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黑鉛砂霧將整座山頭都給抹上了一層灰色,而且汞氣如毒,那山上的鳥雀蟲蛇,聞者立斃,天上地下一片昏暗,還隱現風濤之聲,這竟是水丹之劫!

烏雲如墨之間,粘稠的黑色水汽滲透而下,將半個山頭都給汙染,草木竹樹,紛紛枝枯葉爛,仿佛被硫酸腐蝕過一般,而且這股鉛流漸漸滲透山隙,往道士二人所在的山洞中流去。

“師父!”茅缺大驚,趕緊想要飛身通知二者,卻沒想被一絲鉛氣鑽入心肺中,頓時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軟,就要栽倒在地;好在這時,一隻手扶住了她,免去了栽倒在地,破相的危機。

“師叔!師父他們——”茅缺受鉛毒影響,整個身子都軟若無骨,又羞又急的靠在秦魚兒的懷中。

“放心,他們不可能連這點麻煩都解決不了,”哪怕在滾滾黑煙霧瘴之中,秦魚兒的身姿都沒有半點變過,這些鉛塵,無論是再微小,隻要是進入三尺之內,都會被道道青光斬成糜粉。

而且他的眼光,自始至終都平靜的很,仿佛眼前的這個俏麗姑娘,隻是如同頑石草木,無半點旖旎之念,青城派的劍仙,舍劍之外,別無它物,劍就是一切,從來不肯將時光耗費在情愛糾紛、輕嗔薄怒之中。

從這一方麵來說,李道士就是標準的反麵教材。

不過片刻,這鉛水黑流就緩緩的從山壁縫隙中落下,一點一滴,落地即腐,頓時顯出一個又一個的大小洞來,無數細小的鉛砂從黑氣中滲出,可是無論這些水鉛多麽厲害,一旦靠近這煉丹的二人,盡皆化歸於無。

而在禿頂道人的身上,元氣嬰兒正不斷遊走,條條玄黃氣灑下,絕辟百邪,而在李道士身上,則顯化出一道又一道流光,那些鉛砂好似落在空處,又像是被滑了出去,這就是《呂真人導引術》大成後,成就的人體大丹,圓圓融融,百邪不沾。

那禿頂早已止住了掐訣,反而是摸出了一口木劍出來,連舞帶咒:“上藥三品,神與氣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無守有,頃刻而成。回風混合,百日功靈。”

又連點三下,披頭散發,露出河童一樣的造型來,麵色肅然,腦門放光:“十萬鬼神,速出幽門,奉吾號令,收邪取祟!”

伴隨著他的聲音,袖袍忽然迎風漲開,無數黑乎乎的玩意‘窸窸窣窣’爬出,落入了那丹爐之中,張開詭異的大嘴,好似在吸攝著什麽,受其影響,那正在丹爐中亂滾的丹丸紛紛落入其中,一進一出,就有淡淡的白煙被提取出,這些都是丹中的雜氣。

‘茅山的本事在於收妖降魔,而現在看來,這馴化妖邪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嘛,’李道士心裏嘀咕,他能看的出來,這些玩意都是被除了魔氣的邪物,被煉成了家犬般的存在,專用來煉丹。

“東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白瘟之鬼,死金之精。北方黑瘟之鬼,溷池之精。中央黃瘟之鬼,糞土之精。四時八節,因旺化生,吾今煉藥,消除萬災!”伴隨著咒聲,這些驅瘟丹中的藥力全被激發出來,散著各色光芒,但卻並不太穩定,無它,藥力不足。

而按照流程,現在也該輪到他出馬了。

道士相當不情願的跪在了這幅畫的麵前,五體投地,屁股撅起,口中念道:“丙辰年十月九日,弟子李長生即卜日法煉驅瘟丹,驅除邪瘟,理禁邪原,收攝於丹,解救江岸萬萬生靈,恭請茅山祖師爺顯靈,降日月星三光,助吾丹成!”

“恭請茅山祖師爺顯靈,降大日之光!”

“恭請茅山祖師爺顯靈,降月宮之華!”

“恭請茅山祖師爺顯靈,降群星之璀璨!”

