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室裏,李道士盤膝坐定,腦袋上懸浮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印,隻見他時不時的張口,吐出一條白練,那青城法印就在白氣中浮浮沉沉,時不時的掐訣,一個個字體鑽入法印本身,與此同時,口中咒語不斷。

“天羅神,地羅神,金羅神,鐵羅神,日羅神,火羅神,敕令縛鬼精,無分高與下……”

李道士現在正在刻印,刻印並非雕刻之意,而是把符的根本諱打在印裏,這根本諱是隻有中乘符或是以上層次的符篆才有的秘密文書;若無這玩意附入本派印中,你就算知道了這符篆的修煉方法,卻也用不出來,算是各門派的一種技術防範措施。

而仙家傳下的符篆術當然是帶有這根本諱的,而且由於它的諱令都是仙家寶篆,同層次下,威力要比凡間符篆要大上三四成,道士的確是賺了大便宜。

將這法術和符術再次演練之後,估摸著再過幾天就能加入到實戰套餐,頓時大為滿意;道士對付妖怪的手段不缺,就缺少能收拾鬼的,唯一的火烏鴉咒還是下乘符,如今總算擺脫這個尷尬了。

伸了個攔腰起身,瞅了眼桌麵上的一堆雜物,這都是啥玩意?貌似還是當初幹掉那二毛兄弟得到的邪門符篆和妖術;頓時不感興趣了,太清真誓第八條規定,不得修煉邪術妖法,但這扔了好像也怪可惜的,就先放著吧。

剛出了門,就看見正準備進來的司馬兄,連忙躲牆角裝死屍,沒辦法,誰讓他心虛著呢;不過這司馬兄最近也不知道在幹什麽,那墨家木製的信鴿天天飛來飛去,也不知道在跟誰商討什麽大計劃。

真要是拖家帶口的離開洛都的話,道士還真有些舍不得,青城道長的名聲、李府這座精裝小別墅、還有大美婦、小美妞、薇哥兒,就這麽拜拜了?不行,薇哥兒應該叫不住,她畢竟是個丫鬟,但是大美婦和包子臉一定也要帶著,開玩笑!她們也屬於家屬好吧,預定好的二房夫人和暖床丫鬟。

不過萬一它沒打起來呢?那自己千辛萬苦的跑到千裏之外豈不是腦袋被驢踢了,這邪教教徒們隻是神經問題,又不是智商問題,既然這秘密消息已經被人知道,或許計劃就取消了呢?也或許是改變計劃,不打洛都了呢,畢竟這裏城牆高大、糧秣充足,而且乃是八水之交,交通便利,起始難度有點大。

但也說不準,貌似曆史上張角的黃金之亂,就是由於有個徒弟告發而提前發動的,自己要是啥都不做,它如果提前,那自己豈不是更****了!

想來想去,道士終於決定,不管這仗打不打,自己都得要提前準備,把家中的小金庫給翻了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自己還是個土豪!香油錢、賣藥錢、拉活錢,去個零頭,足足有一千兩百兩,這可是真金實銀啊。

有道是手裏有糧,心裏不慌,李道士當即決定——先買糧!

有倒是說幹就幹,李道士叫上了姐姐和石榴姐,到各個米店先去探探行情,結果發現這時候買,米價一點都不貴,大約是100文一鬥米,那就分批買購,這邊弄了幾十斤,那邊來個百來斤,通通運到自家密室裏,如果到時候真來不及離開,就往密室裏一鑽,等城破的時候宅上幾個月,那些亂兵總不會一直不走吧,道士沒出息的想。

還有柴米油鹽什麽的,也要提前準備,但是光準備這邊不行,有道是狡兔三窟,自己在雲霞山不還有一塊地嘛,先找工匠挖上幾個暗道,再開幾個隱秘點的地窖,也存上一批糧食,嗯,還要買一條船,再提前雇上幾個船夫,別到時候連個跑路的工具都沒有。

結果接連忙活了好幾天,花錢如流水,這一千兩百兩瞬間隻剩下不到兩百兩了,正好存起來當跑路錢。

“我說師兄,你就真的可以肯定那蓮花教會打過來?我老苗都多少天沒幹過重活了,”苗三四一邊搬著糧食,一邊發著牢騷;這地窖是讓工匠們沒日沒夜、加工加點的給建成了,但是這運輸還是得找自己人來。

“廢話,我要確定的話早跑路了,哪還用像現在這般,”李道士翻了個白眼,“你看看人家朱豹子,一人抗十個包都沒話說。”

“李老大這話要是真的,等亂起來的時候老子就去****幾票,有幾家富戶早就盯上了,”朱豹子獰笑道。

“……”苗三四腿都嚇軟了,這家夥真是夠狠,居然還想趁著兵亂去殺人。

“我說朱豹子你傻不傻,傻不傻,跟道爺學學,多買點糧、買點鹽存家裏,等這仗開一打,這價格保準能翻上幾十倍、上百倍,到時候你再轉手,這撈的不比你殺人多啊!”

看著這條大蟲虛心受教的表情,苗三四突然發現,青城派之中,居然就屬自己最良善。

“要不,咱們把這消息放出去?”

“放出去?你小子知不知道傳播這種造反流言是個什麽刑罰,要被關大牢的啊!”

