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主人,”道士揚起了眉“哪位?”

“閣下去了便知,”那仆從的話語間,隱藏著幾分傲氣,看來他的主子也不是好惹的主。

“這樣啊,”李道士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大概知道對方是誰了,倒是沒想對方這麽快就找上門來,“那徒兒,你先回去,為師去去便來。”

道士跟著那仆從在長安城的西市繞了幾圈,來到一間名氣頗大的茶樓上,還未進門,清香已撲鼻而來,在那二樓,有一位身穿錦袍的貴公子正在倚窗賞景。

而坐在他身邊的,還是一個熟人,當初同為征鬼判官的華王,見了道士前來,稍稍鞠了一躬:“李道友,有禮了。”

“原來是華王爺,那麽這位想必便是二皇子殿下吧?”李道士雙眼眯了眯,隻見在這位貴公子的頭頂上,盤旋著一條還未長成的黃龍,正在其中上下遊走。

“本王正是,李道長請坐,”戾王轉過頭來,淡淡道。

看來宴無好宴,雖然那黑痣府將是自己找死,被雷劈的,但是外人可不知道,所以這鍋得頂在他李某人的頭頂上;而且當初在洛都,這戾王也曾派遣人手捉拿朱豹子,在棋盤山上,也爭過尋龍盤,二者著實有些恩怨。

“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道長若是肯輔助本王,之前的一切事,本王都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這戾王果然與眾不同,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招攬,完全沒有一般人的客套,而且對方的眼神中,總是充斥著一種令人不舒服的高高在上。

李道士笑意更盛,“貧道乃出世之人,這侍奉君主之事,似乎與貧道無甚關係吧。”

“道友此言差矣,”華王插嘴:“正是因為你我皆是修行之輩,所以更需入世積累外功,天眷中原,聖運隆昌,皇位更迭,更需至人之護衛,而人間第一大功,非保扶社稷莫屬,若有此功勞,足以抵消部分四九天劫之威,道友應該清楚才對。”

“人道氣運之爭麽,”李道士自言自語,人道的運轉詭異凶險,稍有不慎,道行再高之輩,亦有隕落之可能,但是若真的能扶保社稷,好比薑子牙於周,廣成子於軒轅,張子房於漢,絕對可稱的上是功德無量,聚香火成聖也不是沒有可能。

隻不過

“殿下也說了,良禽擇木而棲,而以如今的情形來看,殿下也不能算是良木吧,畢竟在世人看來,眼前大局已定,似乎沒多少反轉的可能了吧。”

“道長是何意?”二皇子冷冰冰的道。

“太子殿下文治武功,皆是非凡,又蒙陛下抬愛,監國輔政,朝中大臣擁簇者甚多,加上聽說這些時日,經太醫調養,身子漸好,這才稱的上是能引來鳳凰的梧桐木吧,至於二殿下您,黃梨木如何?”

“哼!”戾王眯了眯眼,閃過一絲寒光,“大哥這個偽君子,能蒙蔽世人,卻騙不了本王,似忠實奸,似直實曲,做人做事,無不以保全名聲為上,把自己裝扮個跟個聖人似的,隻有賤民蠢物才會相信。”

道士見狀,暗中搖了搖頭,果然真如民間傳聞的一般,這戾王的氣量真是不大,當然也可以說是直性子,既是招攬人手,哪有這般說的,降低印象分啊。

‘本王向來恩怨分明,助本王的,那就是本王的親近人,千金馬,黃金屋,包括修行所需的一切,皆可賞之,而不助本王,那便是仇敵,必欲殺之而後快,道長你真的準備好迎接本王的怒火了嗎?!’

話音一落,茶樓之中,人影閃爍,竟還有些詭異的氣息夾雜在其中,戾王就是戾王,一言不合,就要大白天的下殺手,還真是雷厲風行,手段狠辣。

“這茶不錯啊,可惜沒毒,”李道士身子動也不動,隻懶洋洋的坐在塌上,將茶杯放入桌上,笑道:“華王爺,我記得南疆大雪山上,有一種名為化氣草的毒藥,隻消服之,便能化真氣,消道基,無論道行多厚,到了最後,也隻能化作凡人,若真的是鴻門宴,不飲此物,豈非對不起這場麵?”

