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畜,你在幹什麽!”焦鄉老怒喝道。雅﹏﹎文>>8﹍w-w`w=.·y-a`w-e`n`8-.·com

焦小四先是一陣慌亂,繼而咬了咬牙,心情平靜了下來,道:“沒什麽,隻是捉妖而已。”

趕來的鄉民們頓時嘈雜了起來,人人露出驚恐的表情,就好像是信仰的神祗受到了玷汙,或者說心靈最不堪的地方遭到了窺視,一個個的色厲內荏,大聲怒罵,“癩頭你好大的膽子!”“當年就應該把你丟下去,祭祀井神。”“若不是鄉老護著,你早該死了!”

鄉老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和痛苦,這焦小四可是他的親生孫兒,如果不是輪到了他家,是怎麽也舍不得把他交出去的,幸好老天保佑,井神最後留口了,可是自從那天以後,這小兒的心思就變了,整天調皮搗蛋,不做正事,更恐懼的是,他跟他們鄉人再也不是一路了,就像是個異類。

“什麽井神,它就是個妖怪,吃小兒的妖怪!你們也不想想,你們把自己的兒女生下來,難道就是為了給它食用的嗎!就是為了養活自己嗎!你們就真的沒有一點痛苦的感覺?虎毒不食子,你們這些人,為了銀錢,怎地變的連畜生都不如了?!”焦小四聲嘶力竭的吼道。

此話一出,不少鄉民們露出了慚愧的表情,但跟多的是憤怒,一個個的臉紅脖子粗,“把他丟下去!”“丟下去!”“丟下去!”

“住口!”鄉老把拐杖重重一跺,這些音浪逐漸的平息了下來。8> w-w`w=.-y`a·w=e=n-8=.·c`o-m

“孩兒啊,你還小,不知道我們這村子以前的光景,北邊的胡騎時不時的來打穀子,縣中兵丁催糧催的又疾,鄉裏又無甚產物,能一天有一頓飯吃已經謝天謝地了,你忠叔、薑二爺,可是都活活的餓死的啊,哪像今個兒,有吃有穿能睡婆姨,縣裏的老爺們都沒有咱好過,這都是井神賜予的啊;你能活命,不也是井神口下留情嗎,乖孩子,聽爺爺的一句話,別做這些腦子不靈光的事,讓開吧。”

焦小四倒退了幾步,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這世道,這規矩,這道義,全都比不過這衣食富貴,井中的那個不是妖怪,人心的貪欲才是,他們才是;鄉老見對方不知悔改,眼神漸漸的淡漠了下來,“來人,把他給小老兒拉下來,再不聽勸就把腿敲斷!”

五六個鄉人衝了過來,手、腳、臉、腿,一個人扒一處,焦小四連忙抱緊了井沿,死不鬆手,道長說了,這妖能不能抓住,他是最關鍵的,他一定要抓住這妖怪,給死去的石頭、鯉魚、貓子看著,給這些沒良心的家夥們看著,這不是井神,這他娘的就是個醃臢妖怪!

拳腳像是雨點一樣的落在了他的頭背上,砸的生疼,不知是誰,舉起了一塊大石,重重的往他的小腿上砸去——

“啊!”

一盞茶,兩盞茶,一炷香的時間,焦小四的身子都快被砸爛了,指甲都癟了出來,血絲衝眼,他就像是一塊頑石,不動,就是不動!

“敲他的腦袋!”焦鄉老終於忍不住大叫道,此刻,再無一絲溫情。

‘咕嘟’‘咕嘟’‘咕嘟’的聲響越來越大,從井裏冒出的氣泡驚動了所有的人,一道綠色的身影瞬間從水底噴出,焦小四鼓出最後一絲力氣,猛的拽起了繩頭,那漁網借助幾個活結的結構,猛的向上一收,裏麵的鉤子刺破了皮,掛在對方的身上,它在掙紮著,跳動著,可在魚油的作用下,漁網滑而又滑,任它氣力多大,都掙脫不開。

眾人這才看清了對方是個什麽模樣,一隻齊人高的綠毛大猴,眼珠漆黑,四根長牙頂在上下顎,見被一群人圍觀,半尺尾巴不由的抖了抖。

“看看!看看!這就是你們口中的井神,它哪一點像神明了?就是個活生生的弼馬溫!”焦小四吐了口血沫,瘋狂的大笑道。

“笑你妹啊,還不把道爺我拉上來,凍死我了,”井底下忽然傳來李道士的聲音。

鄉人此刻的心情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害怕、羞憤、惱怒、擔心,不一而足,沉默了半晌,其中一個鄉民突然開口:“你抓了這井、井猴子,這水是不是就沒效用了?”

“對,對,把它給放了,不然大家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啊。”

“請井神息怒,隻要保佑我們大富大貴,小孩從來不是問題,就算是村子裏沒有了,咱們可以到到人市上買,前年不是大旱麽,破家的,逃難的,人口真的不值錢。”

“你們這些人的智商,真是讓道爺我大開眼界,”李道士一邊嗤笑,一邊把衣服擰幹:“還真以為這水質是水猴子造成的,剛鑿開的水井時可沒這妖怪,這水不也是先天水,道爺我第一次聽就明白了,這妖怪占了你們的福地,吃了你們的孩兒,你們還為它著想,這不是賤嗎?”

有鄉民試探性的打了桶水,果然如此,一青一黃,清澈見底,散著淡淡的香味,就像是從未變過一樣,這家夥的眼珠頓時紅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小女,我的小女兒啊……”

“好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記得別把它弄死啊,”李道士指了指水猴子。

看著這些化身為野獸的鄉民們,焦小四一時間無話可說,總覺得說不出的嘲弄,剛剛還在百般維護,如今卻又視若仇敵,這世道——

“道長,這是為什麽?”

“這就是人心,道義放兩邊,利字放中間,”李道士懶洋洋的躺在地上,曬著太陽,說不出的舒坦。

“道長你也是這樣的人嗎?”焦小四忍不住問。

道士嘴角一揚,道:“不,道爺我習慣站著掙錢。”

不過片刻,又咂咂嘴,總感覺肚子裏怪怪的,自從一不留神吞下了那支紫色藥膏後,陰陽氣的確有些壯大,但變化更大的卻是五髒六腑,就好像活了一般,每一次胃動心跳,感覺都相當的清晰,包括胃裏的殘渣和腸子的排泄物,雖不知這種變化是好是壞,總感覺有些惡心;按照道家的規矩,丹丸內服,藥膏外敷,所以很有可能,李道士用錯了服用方式。

“陰魂出殼,幽魄歸位,攝!”用桃木符收了這水猴子的精魄之後,李道士也不管這些鄉人現在是什麽想法,自己做的選擇,誰也怪不了。

“醜娘,你死哪裏去了,道爺要換身衣裳,人呢?”李道士回到了房子裏,卻見不到醜娘的蹤影,難不成跟著周捕頭他們收穀子去了?正這麽想,忽然看到桌麵的茶碗上壓了一張紙條。

‘這女娃在我手上,把本門的心法寫出,亥時三刻到關帝廟來,一物換一人。’

“我靠,”李道士怒了,這年頭還有王法嗎,正大光明的綁道爺的人,醜娘長的那麽醜你還綁她,有沒有點功德心,哪個不要臉的幹的出來。

包裹裏翻了翻,果不其然,天青寶冊不見了,肯定是自己人下的手,誰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李道士腦子一轉便明,隻有一個人——吳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