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娉:

我是小叔,近期家中發生的事已由你父寫信知悉,爺爺奶奶那邊自會有長輩解釋,切勿憂心。

前些時日收到徐思遠的信件,言辭之中對你尤為讚賞。他為人清高孤傲,性格耿直不討喜,難得能有看上眼之人,你的優秀毋庸置疑。

對於你堅定不移選擇中醫係,小叔自當大力支持。

得知北城大學即將考核去東城大學交流聽課的名額,相信你必然順利過關

東城大學中醫係副主任張輕舟是我高中同學,其父是東城中藥院院長,家傳淵源,他本人熱衷中西醫結合,對此研究頗深。我與他曾有同窗之誼,如有困惑之處可找他,已寫信打過招呼,無需多慮。

科研所不方便寄收信件,此信由人代筆,勿回。

蘇誠。

蘇娉捏著信件,一股涓涓暖流無聲滋潤心房。

爸爸總說小叔叔是個悶瓜,三棍子打不出兩個屁,跟他說話都是白搭。

可小叔是真心敬重哥哥們,也待她很好。

在入讀北城大學之前,小叔就仔細問過她心儀的專業,想學的東西,告知她學習路上將會遇到的的艱難險阻。

中秋在老家那兩天,小叔也耐心詢問她以後的打算,並且給出建議。

這些天她很憂心,爺爺奶奶和小叔叔得知這件事會怎樣做,現在算是放下心來。

“阿娉。”夏瑩抄完筆記,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看完沒?我都寫完了,你現在還有哪不舒服嗎?”

“看完了。”蘇娉收好信件,妥帖放入抽屜:“喝完薑湯好受多啦,你早點休息吧。”

“好,我去洗把臉,你趕緊睡啊。”

很快到了十一月七號。

一大早,廣播就在播放——

“請各係各年級的師生到學校東側操場集合,帶好防寒衣物、臉盆、被褥。”

“請各係各年級……”

因為實在帶不了這麽多東西,蘇娉和好友商量:“瑩瑩,我帶一床厚被,你帶一床墊被,咱們晚上擠擠睡,這樣都能輕鬆些。”

夏瑩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好哎。阿娉你帶墊被,我背著厚被,你身體太弱了,我打小上山下田,力氣比你大!”

“可是……”

不等她說完,夏瑩利落把棉被綁好,背到身上。

她把身前的繩子打結捆結實:“別可是了,我聽老師們說咱們這次要圍著北城繞一圈,你輕裝上陣還能多走兩步路,不然我還得扶著你。”

蘇娉也不是個磨嘰的人,想了一下也就應了:“我帶點常用的藥材。”

也不用太多,帶一些少見的就行。她們這次肯定是要走山路的,其餘常見的可以去山上挖。

等學生們全部集合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前些時日蘇娉看到的那個拿著手杖走在雨中的銀發老人,此刻身著青色長衫,站在主席台上——

“同學們好,教職工同誌們好,我是溫如許,北城大學副院長,也曾在外交部述職。”

“野外拉練是對全體師生進行的一項體育鍛煉,有強健的體魄,才能更好投入學習,為祖國作出貢獻。”

“這次路途雖遠,新生或許心有惴惴,老生應該很從容才是。”

他說到這話時,去年以及前年的同學紛紛笑了,笑聲撫慰剛入學的新生。

“我們的帶隊老師都是經過以往野外拉練多年磨礪的,再者,還有從部隊裏來的解放軍同學以及中醫係的師生給大家提供保障,同學們盡管放心。”

“我在學校等待大家凱旋。”

話音剛落,台下掌聲陣陣,新生被注入強心劑。

是啊,怕啥,老同學以往都去過了,跟著走就是,掉隊了找解放軍同學幫忙,受傷了有中醫係的同學。

他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同學們按照年級由老師帶隊,一萬七千名學生分成一百個小隊,每個小隊一百七十人,正好是三個班級。

一個小隊有二十八名老師隨行,老師們也是大包小包,脖子上掛著水壺。

“同學們好,我是這次負責的主任,韓風,此次行動以隊為單位,按照部隊的編製,一個隊為兩個連隊,由帶隊老師擔任連長排長及班長。”

