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周老大就吵著要出院了。醫院裏麵死氣沉沉地,他一點都不喜歡這裏。

高雲英也沒反對,在哪不是躺著呀, 早點出院還能少花點錢。

但是周老大的腿現在一動就痛, 最後隻能讓周老二和高雲英的大哥給他抬回去。

當周老大走進村子時,村民們都圍了上來。

“大隊長這是怎麽回事?”

“好端端的, 怎麽把腿摔斷了?”

“嚴重嗎,以後還能走路嗎?”

聽到村民們的詢問,高雲英直接紅了眼眶。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周老大以後就這麽瘸了。

而周老大則是將自己的獎狀放到了胸前。一臉的驕傲。

“為了給警察帶路,為了幫村子裏消滅野豬,我這腿算是瘸了。好在領導對我還算關心,特意給我發了這個獎狀。”

村民們頓時一陣唏噓, “大隊長真不錯, 好樣的。”

“你這是為了村子做貢獻, 我們不會忘記你的。”

村裏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直接笑道:“杵著拐杖不一樣地走路。你這次真是好樣的,沒給你爹丟臉!”

而周老大則是對著老人點了點頭,“多謝二叔公了,我以後就算拄著拐杖, 一樣能幫村子做事, 一樣能當好這個大隊長。”

下午,季鵬濤就將呢子大衣和小羊皮高跟鞋拿了回來。

一件呢子大衣居然花了他五十多,小羊皮高跟鞋更貴了, 要整整七十。

剛到手的一百五又隻剩下不到三十塊了, 這讓季鵬濤格外憂傷。

而周楠才不管這些了, 當季鵬濤把衣服鞋子一拿給她, 她就迫不及待地試穿了。

季鵬濤看著笑容滿麵的周楠歎了一口氣, 然後就又坐到了他的那個專屬書桌前,拿起那個熟悉的本子,寫了起來。

〔十二月十六號,爸爸為了讓你媽媽保持一個愉悅的心情,為他買了一條藍色的呢子大衣,和一雙黑色的皮鞋。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三,一切記在你的頭上。售貨員說這雙鞋子穿個五年是沒問題的,如果你快快長大,你還是能見它一麵。〕

這三個月下來,他給周楠買了許多東西。大到衣服鞋子,小到糖果糕點,一個記賬本都要寫不下了。

他覺得明天還是要去一趟供銷社,多買幾個本子備著。這孩子長得快,他花的錢也越來越多了。

季鵬濤的字剛剛寫完,身後就傳來周楠的一聲尖叫。嚇得季鵬濤手一抖,最後一個字直接寫歪了。

“你怎麽了?”季鵬濤放下本子,轉過頭,滿臉著急地看向周楠。

周楠雙眼含淚,指了指自己的腳,哽咽道:“我的腳腫了,鞋子穿不進去了!”

季鵬濤這才將視線放到周楠的腳上,以前周楠穿的都是陳秀蘭做的棉鞋,他們也一直沒發現。

但和這雙同樣尺碼的小皮鞋一對比,周楠的腳好像是腫了不少。

周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涕泡泡都哭出來了,完全不注意形象,足以可見她是真的傷心到不行了。

季鵬濤見狀,隻能走上前,抱著周楠的頭安慰道:“沒關係的,我一會兒就去供銷社,給你換一雙大碼的,肯定讓你漂漂亮亮的。”

季鵬濤不說還好,一說周楠哭得更大聲了。“我不要,我要穿小碼的,大碼不好看!”

季鵬濤吻了吻周楠的額頭,輕笑道:“還有四個月,我們再堅持一下,等孩子出來了,我幫你揍他。他怎麽能讓他媽媽的腳腫了呢!”

還在廚房的陳秀蘭也聽到了周楠的哭聲,直接一個怒吼。

“哭什麽哭呀,哪個當媽的不是這樣。老娘當年懷你的時候,腳脖子都腫成小腿粗了,老娘還不是一聲不吭繼續做農活。”

周楠直接愣住了,懷孕後腳脖子還會腫成小腿,那她以後還怎麽穿漂亮裙子。

周楠這一哭就是半個小時,季鵬濤哄了好久都沒哄好。

最後還是陳秀蘭飯菜做好了,讓周楠出去吃飯,周楠才停止哭泣。

隻不過周楠的臉上還是掛滿了淚痕,整個人一抽一抽地,要不是肚子餓了,她還能再哭半個小時。

周楠的飯還沒吃幾口,門口就傳來一陣敲門聲。

離門口最近的周老二率先走去開門。“周橋來了呀,吃飯了嗎?要不要進來吃一點,”

