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姐夫,你總算上路了,我都等的快不耐煩了。”

李道士剛出了城,就碰上了早已等候多時的幼齒狐狸九娘,話說這隻小狐狸精自從把洛都的吃食來來回回的吃了八遍之後,就對這座城池失去了興趣,跟道士招呼一聲後,就自顧自的跑到荒郊野嶺進行修煉。

於是乎,道士、狐狸,外加一隻沒毛驢子,這種非主流的組合,就這般踏上了行程。

湘西本名湘,乃湘鄂黔渝四省之交,還能搭上點江南地區的邊兒,但卻往上偏了一點,水網稠密,山嶺密布、多溶洞伏流。

而且此地也是道家旁門的所在之一,白巫術的源頭,常有怪道異人出沒,那烏雲子便是此地的代表人物。

道士一路上翻山越嶺,抄的都是近道,兩日兩夜後,終是於晚上在一個無名的山峰停歇下來。

夜風冷亮,吹的樹葉婆娑不斷,到處都是張牙舞爪的身影,還間雜著‘嗚咽’的淒慘叫聲,可惜這裏一個是妖怪,另一個是專門治妖怪的貨色,對於這類場景早已習以為常,半點反應都無。

“親姐夫,我肚皮餓了,出去弄點吃食,”九娘‘吧唧吧唧’幾下,兩眼冒出綠光,李道士知道,這隻小狐狸精是想弄些血肉來,畢竟是妖怪,野性難馴,在洛都已是相當忍耐了。

李道士倒是對此看的開,不就是幼齒蘿莉版的貝爺嘛,有什麽大不了的,揮了揮手,意思是早去早回。

“謝謝親姐夫,”九娘甜甜的叫道,這姐夫就是開明,而且很搞笑,跟他待在一起特別有意思,相比較而言,姐姐卻像是古板的道姑,半點血食都不讓自己碰。

李道士等小狐狸離開後,就在默默推演《六甲之文》,他也學乖了,對於這推演之術來說,臨陣磨槍的法子並不管用,所以要勤加練習,雖說自己在這方麵天賦不強,但他也無需練到天樞子、諸葛武侯的水準,能在關鍵時刻給點提示就成。

天樞子的信件上特意說過,這《六甲之文》的關鍵就在於一劫生一劫,一運轉一運,劫難不可避,但可以以劫轉運,妙就妙在這危機之間的變化。

“非來人間,卻是天上,群陰克陽,黑火正西,為什麽道爺推算到最後,總是出現在何城的第十六字箴言?古怪古怪,黑火正西,這到底是想說明什麽”

李道士正在思索間,忽然聽得一聲尖叫,頓時一愣,這不是九娘的聲音嗎?

“姐夫,救命啊,有一個壞僵屍在追我!”

草叢在窸窸窣窣之中,竄出了隻嘴巴泛紅滴血的粉紅狐狸,滴溜溜的爬到道士的腿腳,兩隻小眼珠眨啊眨,口吐人言:“親姐夫,就是它欺負我!”

還沒等李道士開口,從草叢之中就又竄出一人,此人灰袍草帽、背捆長繩、麵色蒼白、手足並跳,卻像是新死的屍體。

“有沒有點文化,這是遊屍,不是僵屍。”

遊屍並不能算是僵屍的一種,嚴格意義上,它屬於屍變之前的僵屍,這類屍體之所以還能亂蹦亂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死前未有入葬祖墳,客死他鄉,五行失調,風水紊亂,導致體內生有怨氣,自然不願安息。

“親姐夫,施法收它,召雷劈它,剛剛被它一嚇,嚇的我胃口都沒了。”

“對付這種小玩意,哪還用道爺親自動手,沒毛驢子,交給你了!”