朱豹子這話一出,苗三四頓時不作聲了,他可沒有舍己為人的品質,還是乖乖幹活吧;三個大男人忙了一大下午,這才把這上百包的糧食存好,李道士拍拍手,看看這隱蔽程度,頓時滿意的點了點頭。

“萬一洛都要是被打破,你們先不要跟著亂民到處跑,先在這裏住上個幾個月,雖然江南四大營的水準不咋地,但是朝廷邊軍的戰鬥力還是可以的,等光複後,你們先入城,肯定會有不少的無主荒院和土地,到時候你們可以用糧食換地契,等經濟恢複了,最起碼也能當個土財主,這就叫因禍得福。”

苗三四目瞪口呆,終於對師兄五體投地,心裏忽然覺的這人幹道士太可惜了,要是經商,說不定就能成為富一方的大商賈。

“對了師兄,你讓我找的人我找到了,就不知道你覺的咋樣。”

“找人,找啥人?”

“就是你說的,那主持這間道觀的道士,我暗中觀察他們好幾天了,他們跟街麵上的那些假道人不一樣,從不主動去拉活,隻吃素食,每天早上卯時準時準點起來做早課,參五氣。”

李道士頓時感興趣了,這事要是不說,他自己都快忘了,“他們是有門派的,還是掛單的?”

“應該是掛單的,老的不大好套話,但是小的就好糊弄了,兩個糖葫蘆下去就什麽都說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家門派的,隻知道是道士。”

“還有小的?”

正好天色還未全黑,李道士就跟著苗三四去了他所說的遊方道士的所在,還真是如他所說,一老二小,穿大褂,插木簪,就縮在街角,那老的旁若無人的念誦道經,倒是兩個小的,時不時的就東張西望,似乎對於外界的事物很感興趣。

“他們的生活狀況不是很好吧?”李道士忽然道,看的出來,老的小的身上的衣服灰塵仆仆的,應該是許久未曾換過了,而且兩個小的時不時的捂著肚子,可憐巴巴的。

“嗨,師兄你還不知道街麵上那群人的德行,這新來的哪個沒被欺負過,當然師兄你例外啊,你是去欺負人;這老的也不會去套關係,去捧人,天天饑一頓飽一頓的也是難免,”苗三四貓哭耗子假慈悲,要沒有李道士做後台,這家夥保準也是街麵上的那群人之一。

“師兄,我們這就去請吧。”

“現在不行,”李道士搖了搖頭,現在去就有點乘火打劫的嫌疑,而且道觀還沒修好,沒地方安置人,而且現在也不能修,萬一真打起仗來豈不是要變成賊窩了,便歎了口氣,“不是師兄說你,大家都是道門中人,理應互相周濟才是,師弟你這事兒就做的差了。”

每次道士露出這種道貌岸然的表情,苗三四就明白,這家夥是又準備在算計著誰,特狗腿的道:“明白,師兄,知道該怎麽做了。”

而在山西的徐縣,這裏屬於蓮花教的發源地,十戶人家有九戶都是教戶,平時定期集會,燒香練經,結社傳道,暗地裏教習拳棒,演練武事。

雖然縣府州府都知道此間情況,但屢令不止,沒辦法,就連縣裏衙役、捕丁、仵作、文書都有親屬信奉該教,這能怎麽查,總不能將全縣百姓一齊處死吧,好在隨著教宗和一幹骨幹或是處死,或是潛逃,現在倒也平安無事。

但今天卻是個例外,家家戶戶明鬆暗緊,每隔個數十丈路,就有個青壯漢子待在路邊,以耕田販賣做掩蓋,時不時的就個彪形大漢或是僧侶打扮的出現,口中默念‘真空家鄉,蓮花老母。’

這些教內的頭目和骨幹,各個傳教法門的話事人,最終匯聚到了當年被官兵焚燒過的總舵——淨空寺。

“有把握嗎?”

“你能招來多少人。”

“信徒雖有不少,但婦孺居多,而且未習兵事,兵械、糧草、攻城器具又該如何解決?”

“快看,是正教使,嘶——紅巾老祖居然出關了!”

所謂的正教使,就是教主的代言人,蓮花教父死子替,但到了這一代上,大多數頭目甚至連教主的一麵都沒見過;至於紅巾老祖,那是掌握教內三卷天書的大人物,童顏鶴發,據說已經活了數百年。

這二人一出,這些分布在各地的大小頭目也紛紛安靜了下來,不管法門如何,教義差異,蓮花教依然隻有一個蓮花教。

正教使環視一圈後,也不開口,隻招了招手,一個隻十來歲的少年小跑了過來,滿眼都是狂熱。

“喝了它,”正教使沙啞道,背後的信徒頓時端了碗色澤暗淡的茶湯捧了過去。

‘咕嘟咕嘟,’少年二話不說就把它飲了個光,眾人紛紛屏息凝神,想要看看他會有什麽變化,誰知半晌過去了,就連少年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那紅巾老祖點了點頭,兩個教徒推來了個木樁,示意對方攻擊。

少年倒退幾步,一拳打去,‘嘭’的一聲響,木樁子多了半寸厚的拳印,滿座嘩然,這少年他們都知道,身體素來羸弱,但是現在看來,兩個壯漢都未必能收拾的了他。

又有人推來一副三層甲,接過一口鋼刀,那少年深吸一口氣,隻見一道白練劃過,三層鐵甲直接被斬出了個巨大豁口!然後他倒退幾步,稚嫩的臉上滿滿的都是不可思議。

正教使緩緩的起身,環視四周,大吼道:“真空家鄉,蓮花老母!!”

“真空家鄉,蓮花老母!”

“真空家鄉,蓮花老母!!”

“真空家鄉,蓮花老母!!!”

妖魔鬼怪的世界,造反自然也有不一樣的方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