“學校已經和沿途的生產隊打好招呼,天色已晚可以在生產隊的社員同誌們家借宿。”

“接下來我說的話請同學們牢記於心——”

“一:僅借宿,不可以吃拿社員同誌們家裏的食物,一切所需食材由大隊帶隊老師統一在沿途縣城供銷社以及生產大隊下伸店憑票購買。”

糧票肉票這些在出發前兩天每個班級的同學已經提前定量上交,這個他們心裏也清楚。

“第二:紀律問題。一旦有發現違反學校規章製度、擾民、不聽從帶隊老師指示的,直接開除學籍退回原籍。”

新生們一片嘩然,沒想到會這麽嚴厲。

蘇娉背著裝換洗衣服的布袋,上麵還綁了床毯子,她左手提著臉盆搪瓷杯,右手拎著行李袋。

裏麵裝的是中藥材和小鏟子,不重,行李袋裏麵很空,她特意留出來沿途挖草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學校裏跟著出操,她身體好了很多,以前蹲一會兒就會覺得頭暈目眩,運動一下就喘不上來氣,現在經常在藥材基地蹲著挖草藥也沒有什麽不適。

忽然想起在大院時,他說的那句——

你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

她收斂思緒,安靜地站在隊伍裏,認真看著台上。

“第三件事。”主任笑了一下:“祝你們一路順風。”

“出發!”

隨著一聲輕喝,每個隊最前麵的那個同學的扛著紅旗往校園外走,他們是分批出發。

蘇娉她們中醫係是最後開拔的。

夏瑩還有她們宿舍另外兩個女孩緊緊跟著她,蘇娉為人溫和,和她們關係都很好,平時有什麽也都一起分享沒有藏著掖著怕你學了去,她們很喜歡這個比自己小的女孩兒。

北城軍區。

兩位老人大袋小袋在傳達室門口轉悠,老爺子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小,但是走起路來步伐矯健。

“老婆子你先坐這兒,我問一下問口這位小同誌。”他們從東南那邊過來,從火車到客車轉了好幾趟才到這兒。

老爺子扯過旁邊的布袋子,讓老伴坐著等他。

老太太擺擺手:“不用管我,你去問問,我這心裏急得呀。”

上個月收到兒子寄來的信,她也沒怎麽在意,家裏農忙,兒子在軍區能有什麽屁事兒,翻來覆去不就是那兩句娘您好,注意身體,給您寄了錢票。

當時就扔枕頭底下,去田裏幹活了。

沒辦法,不識字啊。

等那一陣忙完,找村上識字的教書先生一讀,好嘛,出大事了。

老兩口連忙找大隊開了介紹信,買了火車票趕過來,倒了兩天的車,這老胳膊老腿都快廢了。

老太太錘著腿,坐在布麻袋上,看著老頭子繼續在傳達室門口晃悠。

“我眼都暈了,趕緊問呐!”給老太太急的不行,口幹舌燥的。

老爺子這才走到窗口邊邊上,踮腳探頭問:“小同誌,請問沈霄是不是在這個部隊啊?我是他爹,我能進去不?”

背著槍的小戰士從門口出來,“大爺您好,您是過來探親的?有介紹信嗎?”

“有有有。”老爺子趕忙從衣兜裏摸出皺巴巴的一張紙,布滿老繭的手掌把它熨平:“在這呢。”

小戰士接過一看,有生產隊大隊長和黨支部書記的簽名,還有一個戳。

他點頭:“您稍等,我打電話問問。”

沒過多久,小戰士又出來:“老爺子,沈軍長在外執行任務,沈青雪同誌說他中午會回來,您自己先去軍屬大院可以嗎?”

“成,我們直接走進去就行?在哪邊啊?”