伴隨著道士的聲音,先是灼熱之感傳來,四周的黑砂之氣全都被燒化掉,後又有冷華之光降下,射入丹爐之中,最後星光幾乎充斥了整個石室,如同星雲般流轉,緩緩融入這丹爐之中。

而在山洞之外,茅山二女隻看到三道光柱先後從鉛雲之中打出,然後天光大亮,熱氣蒸騰,雲消霧散,空氣中那種特有的陰鬱被一衝而散,並伴隨著一股特有的丹香傳了出來,很明顯,這丹已經到了收獲的時節。

這般動靜,自然不可能不引起那為了廣成寶藏而來的,窮山惡水、荒山野嶺的妖邪,不過片刻,就有一團藍雲從天邊飛來,怪聲如梟叫,雲頭上忽然飛出數條五顏六色的光芒,直直衝了上來,一股比先前水鉛毒雲還要厲害十倍的毒煙鋪展過來。

那煙雲之中,仿佛還有無數蠍子、蟾蜍、毒蛙、黑蛇之類的毒物在爬來爬去,毒煙四起,幾乎將整個山頭都給覆蓋住。

“壞了,是那百毒子!這必定是他的看家本事百毒幻彩雲嵐,乃是由千百種人間厲害的毒物煉製而成,一經使出,甚至能汙元神,他竟然也來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師父,已經封山多年的萬毒老祖,傳說這位左道老怪已經功參造化,隻差一步,就能位列仙班!”

一直站在旁邊山頭觀望的幾個修士都忍不住驚叫一聲,頓時打消了守望相助的想法,有道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再說了,就算是小的,那也是厲害到了極點,也不是人想對付就能對付的。

“有意思!”秦魚兒仿佛像寒冰一般的眼神終於露出了笑意,曲指一彈,一張劍符飄出,玄即青光一閃,化作了一口短劍,還是當年李道士所贈的玉首劍,不過此劍的模樣早已與當初大為迥異,青如一汪泓水,但滿是缺口,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場生死搏鬥,才成了這般模樣。

眼看著那幻彩雲嵐從天而降,眼看著就要照體,玉首劍‘嗡嗡嗡’的直轉,但是卻不見了秦魚兒的身影,然後隻在一刹那間,劍光化作一道百丈的青色長虹,直衝而上,所過之處,煙雲具被扯散。

那道青虹仿佛由無數疊加的劍光組成,一劍如千劍,似萬劍,他竟比道士更進一步,直接達到了劍氣虹化之境,天空中的千百毒蟲飛蛇受此影響,幾乎同時飛出,聚成一道五毒陰神,赤條條的往前一撲,仍舊被斬碎了一小半。

“找死!!”那百毒子大怒,從小到大,他還從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虧,剛想使出師尊親傳的九天陰魔斬虛裂空之法,一舉震散這道劍光,忽然眼前隻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忽然之間,他仿佛聽到有人在高唱:“東荒之地,天地皆無,一劍東來,萬物皆蝕。”

已經被動靜給驚來的各派修士,隻見得那一道青光一閃而過,均是脖子一涼,再然後,就見得天空中仿佛下起了細碎的黑雨,細看之,竟是五毒之物的殘渣,竟然隻這一劍,就破了對方的五毒陰神!

相比於百毒子來時的氣焰囂張,這家夥逃走之時就隻有一顆藏有身外化身的天毒珠,那茅盈二女趕緊馭雲而上,想要攔住此珠,免的除惡不盡,後患無窮,卻沒想一隻手攔住了她們,正是複又出現的秦魚兒。

“秦師叔,一旦讓他逃脫,必然會驚動那萬毒老怪,到時麻煩可就大了!”

秦魚兒輕輕的道:“若不是想要引那老怪過來,我又何必要斬他。”

茅盈和茅缺表情具是一滯,看向這位秦師叔的眼神中,除了不可思議之外,還有絲絲縷縷的崇拜,至於有沒有其他的情緒,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附近有兩個東海出身的修士看了對方的麵孔,忽然一呆,好半晌,其中一個才喃喃道:“我想起來了,是他,就是他!”

“他是誰?”

“三年之前,曾經以一己之力,劍挑十大散仙的東海第一劍客,秦魚兒!!”

伴隨著他的話語,幾乎所有東海出生的修士都忍不住飛身離開,生怕站的近了,會惹來這位殺神的不滿。

“師弟你的名頭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大了,”道士羨慕嫉妒恨的聲音從背後傳出,手上還持著一壺丹藥,正是那驅瘟丹。

秦魚兒搖了搖頭,道:“並無傳的這般誇張,十戰六勝兩平一負一未盡,不過那是我在去八荒之前的事了。”

言外之意,若是以現在的狀態,怕是戰績還要重新刷新,旁邊的兩個茅山妹子都已經開始兩眼冒星星了,道士更是哼哼了兩聲,道爺就討厭這種裝逼裝的這麽真實的人物,這小子多年不見,怎麽還是這麽的討厭。

“既然你本事這麽高,那就順便幫道爺一個忙吧,幫你師兄的法力更進一步,達到真氣虹化之境。”

…………

驅瘟丹一成,並在灑到水井、江河、溪流之中,這附近遭瘟的百姓迅速恢複了健康,隻是遠在千百裏外,大約是在南疆一代,再度出現的鬼道人身子一顫,仿佛是失去了什麽。

“我佛,我在中土的感應已經消失了。”

“無事,無事,應有之理,”坐在大殿上,一個大紅袈裟,並滿頭紅發的老和尚笑嗬嗬的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