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馳拿過一個十寸大小的超薄筆記本,非常輕便。

“一些簡單的指令我都已經事先存進去了,你隻要敲兩下快捷鍵就可以。這台電腦的智能識別非常厲害,隻需要輸入首字母就可以,你看——”

景馳輸入了幾個首字母,電腦果然能快速識別,而且帶有自動的語音效果。

法小藍卻沒有露出平常的微笑。她緩緩地抬起手,慢慢撫上自己裹著紗布的脖子,隨後用哀傷的眼神看著景馳,在筆記本電腦上慢慢地敲擊——

W

B

N

S

景馳看到這四個字母,臉色已經一變。法小藍卻還是不疾不徐地繼續敲出剩下的幾個子母——

H

L

M

“我不能說話了嗎?”

電腦自帶的機械語音效果,將法小藍想問的話說了出來。

法小藍看著景馳,眸中有秋水似的哀傷,也有急切盼望回答的渴望。

景馳喉嚨一陣苦澀,麵對他最心愛的人,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良久,他才擠出破碎的幾個字:

“醫生說,隻有——一兩成這樣的可能……恢複得好的話,是不會造成影響的。”

法小藍的眼眸垂了下去,手指也從鍵盤上收了回去。

景馳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緊:“藍兒,你要相信我,我會竭盡全力讓你好起來的!”

法小藍看著他憔悴又急切的臉,終於還是不忍心,淺笑著點點頭。

景馳的確下了很大的功夫來讓法小藍恢複,薇薇安以前主要負責卡倫集團內部的事情,但現在景馳讓她分出一大半的精力專門製定法小藍的康複計劃。

為了對法小藍進行更好的保護,景馳買下了一個私人療養院,負責為她診治的幾位醫生都會按時上門,雷打不動。除此之外,法小藍大多時間都躺在床上,有時候會請人讀書給她聽,有時候隻是呆呆地看著窗外的花園。

入秋後,那些茂盛的向日葵也漸漸枯了,隻剩下褐色的花盤和蕭條的幾片葉子。

一開始,景馳每天都會來看她一次。

漸漸地,景馳來看她的次數變成了一周三四次。

隨後,變成了一周一兩次。

最近,變成了時不時打來的一個電話。

法小藍不能說話,所以隻能捧著電話聽景馳說。

聽他說,鳶尾小屋那一帶最近開始整修,可能不能再繼續住了。

聽他說,他最近工作越來越忙,沒時間好好照顧佩佩,就把他送到了安德烈警官家暫養。

聽他說,肖兮兮和方歡終於訂婚了。但為了她的身體著想,他沒有告訴讓她出席他們的訂婚儀式。

法小藍捧著那個冷冰冰的電話,不知不覺潸然淚下。

照顧她的護士是最好的,看見她默默地哭了,趕緊為她擦眼淚,問她:“小藍小姐,您是怎麽了?”

法小藍搖搖頭,隻敲了三個字:“我累了。”

薇薇安承擔了景馳來看望法小藍的任務。她每次來看她,都會帶上她最喜歡的書,一些新的花種子,還有關於景馳的最新雜誌。

薇薇安曾經問

過景馳,是否可以帶肖兮兮和方歡等人去看望法小藍,景馳正埋頭處理著什麽,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薇薇安正打算出門,景馳卻又突然叫住她:“算了,暫時還是別帶他們過去。藍兒這幾個月都需要靜養,肖兮兮太聒噪,方歡又太沉悶,等藍兒好些了再說。”

薇薇安隻好點頭。

法小藍已經在私人療養院住了三個月,新種的迷迭香也已經開了又敗。

薇薇安眼看著法小藍越來越瘦弱。

醫生說,她頸部的傷已經沒什麽大礙,可以吞咽一些流質食物,愈合情況也非常好,發聲應該不存在生理上的問題。

“隻是這種事情不能著急,當時的情形很可能留下心理創傷,或者在這段時間內,患者可能並發術後抑鬱,然後從此再也不能說話也是有過的。”

薇薇安問醫生:“據您的觀察,小藍小姐的精神狀況如何?”

醫生看了看坐在床上一動不動,雙眼看著窗外的法小藍,輕輕歎了一口氣:“或許帶她出去多走走會好些。”

薇薇安也讓人多用輪椅帶著法小藍去花園裏逛逛。

許久不曾接觸到陽光的法小藍,竟然覺得初冬的陽光微微有些發燙,她眯起眼睛看高高在上的太陽,居然也不是記憶中的溫暖橘黃,而是有些耀目的眩白,讓人難以直視。

她來到花園旁邊,看到那些特意為她種下的花朵都已經枯萎,隻剩下一些蕭瑟的花梗,還固執地站在那裏。

要是有臘梅就好了。她心裏輕歎一聲。

護士照顧了法小藍三個月,三個月裏法小藍從未開口說過一個字。

肖兮兮氣呼呼地將包扔到沙發上,走到方歡麵前說:“景馳現在是越來越可惡了!”