“道友何意?”華王皺眉道。

“貧道的意思是,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王爺你,在我的眼中,那都如土雞瓦狗一般,反手便能鎮壓,就算是眼前這位皇子的性命,取之亦如探囊取物。”

“你!”戾王剛想暴怒,就感覺到不對,轉頭一看,頓時雙眼一縮,原來不知何時,外麵已仿佛變了一個世界,長安城中的場景半點不存,天生九日、大地蒼涼、怪景異象層出不窮。

隻有這座酒樓,孤零零的佇立在天地之間,顯的渺小而蒼白。

“殿下莫慌,這隻是幻境而已,”華王的話音剛落,‘轟’的一聲巨響,一隻天柱一般的巨腳從天而降,正正砸到了附近的地麵上,方圓百裏,頓時像是地震一般,酒樓之內,杯盞跌落,桌椅斷折,就連房梁樓麵之上,都震出了道道拇指粗的裂紋。

戾王不管如何,畢竟隻是凡人,在這等場麵之下,麵色也不由自主的蒼白,而那些埋伏的人手更是不堪,直接被嚇的手腳發木,動彈不得,雖說他們都是死士,但是生物的本能依舊存在。

不過這一位還算有些骨氣,仍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本王乃皇族血脈,受王朝龍氣護佑,你膽敢加害!?”

李道士就像是一座睡佛般,半躺半臥,眼皮下垂,動也不動,隻是忽然一陣熱流刮來,溫度驟升十倍,而且還加在這一種特殊的濕氣,此風極大,連鉚釘砸入的窗沿,都被吹掀了開。

戾王忍不住轉頭一看,渾身一緊,原來不知何時,窗外多了個小山般的腦袋,水缸大的獨眼正貪婪的打量著自己,而那股熱風,就是從對方鼻翼間噴出來的,這竟是一隻獨眼獨腿的巨人,隨即張開了血盆大口

“殿下!!”

伴隨著華王的一聲大吼,戾王終於清醒過來,滿頭水珠,汗流浹背,忽然扭曲的大笑起來,“青城道長真的不愧是青城道長,這等幻術,果然是精彩,險些連本王都”

隨即他看到了什麽,麵色一僵,滿眼都是不可置信的神采,隻見自己所在的這座酒樓,已是斜插入地麵,第一層更是大半沒入其中,那密密麻麻的裂痕從酒樓各處,漸漸彌漫到方圓十裏。

而自己所在的雅閣,桌椅碗碟、玉石擺設,盡皆散落滿地,一片狼藉,與之前所看到的景象一般無二,可這怎麽可能,這不是幻術嗎!?

隻有華王,看向道士的眼光又驚又恐,好半晌,才澀聲道:“原來道長的道行竟已進入如此境地,功參造化,法天相應,大千世界不動,而入小千世界之中,是我們冒犯了。”

李道士終於睜眼,打了個哈切,疑惑道:“道友在說些什麽,貧道剛剛假寐了一小會兒,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也。”

“哦,對了,府上晾著的衣服還沒收呢,貧道就先行告辭了。”

道士剛走到樓梯口,便聽到一聲低喝:“先生且聽本王一言!”

隻見那戾王雖渾身顫抖著,但是眼中的精光卻不減半點,緩緩的低下了頭:“世人多愚,隻看表象,局麵雖然對本王不利,但也不是沒有反殺大龍之機,若是形勢倒轉,本王會再次邀請先生相佐,到時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道士微微一愣,然後露出一絲笑容來,“貧道曉得了,多謝殿下的茶水。”

等酒樓之中,隻剩下二人之時,戾王才一反常態,滿臉憤怨,重重的錘在了桌麵上,怒道:“那惡道人好大的膽子!”

“殿下,我早就與你說過,像這等道行高深之輩,絕不會甘心受人驅使,做鷹做犬,就好比當初那黑龍曹操一般,不能以常理手段來對之,殿下還是趕緊將在碧府外埋伏的人手撤回來吧,萬一真傷害了他的徒兒,怕是會激怒對方。”

“我堂堂皇子,居然要向一個山野村夫屈服!”戾王氣的胸膛起伏不斷,好半晌,才有氣無力的招了招手,門口的屬下應聲而出。

“皇叔,本王不是修道之人,不大清楚對方的本事,這個姓李的,道行到底有多高?”

那華王猶豫了下,才緩緩開口:“你可還記得,當年輔佐太祖皇帝橫掃**、生擒燕王、一統天下的國師海嶽真君嗎?”

“自然記得,那可是從小聽到大的名頭,號稱本朝張三豐、丘處機般的天仙人物。”

“他若是全力施法,倒也能在大千世界之中,開辟小千世界。”

戾王終於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全力施法,那個姓李的野人,有全力以赴嗎?

…………

“曹麵麵小徒弟,為師我回來了,功課有沒有做不打緊,飯有沒有做好!”李道士揉著肚子走進了門,請人做客,居然不請人吃飯,活該你這個撲街被太子壓製啊,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誰知曹麵麵一臉緊張的跑了出來,小臉發白:“師父,我們家遭賊了!”

“什麽玩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