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裏靜靜聽他說完,卻隻是唇角一抬,冷笑一聲:“你們的孩子?景馳,你在說夢話嗎?”

景馳一直微微揚起的唇角突然滯澀。

梅裏接著說:“菲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那也不是你的孩子,那是我和菲的。”

猶如一道霹靂從天靈蓋當頭劈下,景馳感覺靈魂都裂成了黑白兩色,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聽到梅裏囂張嘲諷的聲音。

“……從今往後,你就死了再來找菲的心,她不會再見你,也不想再見你。你就抱著悔斷腸的痛恨度過你的下半生吧,菲就不再奉陪了。”

“你胡說!”

景馳突然大吼出聲,差點把手機屏幕抓破,“藍兒不會的!那個孩子是我和藍兒的!你少在這裏妖言惑眾!”

梅裏聳聳肩,一臉無所謂:“信不信隨你。但總之,你是見不到菲的。你還回到你的卡倫大廈,繼續臥薪嚐膽,爭取早日打敗我吧!你要還是不甘,也盡可聯係菲,看她是否還願意再見你——”

梅裏得意的嘴臉讓景馳恨之入骨。

他一把抄起那台手機狠狠摔在地上,用腳碾得粉碎。薇薇安不安地看著景馳,小聲提醒她,他們現在還在梅裏的地界。

景馳掏出手機,撥通裏麵唯一的一個號碼。

手機接通了,但卻是在一個被鎖起來的抽屜裏不停震動,而法小藍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景馳打了十次,一次也沒人接。

他帶人硬闖,卻被更多的人以影響治安為由,請進了警局。

最後,還是薇薇安想了辦法,景馳好不容易假扮成一位醫生進入那家醫院,卻也隻能在走廊上遙遙地看她一眼。

法小藍依然安睡著。

她住著最好的病房,看起來卻像一片羽毛般單薄脆弱,景馳一直擔心她過得好不好,看她現在憔悴虛弱的樣子,他的心也被揉碎,之前還殘留的一點悲憤和抱怨全被洗刷得一點不剩。

她細弱的手指還戴著那枚繞指柔,琥珀色的光澤裏,三兩根發絲纏繞如魚。

那微弱的橙黃光澤霎時間刺傷了他的眼。

這個世界上沒什麽,值得他的藍兒變成如此。

景馳試著找了孩子。梅裏說的話雖然讓他怒不可遏,但他還不會傻到相信這麽一隻老狐狸的話。可是他在醫院遍尋不著,隻能猜測是梅裏將孩子帶走了。

法小藍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她醒來時身體依然酸痛,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腦袋裏昏昏沉沉總做著幾個翻來覆去的夢,醒來時卻又什麽都記不得。唯一還記得,就是自己見到了早逝的母親。

她驟然想起自己那個還未謀麵的孩子,幾乎是瞬間清醒過來。

孩子!

法小藍不顧手背上還紮著的針頭,強撐著身體左右看了一遍,除了她,這裏再無別人。她想要挪到床邊,身體卻差點失去重心,她扶著床邊的輸液架才堪堪穩住身體。

她的病房是有嚴密監管的,很快就有人發現她醒過來,醫生和護士立刻將她扶回病床,做一係列的全身診斷。

法小藍抓住醫生的手,雙眸急切地望著她,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

話來。

醫生也是當過母親的人,自然知道她關心的是什麽,安慰她說:“你別擔心,孩子很健康,梅裏先生已經將他帶回宅邸照顧了。”

法小藍稍微放下心來,可惜手邊沒有紙筆,她隻能拉開被子在床單上欣喜地邊寫邊問:【是個男孩子?】

醫生點點頭:“對,是個男孩,生下來的時候安安靜靜,可把我們嚇壞了,好一陣忙碌,他才終於哭了出來……對了,那個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有多重?”

當時負責接生的護士說:“是2.85千克!”

“孩子在新生兒裏麵算是很小的呢,當時你的情況也不太好,我們還一度有些擔心,但那孩子大概基因不錯,那麽一點小身板被放在育兒箱裏,居然越長越健壯了,梅裏先生隔了一周就把他帶回去了。”

法小藍聽他們說起自己孩子的事,心情也變得快樂起來,又問:【我睡了多久了?】

“算上生產,今天剛好是第十天。”

【我可以出院嗎?】迫切想要見到孩子的心情完全掩蓋了身體的疼痛,法小藍恨不得現在就出院,立刻飛到孩子的身邊。

醫生為難地看著檢查結果,皺著眉:“你現在情況還是不太好,而且梅裏先生還吩咐我們要幫你重新發聲,這幾天那位專家就會到了。你可能得等到一切都恢複後才能離開。”

法小藍有些著急:【可我的孩子——】

“你要是想見見他,我們可以幫你給梅裏先生打電話,他應該可以帶孩子過來見你。”