沒毛驢子日夜受荒草的滋潤,雖然神智依舊蒙昧,看不出有恢複的苗頭,但也催生了點靈性,可以聽從簡單的指示。

沒毛驢子再怎麽說之前也是半仙級的,雖然如今道行大損,神智巨創,虐虐這種新手怪還是沒有問題。

隻見它將黑蹄子一揚,似緩實快,正正印在了這遊屍的印堂之上,白光一閃,這遊屍頓時一僵,雙手雙腳筆直的躺了下去。

驢子應該算是所有妖魔鬼怪之中,最蠢笨無知的一種,原因就是因為它體內被濁氣充滿,而雙蹄所在更是這濁氣的聚集之地,所以才能鎮屍鎮精魅。

李道士自是不會關心這種小小屍怪,隻是心中一動,“麻繩線、召魂鈴、壽衣帽,哪家的趕屍道人這麽不專業,居然把自家趕的遊屍都弄丟了。”

“趕屍道人,這不跟姐夫你是同行嗎?”九娘好奇的問。

“胡說八道,趕屍道人也能稱之為道士,那就好比沒胸的小娘也好意思稱為小娘一樣,都是極其扯淡的事兒。”

“不過既然來了,那就去拜見拜見這裏的主家吧,湘西趕屍四大家族,劉、陳、趙、苟,卻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子弟。”

趕屍道人,又稱趕屍匠、趕屍人,乃楚巫法統中誕生的行業,也是上古巫祭之術與道家法門相融合,道家旁門中的一種。

而這種趕屍道人與當今修士的追逐目標又有不同,卻與香火祭神有些類似,他們的修行法門不追求現世的得道升仙,恰恰相反,趕屍匠多為短命之徒。

但是按照道家內部的傳言,這些趕屍人與陰間有千絲萬葛的關係,他們若是積累到了足夠的陰德,等其死後,便能成為陰司輔吏,雖然比不上神仙那般的逍遙自在,但是也再無生老病死之憂,而且說句實在話,那麽多天資豔豔之輩,真能成仙得道的又能有多少,所以說,這亦是一條不錯的路子。

“壞了壞了!趕屍趕了兩百多裏路,隻是尿了一泡,居然就走丟了其中一具,這要是給我爹知道,保準揍了連命都沒了!”陳小苗急的團團轉,這可是他的第一次趕屍,沒想居然出了簍子。

“要不,我在隨便找一具屍體湊數,反正這鐵靴壽帽上天衣一套,誰又能看出來是誰。”

“阿苗,你在搞什麽鬼?”一道陽剛之聲傳來,昏暗中走出來一位中年道人,國字臉、四方帽、皂黃衣,左掛麻繩,模樣極其正氣,這便是陳家如今的族長陳正英。

“沒有,沒搞什麽鬼!”陳小苗斷然否認。

陳正英看了看眼前上百位,排列了一隊的男女老少,雖然模樣像是生人,卻沒有半點生氣。

“咦?怎麽好像少了一位?”

“沒有,爹你保準是看錯了。”

“按照趕屍冊中的記載,此次趕回的數量共有一百二十三名,可是這裏隻有一百二十二名。”陳正英的濃眉深深皺起。

“爹你的算術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好了”

“不對,有鬼氣!”

陳小苗眼一眨,就失去了他爹的蹤跡,心裏卻忍不住誹謗,“我老陳家的魁星甲馬日行千裏,可老爹卻總不讓我碰,不然這趕屍哪有這麽費事。”

幾乎在一個刹那間,陳正英就出現在一個小土坡上,並四指,往地麵上一插,低喝道:“果然有鬼物,神符過處,百鬼群辟!”

隨即將手一揚,灑滿了繪有趕屍道人特有符文的紙符就飛散了開,平底吹過一股霧風,‘嗚嗚’的聲音響起,竟是吹著那些符篆往一個方向湧去,所過之處,地麵都裂開了道道裂紋。

但是這股符風吹到了某處後,地麵忽然詭異的又合了起來,與此同時,以陳正英為核心,黑煙從四麵八方襲來。

“果然是你,惡鬼將軍,追蹤我陳氏一門五百裏,終於忍不住下手了麽,”陳正英大喝一聲,一本正經的表情,竟在此時跳起舞來,搖頭動腦,舞姿激烈詭異,像是一種神秘而古老的祝式,猛的一回首時,麵上卻是多了個古怪猙獰的麵具。

“適從遠來至宮宅,正見小鬼笑赫赫,偎牆下,傍籬棚。頭蓬蓬,眼凶光,騎野狐,繞巷陌。捉卻他,項底揢。塞卻口,麵上摑。磨裏磨,磑裏側。鑊湯爛,煎豆醋。放火燒,以槍攫。刀子割,臠肉擗。因今驅儺除魍魎,納慶先祥無災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