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很尷尬,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問題是他好像有火沒處發,自打上午開會的時候展示了一下存在感外,貌似就沒啥其他的事要幹了。

一來兵事交給了大小眼,人小夥兒幹的挺積極,大清早的就跟那個叫做子明的幕僚去安排輜重、分派武器、調撥青壯、研究防禦計劃了,按照這家夥之前表現的軍事天賦來看,就算沒多出彩,也不會出多大的簍子,換作道士自己來就不一定了,他可是連刀車和撞車都分不清的。

二來空降幹部,而且是空降一個沒水平、沒背景、沒學曆的三無領導,那不遭到排擠才是不正常的事兒,除了燕營的兵將因為老上司的麵子保持著表麵上的尊敬外,其他官僚、勳貴、衙役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坨翔,而且還是那種忍忍不住,拉拉不下來的那種,那可就尷尬了。

李道士玩了半天的官印,穿著紫袍麒麟官服走了兩場秀,又在江南巡撫的寶座上做了十個仰臥起坐後,終於決定,作為最高領導,不能在再這麽遊手好閑下去了,視察個民情先;於是叫人把餘狀元給叫了過來,領導下麵視察,當然得有下屬陪著了,今科的狀元郎可不就是最好的對象嘛。

“見、見過大人,”餘振的表情相當複雜,超越了羨慕嫉妒恨,已經達到懷疑人生的地步了,就憑他?為什麽是他?怎麽就是他?

李道士相當享受這種打擊學霸高富帥的成就感,你帥了不起啊,不對,帥是了不起,比如說像道爺這樣帥的;你會讀書了不起啊,寒窗苦讀二十多年,到最後還不是混的不如道爺,知道現在的江南巡撫是誰嗎?咳咳,當然是老王,但是現在誰替老王管事的呢,看看,就是你眼前的這位。

“小餘,跟著貧道好好幹,幹的好了,咱向朝廷奏請,升你個三四級,小夥子還是有發展前途的,但是要腳踏實地,一步一步來嘛;你跟我不一樣,你是努力型的,我是屬於天才型,老王求了我半天,最後以死相逼,那貧道本著關心老人、關愛世間的想法,隻好勉勉強強的答應了,真的是勉勉強強哦——”

李道士斜了一眼對方,發現餘狀元的腦門上已經迸出了紅筋,胸膛起伏的跟得了重度哮喘似的,估計再補充個兩句,渾身血液就要爆炸了;小年輕,不穩重,一看不值得提拔哦,遂不在刺激對方,而是四處打量起來。

蕭條,入目所見盡是蕭條,跟以往那個摩肩接踵,行商叫賣的場景截然不同,大量的商業建築,客棧、酒樓、攤鋪、青樓,通通變成了守城的材料,被青壯們搬運著,除此之外,街麵上就是偶爾有兩個行人,也都行色匆匆。

若說唯一人多的地方,那就要屬官府賑濟的粥棚了,排滿了大量的百姓,一個個的拿著碗,跟要飯似的,甚至還有不少的小康人家,嘈雜聲、吵鬧聲、小兒哭喊聲,讓人側目。

“我說你愛要不要,”那臉上長痣的衙役將勺子往桌麵上用力一拍,滿臉的囂張,供給雙方的需求決定了地位,衙役本就是街麵一霸,現在有了把柄,那可是插上翅膀就能飛的。

“不是,大哥,我們家孩兒小,飯量大,您就可憐可憐我吧,”一個寡母哀求道,旁邊還有個半大的孩童,碗裏的粥跟清湯稀水似的。

“愛要不要,別給臉不要臉啊!”那長痣的衙役將那老女人一推,直接叫道:“下一位。”

“牛二爺,您也來分粥啊,來來來,把桶給您盛滿!”

“小娘皮肉挺嫩的啊,是不是來見你情哥哥我了啊?”

這衙役充分展示了什麽叫做欺貧媚富、欺軟怕硬,遇見富豪人家,甭管需不需要米糧,那都是填的滿滿實實的,而普通百姓,免不了奚落嘲諷一般,有姿色的,說不得還要調笑一番。

在場的百姓們敢怒不敢言,沒辦法,肚皮子空蕩蕩的,誰說話能有底氣啊;直到他把一個少年推翻在地,那少年因為之前排過隊了。

“差爺,我妹妹還沒飯吃呢!你行行好!”

“行行好?我行行你的好,誰行行我的好?王老大人在城牆上抗擊教匪,你們這些無知小民,做出點犧牲算什麽!”隨即用粥勺狠狠的敲在了少年的腦袋上,那少年當即抱著頭慘叫起來,人群中頓時一陣**,在那幾個胥吏的叫囂聲中又恢複了平靜,隻是人人眼中都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那長痣衙役見那少年還在哀嚎,居然還來氣了,上去就想拳打腳踢,還沒打上幾拳,拳頭就被一個高大的年輕人握住,捏的他骨頭都好像斷了,迎麵又是一拳,打的他眼冒金星。

“鼠吏誤國!!”餘振怒叱道。

“你、你敢動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衙門的人!?現在這個時節,你就不怕被砍頭嗎?”

