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周老二所料,高雲英不知道被誰舉報,革委會第二天就找上門了。

“誰是高雲英,和我們走一趟吧!”

“別動我,別動我,我腰有傷。”高雲英衝著革委會的幾個人大聲尖叫著。

革委會領頭人給了後麵的一個眼色,後麵幾人立馬將將床板拆了下來,連帶**的高雲英一起抬走。

家裏就周老太太一個人,周老大去大隊部了,而周老二兩口子也在上工,周老太太隻能這麽眼睜睜看著高雲英被帶走。

周老太太小心翼翼走到革委會領頭的那個人身邊,“領導,請問這是把她帶到哪裏去呀,等她男人回來了,我也好讓他去接人呀。”

革委會領頭的人身穿一件白襯衫,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看著老太太這麽大的歲數也沒想為難她,冷冷道:“要見人直接來縣革委會審訊室吧,對了,我同事已經去找周桃了,到時候你記得給她們帶幾件換洗的衣服。”

看著年輕人這麽好說話,周老太太還想繼續追問,奈何對麵的人擺了擺手,就轉身走了。

周楠還在公社上班呢,季鵬濤也在縣城辦事,等他們中午回來吃飯的時候,才知道革委會將高雲英和周桃都帶走了。

周老大愁容滿麵,就連周老二也不再嬉皮笑臉了。

“這可怎麽辦呀!”周老大看著桌子上的飯菜一點胃口都沒有,腦子裏全是周桃和高雲英,要是她們真的被當成封建分子,那他們這一大家子都會受到影響。

周老太太瞪了周老大一眼,冷著臉說道:“怕什麽怕,隻要她們嚴格按照我昨晚上教的,絕不承認衝喜的事,革委會也不會為難她們。”

“你現在挨家挨戶去給我敲門,去告訴村民們,衝喜隻是個謠言,是不知道誰眼紅我們家才傳出來的。村民們也怕我們村子真的弄出個封建分子,他們應該會幫忙證明的。”

季鵬濤抬頭看了看老太太,沉默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其實村民們的事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那些人證。就是那個神婆,和當場聽到周桃說衝喜結婚的那群婦人。”

周老太太一愣,她隻把神婆想到了,昨晚上就悄悄去和神婆通過氣,但是她卻把周桃吹牛時的證人給忘了。

周老太太立馬站起身子,從櫥櫃裏拿出三十個雞蛋,放到桌子上。

“你們現在也先別吃了,聽到衝喜的就六個人,老二家的,你去找錢老婆子,富軍媳婦和謝家閨女,我去找剩下的三個。”

“一定要和她們說清楚,衝喜隻是周桃口誤。”

得到周老太太囑咐的陳秀蘭也顧不上吃飯了,當即就從籃子裏拿了五個雞蛋出來,錢老婆子現在應該剛從豬圈回家,她直接去她家找她。

周楠低頭想了半天,看著周老太太滿臉的焦急,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周楠也跟著起身,從籃子裏拿出五個雞蛋,“我去找佳慧吧。”

周老太太口中的謝家閨女正是謝佳慧。

在周老太太的雷厲風行下,大家都忙碌起來。就連季鵬濤也跟著周老二挨家挨戶敲門,請他們幫忙做些證明。

好在周老太太行動快,因為當天下午,革委會就又來人了。

來的人不再是上午那個年輕人人了,而是換了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到村子就開始四處走訪,好在村民們在老周家的請求下,都沒再說衝喜的事情。

男人見問不出什麽東西了,直接將王明祁帶走問話了。

周家眾人就在家裏心急如焚地等待了三天,三天後周桃和高雲英才被革委會放出來。

周楠再次看見她們的時候,發現她們整個人都要虛脫了,臉色也蒼白得難看。

周老大也是,短短三天就胡子拉碴的,白頭發都冒出來好幾根,看著也叫人心疼。

就連平日裏一直和高雲英作對的陳秀蘭,此時也說不出什麽難聽的話了。

晚上,周老太太等人都回來後,就將眾人一起叫到了堂屋。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我隻希望你們以後都能管住自己的嘴巴。”盡管這句話周老太太是對眾人說的,但是她的眼神卻是看的周桃。

周老太太說完掃視一圈,見眾人都把她的話聽進去了,才轉過頭看向躺在一旁的高雲英,眼神銳利,把高雲英嚇了一個哆嗦。

“特別是老大家的,你以後要是再聽你大嫂亂吹,起什麽幺蛾子,你就直接和老大離婚吧。我們老周家就容不下你了。”