方歡皺起眉,問她:“景馳又做什麽了?”

肖兮兮說起他氣就不打一處來:“小藍都住院幾個月了,他居然一次都不讓我們去探望!你出的那個訂婚的餿主意,他也全不上當!連我們的訂婚儀式他都不讓小藍來參加,他到底是在保護小藍,還是在監禁小藍啊!”

方歡困惑。

“這也還勉強可以當做保護小藍吧,但半個月前,梅裏那個王八蛋居然又寄了一支幽靈蘭到卡倫集團。”

“可小藍不是不在?”

“就是啊!所以就是景馳代為簽收的,你想都想得到,景馳看到那支幽靈蘭的時候有多可怕!差點沒把那個快遞員吃了!雖然不知道那張卡片上寫著什麽,但從那以後,景馳就瘋了似的打壓梅裏的勢力,已經在商業圈搞出一陣軒然大波了,看架勢是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不可了!”

薇薇安敲門進去的時候,景馳正在計劃下一步應該怎麽稀釋掉梅裏在醫療界的勢力。

就像景馳是設計界的領軍人物一樣,梅裏在蟄伏的這幾年裏,已經不動聲色地掌握住了F國醫療業的絕對力量,而這還隻是浮出水麵的冰山一角,至於這底下他還潛伏著多龐大的力量,景馳現在也沒把握完全查清楚。

當初把藍兒從醫院接出來送到私人療養院,也是擔心梅裏會滲透進醫院,對她下手。而隨後知道的消息也印證了景馳這步棋是走對了的,那家醫院消失了的院長在不久之後就換成了梅裏的人

而那支詭異的幽靈蘭卻還在跟隨著法小藍,不過這次梅裏是故意要讓他景馳看到。

卡片上隻寫了一句話:

【知道嗎?這是第三支幽靈蘭。】

景馳一愣,算上這次,他隻看到過幽靈蘭兩次。

那麽剩下的那一次,是藍兒沒有告訴他?

藍兒為什麽不告訴他?

那次梅裏寫了什麽?

……種種猜測讓他有些心煩意亂,他恨透了梅裏這個家夥。藍兒當時顧念他救過她,留了他一命,他卻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步步緊逼,景馳這次下定了決心要斬草除根。

但梅裏似乎對他的動靜也很清楚,幾次交手,居然勝負參半,雙方表麵上還沒怎樣,實際已經鬥得難分難解,戰機瞬息萬變,一分鍾也離不得景馳。高手過招,勝負隻在半招,稍有不慎,萬劫不複的就可能是自己和藍兒。

“總裁,小藍老師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您要不要抽時間過去看看?”薇薇安問,景馳這段時間忙得沒工夫休息,睡覺通常也隻睡一兩個小時,不是萬不得已,她也不會提出這個請求。

景馳聽到法小藍的名字,放下手裏的文件看向她:“藍兒身體恢複得好嗎?”

“挺好。”

“她有什麽想要的,告訴你,你就一定要辦到。”

“好。”

“藍兒她現在……還不能說話嗎?”景馳說到這兒,眼中終於浮現出一絲憂色。

薇薇安正在猶豫是否要說,聽他問到,就將醫生的話原原本本轉述了一遍,“……最近幾次我去看小藍老師,她似乎不是很開心,我想如果您能親自去看她,她一定會開心一些的。”

景馳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幾下,謔的站起身:“準備車吧。”

一個小時後,景馳下車,在幾個隨從的陪同下,站在那個私人療養院門前。

這個療養院周圍沒有別的建築,圍牆上是通電的鐵絲網,門口有專門的人把守著,法小藍的房間也二十四小時有人陪護著,除非天降橫禍,不然這安保措施確實無可挑剔。

景馳順著門看進去,空蕩蕩的院子,花圃裏的種了不少東西,可惜入冬後都凋零了,隻有一棵小樹在其中顯得有點突兀。

薇薇安說:“小藍老師說,入冬後院子顯得寂寞了,就讓我種一棵臘梅,我原本想移植一棵含苞待放的臘梅過來,但她說不用,就要小小的臘梅樹苗就好。”

景馳點點頭,帶頭往裏走。腳步跨過門檻時,他像是驟然撞到了一層無形的隔膜,讓他腳步釀蹌了一下,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他走了進去,突然覺得這樣寂無人聲的院子的確不像是藍兒住的地方。

有人看到景馳來了,迎上來說:“景馳先生,小藍小姐在後花園裏呢。”

景馳問:“後花園裏還有花嗎?”

那人搖搖頭:“沒有花了。但是秋天收獲的向日葵還保存得好好的,小藍小姐最近很喜歡拿著一個向日葵,坐在花園裏慢慢地剝。”

“確實像藍兒喜歡做的事。”景馳微微一笑,往後花園走,看到後花園那個坐著的人影時,他轉頭對後麵的人說,“你們不用跟了,我過去和藍兒說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