他在外麵瞅了一下,裏麵可不小。

“您稍等。”小戰士又喊來一個戰友,“這位大爺是沈軍長的家屬,來探親的,你給送到軍屬院去。”

“是。”另外一個軍人上前幫忙提行李,“您二位跟我來。”

老太太揉了揉腿,顫悠悠扶著自家老頭子的胳膊跟上去:“麻煩你了啊小同誌。”

“應該的,為人民服務嘛。”

二老跟著軍人四處繞,期間戰士還不忘提醒他們:“那邊是軍事禁區,您平時出來散步或者去食堂,可千萬別往那兒去。”

“去了會怎麽樣?”老爺子好奇道。

軍人但笑不語。

老太太連忙扯他衣角,“你這嘴巴就是閑的,這事兒是你該問的嗎?聽到小同誌說的話了沒,老實待在家裏,別給部隊添亂。”

“一點覺悟都沒有。”她嘟嘟囔囔罵了半天,老爺子不敢吭聲。

“到了。”軍人把他們的行李放在柵欄門外,“門應該沒閂。”

“哎呀,麻煩你了,要不進屋坐坐喝口水?”老太太笑容可掬。

“您客氣了,我還有任務,不打擾了。”說完,他就往來時的方向走了。

老爺子慢悠悠說:“老婆子,這是部隊,可不是生產隊的左鄰右舍,人家同誌哪能隨便去你家喝茶,人家有紀律的。”

老太太瞪他一眼:“還不把門閂打開?”

……

沈青雪中午從食堂提了飯菜回來,看到門口的大袋小袋,想到爺奶來了他有些頭疼。

老太太嘴碎,老爺子也喜歡附和,偏偏就他一個人在家。

在門口躊躇半天,他還是抬腳進去。

進了客廳就聽到電視機響,老太太坐在沙發上讓老爺子給她按腿,完全沒有之前在軍區門口那股焦急勁兒。

“爺爺,奶奶。”沈青雪放下飯盒,“咱先吃飯,這一路上辛苦了吧。”

老太太本來憋了一肚子火要對兒子撒,但是看到孫兒這張臉,忍了半天撒不出來。

她的孫子都是寶貝疙瘩,跟兒子完全不能比。

手肘杵了杵旁邊的人,示意他開口問。

“青雪啊,飯不著急吃。”老爺子本來想歇會兒,老太太一個橫眉他又繼續捏:“我跟你奶奶前兩天看到你爸寫的信了,上麵說嬌嬌不是咱們沈家的姑娘,爺爺有些糊塗,這是怎麽個意思啊。”

沈青雪揭開鋁飯盒的手稍微停頓,隨後又去廚房拿碗筷,過了會兒他拿著鋁飯盒和碗筷走到二老麵前,給他們裝飯——

“嬌嬌確實不是我們沈家的女兒。”他把碗筷遞給奶奶,又開始裝另外一碗:“當年嬌嬌的生母去西北插隊的時候和當地農戶家的兒子結了婚,後來拿到指標就回了城,才發現懷了孩子。”

“臭不要臉!”老太太“啪”地一聲把筷子拍茶幾上,怒氣衝衝:“你繼續說!”

“……”沈青雪整理了下思緒:“嬌嬌的生母叫葉惜,是北城本地人,她姐姐葉蔓在縣醫院上班,是婦產科醫生。”

“葉惜不敢單獨撫養孩子,也不想再回西北跟以前的丈夫過苦日子,可又不忍心把孩子打掉,她姐姐就想了個主意,把孩子送人,她也能再嫁。”

老爺子皺眉:“一口氣說完。”

“葉惜嫌棄養孩子的那戶人家窮,又看了上一位待產軍人。”

沈青雪苦澀道:“您應該也猜出來了,就是我媽。”

提到這事,老太太忍不住沉默。

人家兒媳婦生產都要來照顧,她因為雙搶農忙脫不開身,就沒來。

所以心裏一直覺得挺對不住林漪這孩子的。

“葉惜把她的孩子跟我妹妹換了,讓那戶抱養孩子的收養我妹妹。”

“這事我們也是前兩個月才知道。”

“葉惜和葉蔓那不得好死的姐妹倆呢?擱哪兒呢?”老太太聽完,擱下碗,擼起袖子就要往外走:“這麽喪天良的事也能做出來,我非得弄死她們。”

“縣醫院的醫生是吧?我去找她們醫院領導去,都抓去蹲大牢!”

“我就說沈嬌長得不咋樣,不是我們沈家的種,我們沈家的孩子長得多俊呐,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你,水靈靈的。”

老爺子生怕被落下,顧不上吃飯:“我去報公安!”