高雲英笑容僵硬,猶豫地點了點頭,這三天的革委會之行也把她嚇得不輕,要不是還記得老太太前一天晚上的叮囑,她說不準就鬆口了。

婚禮如期而至,隻不過這次婚禮卻沒有一個婚禮該有的熱鬧。

前些日子革委會進村抓人可是他們村的頭一回,村民們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以至於參加周桃和王明祁的婚禮都不敢大聲喧囂,生怕又沾上什麽不好的事。

村民們的小心翼翼讓主人家心裏也不是個滋味,特別是周老太太,自己活了這麽大歲數了,沒想到有一天竟成了別人眼中的洪水猛獸。

盡管周老大再三跟村民解釋,事情已經過去了,革委會也不會再來了。

但是一輩子隻知道種地的村民還是對周老大的話半信半疑。畢竟在他們眼裏,進了革委會就跟進了警察局一樣,進去就不幹淨了。

周桃獨自呆在婚房裏,臉色愈發蒼白,眉毛擰成一團,兩隻眼睛死死盯著鏡子。

要是讓她知道是誰舉報的她,她一定要讓她好看!

也怪自己剛剛重生,習慣還沒轉過來,竟然忘記了,這幾年還在反對封建迷信。

她最初隻是想讓村民們知道她的孝順,沒想到衝喜的事情一說出來,還差點釀成大禍。

就連王明祁也因為這件事對自己有了意見,居然還對自己說,想將婚禮延遲!

新郎官王明祁就跟在周老大的身後挨個敬酒,看著村民們避猶不及的表情,王明祁也不知道自己選擇和周桃結婚是對是錯。

他從沒想過,他第一次進革委會不是因為自己的成分問題,而是由於周桃的禍從口出。

明明衝喜這種事就該保密,沒想到周桃居然這麽蠢,大大咧咧地就說出來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都到這份上了,他也隻能和周桃結婚了。

次日清晨,周楠剛走出房間門,就看到院子裏站了一個陌生男人

男人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拿著掃把在院子裏掃地。

他也聽到了周楠的聲音,抬起頭來,又大又圓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周楠被那銳利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心中頓時湧出一股濃濃的怯意。

“你是誰,怎麽會在我家裏?”

周楠先是倒退一步,做出隨時關門的準備。

然後大聲說話,想要讓家裏人察覺,家裏有了個不速之客。如果她遭遇不測,還能及時來救她。

男人聽到周楠的聲音後微微一愣,看著周楠滿身的防備更是忍俊不禁,“楠楠這是怎麽了,不就三年不見,怎麽連大堂哥都不認識了。”

大堂哥?

“周橋?”

周楠本是小聲呢喃著,沒想到剛好被從廚房走出來的周老太太聽了個正著。

周老太太舉起右手,輕輕拍了拍周楠的頭,“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沒規矩,你大堂哥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嗎!”

周楠抿了抿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周老太太,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又沒見過周橋,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最後還是周橋走上前圓場,“都怪我太久沒回來了,讓楠楠都忘記大堂哥長什麽樣了。”

周老太太瞪了周橋一眼,語氣親昵地說道:“你就寵著她吧!”

說完還給周橋遞了一碗麵條,上麵握著一個雞蛋,還滴了幾滴香油。

周楠站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摸了摸自己剛剛被拍打的頭,輕聲嘟囔著,“奶奶,明明我才是你的心肝大寶貝,你怎麽就給他開小灶。”

我都沒吃過麵條!

我都沒吃過煎蛋!

香油我看都沒看見過一眼!

周楠握緊了拳頭,臉頰被氣得發紅,對著周橋冷哼一聲,就轉身回房間了。

就算你把周老太太的心搶走了又怎麽樣!

我還有季鵬濤,我讓季鵬濤給我找肉吃!

周家的另一個房間裏,周桃剛好站在房間門口,微眯著眼睛目睹了周楠說話的全部過程。

不對勁!

周楠不對勁!

就算周橋五年沒回來了,但他離開的時候五官都已經定型了,回來後也沒太大改變。

周楠怎麽會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大哥都不認識了!

而且周楠根本就不喜歡王明祁,之前又怎麽會因為王明祁哭泣呢?

除非她根本不是周楠!

既然自己都能重生,那周楠又為什麽不能換人呢!

周桃的眼裏出現了一絲震驚,要是周楠真的換了個芯子,那事情還會按照上輩子的流程來嗎?

看來周楠是個異數,留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