周橋笑著搖了搖頭,“不了,家裏已經煮了我的飯了。我怕二叔二嬸著急用錢,就找戰友幫我湊了一百。”

周橋說完就從包裏摸出十張大團結遞給了周老二。

周老二接過錢,拍了拍周橋的肩膀,欣慰道:“這才對嘛,你是大哥,這樣才不枉費你爸媽養你一場。”

等周橋走後,周老二就將錢遞給了陳秀蘭,感慨道:“你看吧,周橋還是願意給錢的,隻不過那個時候他身上沒錢了。這周鬆明明身上有錢,都還要和大哥他們耍心眼。”

陳秀蘭接過錢後,直接白了周老二一眼,“你們家呀,就是把周橋想得太好了。這錢不是他該出的嗎?享受了家裏最好的待遇,那就該在家裏出問題的時候挑大梁。”

周老二還想為周橋解釋,“萬一那個時候他身上是真的沒錢呢!”

陳秀蘭撇了撇嘴,“沒錢?那不知道借錢嗎?警察局離他有多遠,我們家離他又有多遠?就連高雲英在醫院門口哭天喊地,他也隻是站在一邊無動於衷。人家周鬆可是一接到電話,就馬不停蹄拿著錢到我這來了!”

看著周老二兩口子為周橋的事情爭執不休,周楠也不哭了,直接向周老二告狀。

“爸,你別把周橋想得太好了,他退伍明明是他自身的原因,他卻欺騙大伯說是政審失敗。”

聽到周楠這麽說,周老二直接愣住了。陳秀蘭也是瞪大了眼睛,直接對周楠發出疑問:“你怎麽知道?”

周楠隻能將季鵬濤之前告訴自己的話原封不動地說出來。

“政審隻檢查直係親屬,周橋又不姓王,怎麽會被王明祁的身份所影響。”

周老二直接愣住了,要是周楠說的是真的,那周橋是有多狠心。他這個謊分明是把自己的親妹妹拿來做墊腳石。

午夜,周楠已經熟睡。

季鵬濤突然臉色慘白,滿頭大汗。猛地睜開眼,瞳孔裏全是驚慌。

看了眼還在一旁睡覺的周楠,季鵬濤喘著粗氣,腦海裏全是明傑白天說的那個詛咒。

“我詛咒你媳婦難產大出血,你這輩子也別想有兒子。”

季鵬濤看著周楠發起呆,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迷信的人。

如果說別人的詛咒能夠靈驗,他早死在六歲的那個夏天了。

但是如果被詛咒的對象換成周楠,季鵬濤才知道什麽叫擔驚受怕。

他好不容易才有的愛人,好不容易才有的一個家,他不能忍受周楠有任何的意外。

季鵬濤側著身子,抱緊了周楠,感覺到她的呼吸後,季鵬濤才算安心。

周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季鵬濤懷裏扭了扭,嬌聲道:“你不要抱那麽緊,勒到我了。”

季鵬濤聽後,這才稍稍鬆開周楠的身子。

周楠順著月光看見季鵬濤滿頭的大汗,皺眉道:“你這麽晚還不睡覺,做噩夢了嗎?”

季鵬濤看著周楠白裏透紅的臉蛋,笑了笑。

周楠打了個哈切,伸出一隻手放在季鵬濤的胸口,輕輕拍了拍,柔聲道:“不怕,不怕,有我呢!”

季鵬濤笑得眼睛都彎了,吻了吻周楠的額頭,呢喃道:“周楠,我們生了這一個就不生了吧!”

周楠原本都要睡著了,聽到季鵬濤的話後,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我也不想生了,懷孕太難熬了,大著肚子做什麽都不方便,連新衣服新鞋子都穿不下了。”

季鵬濤一聲輕笑,“好,這一個孩子不論男女,我都認了。我們就他一個就夠了。”

周楠枕在季鵬濤的肩膀處,嬌嗔道:“你放心吧,媽說我的肚子是尖的,肯定會是一個嬌嬌軟軟的閨女。”

季鵬濤眉頭微皺,還是不死心。現在乾坤未定,萬一就是個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