梅裏聽到法小藍醒來的消息時,正把奶瓶懸在小嬰兒頭頂,就在他的嘴巴就快夠得著、但總是夠不著的位置,小嬰兒因為肚子餓正在哇哇大哭。

“她醒了?現在情況怎麽樣?”梅裏一個高興,幹脆將奶瓶放在桌上,小嬰兒連看都看不到了。

醫生說了一下法小藍的情況,“……她現在很想見見自己的孩子,您能將他帶過來嗎?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梅裏蹙眉看向在嬰兒床上哇哇大哭的淘氣包,不悅地說:“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嬰兒有什麽好見的,吵死人了。”

醫生勸說著:“就算是哭哭鬧鬧,在爸爸媽媽眼裏也都是可愛的。”

梅裏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不幹不脆地說:“那好吧。”

法小藍特意請人幫自己梳了梳頭發,還洗了臉,塗了一點點口紅,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好一點,像是迎接某位鄭重的大人物似的,她迎來了自己的小寶貝。

梅裏並不會抱孩子,所以當法小藍滿懷愛憐地將雙手將孩子接過去時,孩子似乎也突然找到了安全感,停止了持續的哭泣,他又黑又亮的眼珠定定地看著抱著自己的女人,小腦袋在她胸前拱了拱。

法小藍露出了梅裏從未見過的幸福笑容。

他看著幸福地依偎在一起的法小藍和孩子,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麽她還可以笑得如此安然自若。生育這個孩子的前夜,她遭到另一個女人的毒打,差點流產;隨後,她為了生下這個孩子,真的去了一次鬼門關。

梅裏恨這個孩子。因為他是他心愛的人和另一男人的結晶,也因為他差點害他心愛之

人喪命。

他好幾次想要弄死這個孩子,餓死他,掐死他,或者凍死他,但這個孩子都奇跡般地幸存下來。而且陰差陽錯的,因為他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梅裏,他理所當然地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爸爸。

所以當梅裏把蘸著苦艾汁的手指放到小嬰兒的嘴邊,小嬰兒連一秒的懷疑都沒有,直接張嘴含住了他的手指,餓壞了的小嬰兒津津有味地吮吸許久,才驚覺口中的討厭味道,又開始揮動胳膊和腿哇哇大哭。

梅裏看著他皺在一起的鼻子眼睛和嘴巴,樂得哈哈大笑。

可現在,法小藍將這個一無是處的小屁孩抱在懷裏,視若珍寶。而這個小嬰兒也似乎終於找到依靠,隻認真地盯著法小藍,大大的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就這樣連哭也忘記了。

梅裏看著他們倆,不知從哪兒竄起一股悶氣,突然冷哼一聲,對不通世事的小嬰兒說了句:“哼,小色鬼!”

法小藍一愣,醫生已經笑了出來:“爸爸居然在吃孩子的醋呢!不過,就算媽媽長得再漂亮,小孩子現在的眼睛也看不清楚,他們隻是憑借一種模糊的感覺來辨認父母,但又非常精準。”

梅裏沒說話,法小藍卻已經想到什麽,用手指在床單上寫著:【他真的會把第一個見到的男人女人當做自己的爸爸媽媽嗎?】

醫生搖搖頭:“也沒有這麽誇張。他們隻是會把他剛出生的這段時間,經常照顧他的男人女人當成爸爸媽媽而已。難道這不是……?”

醫生一邊說,一邊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一旁生著悶氣的梅裏。

“看,看什麽看?”

醫生尷尬地收回目光,心中的疑問卻像蘑菇雲越來越大。

法小藍又垂下眸,滿眼愛憐地凝視著懷中柔軟的小生命,還低頭用鼻尖輕輕蹭了蹭他,小嬰兒也似乎有奇妙的心靈感應,笑著啊啊地叫了兩聲,然後又轉頭往周圍打量,朝向梅裏的方向時,他快樂地動了動胖乎乎的小手。

那模樣,分明是在說“爸爸,你快過來啊!”

……哼,這小孩好像還沒那麽壞。

梅裏臉色稍微好一點,走到法小藍床邊,俯視著坐在床上的一大一小,心裏突然蕩漾出一種異樣的情愫,抽絲剝繭般的柔和纏裹。

“再過兩天,幫助你恢複聲音的專家就到了。”

梅裏也沒注意到自己的嗓音已經染上一種獨有的溫度,變得柔和。

法小藍抬頭,墨色的眸子裏有些欣喜,她用空著的那隻手拉過他掌心,在他手下一筆一劃寫下:【謝謝!】

有了孩子,果然精神好了許多呢。

梅裏看著麵容重新暈染光彩的法小藍想。

他用眼神示意助手,助手立刻會意帶著醫生和護士出去,梅裏這時才開口說:“三天之後,我就要和小柳結婚了。”

法小藍聽到小柳的名字,身體微微有些僵硬,但還是擠出一絲笑容,望向梅裏點點頭,【她很愛你。】

“可我不愛她。”梅裏一雙風流的桃花眼深深地注視著她,眼底是暗暗湧動的情緒,“遇到你以前,我一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隻有你,我求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