“爺奶!”沈青雪趕緊去拽住他們:“別忙活了,人都在裏麵蹲個把月了。”

“啊?”老太太把甩飛了的鞋子又重新穿上,坐回沙發上:“算你們做了件正當事。我那孫女呢?”

她手指勾著布鞋後麵,腳踩進去,動了動。

“在北城大學讀書,中醫係。”

老太太一拍大腿:“真出息,咱們家以後有個大夫了,我也不用走那麽遠去鎮衛生所了。”

老爺子心想誰讓你跟大隊的赤腳大夫不對付啊,本來看病大隊都給報銷,有個頭疼腦熱找赤腳醫生拿幾粒丸子吃了就好了。

現在去鎮上又遠又麻煩,隻能硬挨著。

“那沈嬌呢?她媽抓進去了,回她爹家了?她爹不是農戶家兒子嗎?擱大西北墾荒去啦?”

老太太隻見過沈嬌兩麵,就記得這孩子長得不咋好看,經常纏著她媽撒嬌。

聽老太太這奚落的語氣,沈青雪就知道她對沈嬌感情不深。

“也在北城大學讀書,外語係,她親爸是中醫係的老師。”

老太太“噢”了一聲,絲毫不在意農戶兒子怎麽突然成了老師:“她戶口轉出去沒,別擱家裏礙眼。”

見小孫子半天沒吭聲,老太太眉毛倒豎:“你們不會沒這打算吧?你爸腦子被驢踢了?當了這麽多年的冤大頭給人家養閨女,現在還舍不得了?蠢貨!”

她在桌下踩了腳老頭子,不滿道:“你們沈家的人是不是都缺根筋啊?”

老爺子呲牙咧嘴收回腳:“青雪啊,你爸啥時候回來啊,讓他趕緊把那閨女的戶口遷走啊,人家不是有爹嗎?眼巴巴湊上去幹啥啊這是,咱們家親姑娘戶口落在哪兒?那對抱養孩子的夫妻家裏?”

“得趕緊遷回來認祖歸宗啊。”

沈青雪又陷入沉默,過了好半天才艱難道:“爺奶,妹妹因為我的原因,生出來後身體不太好,那對夫婦怕養不活,把她丟了。”

“那那那……”老太太氣得直哆嗦,說話都不太利索:“那我家孩子現在怎麽到北城大學去了?她被哪戶人家帶回去了?咱去上門磕頭,感謝人家!”

“老頭子,把我們帶來的雞蛋和鹹菜還有餅子拎上,我們現在就去!”

她渾身都在發抖,眼角濕潤,呼吸都不勻。

老爺子趕緊給她順氣:“去去去,咱馬上去!青雪你給爺爺帶個路,你爸媽啥時候回來?到時候讓她們再去一次。”

沈青雪趕忙去扶:“撿到妹妹的人家也是咱們軍屬大院的,男同誌是位姓蘇的團長,女同誌是軍醫,待妹妹很好。我爸已經和人家商量好了,沈嬌的戶口遷出去,也不準再住在家裏。妹妹的戶口留在蘇家,不強求她遷回來。”

老太太止住眼淚,掙脫他的攙扶:“青雪啊,你告訴奶奶,你妹妹是不是不願意回來?還是你們做了什麽傷她心的事了?”

“剛才奶奶說要把沈嬌戶口轉出去,你半天不吱聲,舍不得了?”

見他不說話,老太太直跺腳:“你這孩子怎麽親疏遠近不分呢!那可是你一奶同胞的親妹妹!孩子,你怎麽就不清醒呢!”