“你是衙門的人,他就不是了?新科的狀元哎,話說你們不是自己人嗎?”李道士笑眯眯的走了過來,整了整對方的衣領,又回頭不滿的道:“讀書人,斯文點!怎麽能隨便動手呢?”

那長痣衙役見那道人後麵是一排的兵卒,又聽他說狀元什麽的,曉得對方是大有來曆的,動都不敢動,奸猾臉上滿是驚恐。

“你是衙門的差役?”

“是,是的。”

“恭喜你,你明天不用來報道了。”

“大人,不、不是,是小人做錯了——”

“哦!對了對了,都忘了問你爹是誰了?”道士拍了拍腦袋,歉意道。

衙役麵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大人容稟,我爹是府衙的李典吏,他跟府尹大人的關係可好了。”

“嗯,”道士認真的點了點頭:“不好意思,你爹也失業了。”

“你——”對方又怕又怒,沒想到對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對了,你爺爺是誰啊。”

“他、他早死了!”對方終於鬆了口氣。

“我問他叫什麽名字!”

“李五九。”

道士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原來是我們老李家的人,貧道等下跟下麵的朋友打個招呼,讓你家爺爺在陰間再玩個幾年,別急著轉世投胎了。”

“你到底是誰?!”衙役忍不住大叫道,雖然已經被嚇的腳都軟了。

“我是誰?”李道士吹了吹指甲,“貧道雖然不是個官兒,但受了老王的差遣,現在這江南的大小事,我說了算!”

“分粥啊,看著道爺幹什麽,怎麽著,你們也想辭職創業?”

剩下的幾個衙役頓時如夢初醒,手腳抖著,紛紛低頭做事,服務體貼的跟淘寶客服似的,就差一口一個親了。

而那些等粥的百姓紛紛發出叫好歡呼聲,看著道士的目光滿是小星星,就差喊青天大老爺了,真是的,怎麽就沒人喊呢?

“那個誰,把周老實給我叫來!”

不過片刻,周老實就從東街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道:“道長道長,我來了!”

李道士頓時來氣了,“道爺我平常叫你怎麽沒那麽積極?”

“那不一樣,道長您現在是什麽地位,一等一的大人物!”周老嘿嘿一笑,實話實活。

道士雖然沒有正兒八經的官職,隻是老王口頭任命(真正的官員是從科舉係統裏選出,吏部任命,皇帝批準,蓋了打印的,才能真正擁有了官氣,並跟官職的大小成正比),而且在戰後百分百會被取消掉,相當於隻有差遣,沒有相應的官職任命,說的直白點,隻幹活不拿錢,屬於臨時工性質的。

但耐不住人現在權力大,就好比替皇帝批紅的司禮監太監,沒皇帝的命,也沒小jj,但幹的就是皇帝的活兒,想弄誰弄誰,牛叉的不要不要。

道士一開始雖然反對,但最後還是答應了,迫於無奈是一個方麵,另一方麵還不是這任命有搞頭嘛,讓你幹一天的清潔工不給錢你估計不樂意,讓你管一天的*不給錢你百分之百屁顛顛的,道理大家都懂的。

“那個,我問你,你們這兒現在管糧食的官兒是誰。”

“是倉大使,姓王。”

“等下告訴他,他做的活兒我不滿意,讓他回頭別幹了,到城牆上板磚吧,”李道士又問:“捕頭大還是倉大使大?”

“倉大使大,屬於末等的小官。”

“那好,恭喜你升官了,小夥子好好幹啊,有前途的。”

周老實麵色脹的通紅,連忙開口道:“謝謝道長,謝謝,我一定好好幹!”

“那你忙,道爺我繼續巡視去了。”

李道士繞了一圈,雖然表麵輕鬆,但內心裏沉甸甸的,這民心指數下降的有點快啊,人越貧窮,就越敏感,不患寡而患不均,這種時候小事也能鑄成大錯的。

“那個小餘,說你呢,狀元郎。”

餘振不情不願的道:“大人有何吩咐。”

“給你找個活幹幹,幹的好了,回頭給你算一等功!”

狀元郎頓時精神一振,“大人請說!”

“八府巡按聽說過沒?有尚方寶劍的那種,現在負責檢查城內大小的官員工作有沒有到位,有沒有出現冤假錯案,有沒有人玩忽職守等等,道爺給你先斬後奏的全力,回頭在燕營調一波人馬給你,再找兩個地頭蛇給你帶路。”

“大人,那應該是叫做監察禦史,”餘振猶豫半晌,道。

“你這個小餘,一點都不懂眼色,領導說的話難道有錯嗎?口誤不可以嗎?我看你這脾氣要不改改,發展前途也實在有限。”

“……”

傳說大禹治水的時候三過家門而不入,而李道士剛經過董寡婦的門就鑽了進去,領導關心一下貧困婦女的生活需求有問題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