎的看了一眼,道士這才緩緩道:“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百年時間,於我等隻是彈指一瞬,天道補缺完成,老虎是會歸家的。”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不過一旦虎歸山林,那猴子就要變成一堆骨頭了,這也是他始終想不明白的地方,這段時間內就算你蹦躂的再厲害,一旦大老爺歸來,反掌之間,便能改天換地。

淩霄寶殿的那位,到底是哪裏來的密之自信?

“人道相爭,天道不會插手,那麽這仙道和神道之爭,超脫自在的混元太上教主,又為何會參與呢?”

“不會參與,”道士心中靈光一閃,似乎找到了關鍵,原來如此!

在世人眼中,道家的後台,一直是三位大老爺,而道家的徒子徒孫,不管有沒有關係,必然拜祭三清為尊,譬如他青城派,雖然是半途改行,但該拜的也得拜,無它,這超脫一道,本就是大老爺們傳授下來的。

但哪怕是道門中人,似乎都有意無意的忽視了一點,那就是天庭的開辟,也是在這三位大老爺的運作之下,就算不是百分百擁有者,那也可說是大股東,怎麽就不能罩著呢。

大兒子和小兒子,雖然這長輩極度偏愛小的,但是大的任勞任怨的那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一家之主的名頭,難道不可以爭上一爭?

‘這麽說來,大老爺早就知道這事了,不過應該不隻是爭家產這麽簡單,玉皇大帝當了那麽多年三界至尊,手段不會這麽簡單粗暴的,肯定是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道士是個極伶俐的性子,加上分外關注上麵的動向,越想越是清晰,最終渾身一震,脫口而出:“劫運!”

林天浩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之色,似乎對於對方這麽早明白過來,感到有些吃驚,不過隨即又笑道:“既然能封神,為何不能封仙?”

“果然如此!”道士沉聲道。

天地之間,沒有永恒的主角,更是沒有永恒的流派,道門自從上一場大劫後,漸漸開始發揚光大,五祖七真八仙、張三豐、葛洪、張道陵、三茅等等等等,不知出了多少風流人物。

天魔、巫祭、邪神、妖孽、上古生靈,固然短時間內能與之爭鋒,但最後的勝者,永遠隻有一個,這些存在,通通變作踏腳石,供其積累功德、圓滿外功。

這固然是因為這些道門老祖天資卓越,本領高超,但若是沒有時運加持,好似也說不過去。

如今這時運,終於要重新挑選主角了?

“不會做的像是上古那一場吧。”

“亂中有序,序中有亂,界內之劫。”

二人互視一眼,彼此都有些心有餘悸,當年那一場大劫,打的可喂是是生靈塗炭、天地崩裂,哪怕道行通天,法可通神,說隕落就隕落,天地都不保了,更何況是此間的生靈呢。

這場劫運要是跟當年那場一樣,那道士別說參加了,當晚就得收拾東西跑路,好在看情形,這一場,還是在把控之中的。

“道友意下如何?”

“三清道尊在上,螢火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道士似笑非笑,打了一個道揖,刹那間,空氣一僵。

“道長真的想好了嗎?”鬥笠遮麵,看不清這天地使者的麵目,隻見對方的手掌,始終在那口昊天劍上摩挲,這口劍,乃玉皇大天尊所賜,超越人間一切的神兵利器,上可誅神,下可滅魔,也是唯一一種,可以斬破上古人軀的神兵。

李道士露出燦爛的笑容來:“在這裏,你是斬不了貧道的。”

二者爭鬥,誰勝誰負的話,那還不好說,但是隻要道士想跑,神仙都追不上,這天帝使者同樣如此。

“我知道,”林天浩深深的看了道士一眼,“我在上清派昆侖山等你!”

“貧道有時間的話,一定親自前往,”道士如是道,奈何,他一直沒有時間。

“你一定會來的!”

等對方走後,道士的臉色迅速陰沉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又招惹了一個強敵,與之前不同的是,某種意義上,這是一個‘自己人’,尤其是他背後的那位,倘若不是自己有三老爺的耳提麵令,就算是不會答應,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硬懟回去。

左右逢源,上下其手,那才是他的風格。

奈何,這三老爺可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主,萬一把他給惹毛了,誰都保不住,所以說,他必須一條路走到底。

而且,他心煩的也不是這個,三老爺讓他對付的目標,可是西天的那群和尚,尤其是那些和尚早在癡漢曹橫行之時,就已經搶先下手了,自己隻有聯合人間的所有道門,方能有機會鬥上一場,道家三大派正是重中之重。

奈何計劃未展,後院先已失火,群仙雖然不能下凡,但是諸神可不一定,兩強爭霸賽,瞬間變成三足鼎立,而貌似自己是最弱的一方。

“如今之計,隻能先去取三老爺的另一件法寶,然後再推演一番,看看能否在劫運之前,將天地裂煉成,隻有這般,方能反手鎮乾坤。”

道士打定主意,將袖子一轉,身形化作一道青光,帶挈著朱恩照離開,那四隻山中小妖戰戰兢兢的抬起了頭,卻見兩隻銀元寶正嵌在桌麵上,一左一右,仿佛爭著付款一般。

這裏有一個不安套路出牌的道士,同樣有一個風格大變的上清派掌門。

至少,按照上清派之前的路數,無論順不順手,隻要碰上妖魔鬼怪,那都是一個殺字。

道士飛到長安城上時,本想著直接回千機閣中,天眼一掃,忽然感覺到了不對,按照慣例,老皇退位,新帝登基,龍氣必然是有一個增長的過程。

但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那條白龍雖然壯了一大圈,化身千丈,威鎮眾生,這天子龍氣的總量,並沒有增漲的趨勢,反而還下降了一截,這就不對了吧。

‘莫非’道士將變異天眼的威能開到最大,憑借著獨一無二的觀氣之能,很容易就看出來,龍影的下半截,有些中空,果然是那紅發老佛當初截取龍脈,帶來的後遺症。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龍脈到現在都沒有補全,對方到底施展了什麽手段?

路過長安城上東郊,正見得一群百姓,指指點點,麵色興奮,好似是看見了什麽不得了的八卦一般,心中一動,掐了個隱身訣,就落在了人群中,隻見在圍觀的中心,是一家官宦人家的府邸,而在這戶人家門前的棗子樹上,卻是掛著個人。

確切的說,樹杈夾著的,是一個官帽,而官帽之下,則是一個半百老頭,正不斷掙紮著,口中不停叫道:“放我走,放我離開,本官,不是,本人不想當官。”

“你想,你想!”

“還想著掛冠而去,就憑你也配!”

“這趙貪吏前前後後拿了多少銀錢,足足裝了十大箱,要是都給我多好。”

在眾人的七嘴八舌下,道士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此人姓趙,禦史台官員,當年老皇帝崇佛信道,禦史台一幹清流聯手上書,當然,這其中沒有他,不僅如此,搖身一變,化身成了專業人士,積極為老皇帝的修行建言獻策,堪稱人種楷模,官中模範。

此舉自然引得了老皇帝的歡喜,青雲之上,很快就掌管了半個禦史台,人送雅號丹汞禦史。

奈何新皇繼位,對於這求仙問道相當的不感冒,將這些馬屁之徒貶的貶,罰的罰,相信很快就輪到這位老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