“你爸也是這麽想的?”老爺子一邊勸慰老伴一邊開口:“要是這樣你們爺倆都把姓改了,別姓沈,說出去丟人。”

誰家會把別人的孩子當寶,自家的不管不顧?更何況還是故意換了孩子,要不是這個蘇家,小孫女指不定命都沒了。

沈青雪羞愧地低著頭,任由他們罵。

而蘇娉她們,跟著帶隊的老師一上午走了八公裏。

不怪她們速度慢,除了背的東西多走不動,還有就是帶隊的老師專挑山上的羊腸小道走,拍著胸口說這是近道。

結果別的隊伍沒影了,她們還擱這兒轉呢。

剛出發的時候夏瑩還是熱血沸騰的,走了一公裏心拔涼拔涼,到現在已經心如死灰。

“阿娉,咱們這回真墊底了。”她苦著臉,惆悵道。

蘇娉也有點走不動了,但是不敢掉隊,隻能停下來喘口氣又走。

“再堅持一下,”她調整氣息,抬頭看了眼漸烈的太陽:“差不多中午了,應該會停下來休整。”

果然,她話音剛落,帶隊的老師就招手,扯著嗓子大喊:“晌午了,都停下來,先把飯給做了。”

他們野外拉練沒有帶幹糧,這一餐是食堂分發的食材,到了下一個地點就得由老師去供銷社買米買菜了。

同學們都鬆了口氣,紛紛把身上的東西卸下來。

男同學開始壘土灶,撿柴火,女同學找附近的小溪清洗食材。

蘇娉坐在石頭上歇了會兒,也跟著去幫忙。

夏瑩比她身體好,沒怎麽歇氣就跑去壘灶了。

他們人多,得分開煮。

鍋也沒帶,用臉盆支在灶上,加點水煮開,放蘿卜白菜土豆,又扣扣搜搜滴一點油,加點鹽,筷子拌兩下。

蘇娉拿出搪瓷杯,夾了塊紅薯和土豆還有蘿卜,蹲在小溪旁邊吃。

夏瑩也跟過來,上午走了這麽遠,現在吃嘛嘛香。

她端著搪瓷杯,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道:“阿娉啊,你說這溪裏有魚蝦嗎?咱中午能不能加個餐?”

蘇娉注意力都在溪邊的植物上,她隨口道:“應該有吧,這個季節的水很涼,你別下去。”

“知道知道,我就盯會兒看有沒有。”

“有什麽?”帶隊的老師於原慢悠悠走過來。

剛吃完飯,也不著急趕路,得讓學生們休整一下。

他們中醫係的同學按理說體質不算差,每個星期都會有老師帶著去山上挖草藥,有些珍貴罕見的草藥長在懸崖峭壁上,他們都得試著去摘。

不能什麽都依靠老師。

“於老師!我在看魚呢。”夏瑩放緩了聲音:“我看到了。”

於原也是個好動的,不然也不會帶著學生在山林裏亂竄:“我看看。”

他也希望能抓兩條魚打打牙祭,就手裏這點肉票每個人碗裏能分到點肉沫星子就不錯了。

這一路上學生們也累了,得補充點體力。

他脫了鞋子彎著腰湊過去一瞧,好嘛,寸長的魚成群在石頭邊遊。

估摸著自己是捉不到,跟兩個女孩說了一句“別出聲”後,他鞋子也不管了,去喊那些男同學過來。

夏瑩吃完一抹嘴,見好友盯著溪邊草叢看,納悶:“阿娉,你在看啥啊?”

蘇娉放下手裏的搪瓷杯,從腳邊的行李袋裏拿出小鏟子,眉眼彎彎:“好東西。”

“哈?”女孩也起身跟過去,想到溪裏的魚,腳步還是輕了些,“什麽好東西呀?”

“你看看,”蘇娉稍微側身:“能認出來嗎?”

眼前的植物頂端有紅色的花蕊和花絲,綠色的葉子像寶塔一樣往旁邊伸展。

夏瑩下意識去摸挎包裏的筆記,嘴裏嘟囔:“這個好像記得啊,又有點想不起來……”

“七葉一枝花嘛。”於原瞥了一眼,擼起褲管下水:“又名重樓,看這年份得有三年了吧。”

“蘇同學,是你發現的?來,同學們說說七葉一枝花主要的藥性。”每到和中醫藥有關的事,他都自動忽略其它的,也不說聲音小點別驚擾魚了。

“微苦,性微寒,歸肝經。”

“清熱解毒,涼肝定驚。”有男同學搶答,說話時眼疾手快捉了條魚。

“解蛇毒。”這是夏瑩。

“還有呢?”

“消腫止痛,化淤血。”小姑娘嗓音溫軟,小心翼翼地把草藥的根莖全部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