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十月中旬,阮家村今年最後一個農忙期已經接近尾聲,曬穀場上堆滿了金燦燦的糧食,旁邊守了十來個邊做針線活邊聊東家長西家短的婦人,看著就手腳麻利,一為防人偷糧,二為下雨搶收。

要知道,入秋,雨多。

前兩日就下了一場秋雨,不小,村外的溪流匯了不少水,淙淙溪水撞到青石上,濺起潔白晶瑩的水花,水花不遠處蹲了五六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正在給家裏人洗滌衣物。

似乎也都心不在焉的樣子,時不時地偷望一眼溪流對麵的人家,那是村裏唯一的一座紅磚瓦房,年前新蓋而成,一對退休老夫婦住裏麵,聽說老兩口大有來頭,至於什麽來頭,卻鮮有人知。

隻知道挺有錢,而且急於給家裏的小兒子討媳婦,要是能嫁進這樣的人家,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阮家村所有女孩子都很期盼。

“阮嬌嬌,聽說又有媒人上門給你說親了?”

阮嬌嬌沒有出聲,倒是另一個麻花辮女孩子陰陽怪氣地接了句:“這次也不知道又是哪個村的老光棍?”

“何止老光棍,還有二流子,她不就最招這些不正經男人的喜歡嗎?嫁過去肯定有她好受,幾天下不下床。”

“小聲點兒,瞪誰誰倒黴的掃把星,你們也敢惹?”最先跟阮嬌嬌搭話的阮小婷噗嗤笑出聲,譏諷意味明顯,“都忘了太爺爺啥下場了?以前多精神一人,好心將掃把星撿回去,沒過兩年就病死了,還有太奶奶,好話說盡給掃把星定下婚事,掃把星死活不嫁,把人氣個半死,現在還躺**養著,真是個恩將仇報的黑心肝,一輩子待山上不好啊?非要下山回村裏做什麽?還想禍害多少父老鄉親?”

“哦,瞧我這記性,”阮小婷故作懊惱地拍了拍腦門,陰陽怪氣地繼續嘲諷道:“阮嬌嬌下山是為了上杆子給人當後媽的……”

“你他娘的瞎說什麽?”阮敏敏太生氣,起身動作幅度大,碰到腳邊的洗衣盆,洗衣盆一歪,從裏麵流出一條紅色絲巾,險些隨著溪水飄遠,被一隻纖纖玉手截住,鮮紅的絲巾在她手裏,猶似雪地裏一夜盛開的紅梅,嬌豔欲滴,卻也不及這隻手主人的半分。

“我太爺爺是生病,根本不是你說的什麽災星不災星,”阮敏敏性子火爆,一點就著,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別說自家人被外人指著鼻子辱罵,“還有太奶奶給定的那門婚事,阮老三馬上就四十了,打了半輩子光棍,一天天淨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兒,連你媽那個寡婦都瞧不上,憑啥要我們嬌嬌……姑奶奶嫁過去?你這麽恨嫁你嫁去啊!”

阮小婷近大半年來不知道相了多少個,不是她瞧不起對方家裏窮,就是對方看不上她的樣貌,相鄰幾個村子的適婚年齡男青年,哪個不是她的前相親對象。

阮敏敏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二,而阮小婷生得矮小,不到一米六,兩人對峙,阮小婷還得仰頭,氣勢立馬弱下去一大半,被阮敏敏逼得連連後退。

“還有,別張嘴閉嘴一口一個阮嬌嬌一口一個掃把星,按村裏輩分,你們都得跟我一塊喊她姑奶奶。”阮敏敏年紀跟阮小婷她們同歲,年初過的十九歲生日,說句老實話,她也不太能接受一個比她小幾個月卻要她喊姑奶奶的長輩。

真不知道家裏那些長輩當初怎麽商量的?誰收養阮嬌嬌不好,非要太爺爺收養,就因為太爺爺想了一輩子女兒,年邁之際終於得以實現,就是為難他們幾個後輩,造孽呀!

尤其是她老漢和老媽,年過半百了,頭發都白了一半,還得喊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小姑媽。

阮嬌嬌下山那天,碰巧阮好生開的門,當時阮敏敏在院子裏跟侄女搶鐵環滾,聽到動靜扭頭去看。

她老漢一張臉憋成豬肝色,半天從牙縫裏擠出一聲小姑媽。

阮敏敏笑成一團,被她老漢牛眼一橫,拽過去,摁她的頭,“這你姑奶奶,喊人。”

阮敏敏:“……”

“姑奶奶?我呸!她又不是我們阮家村人,我媽說了,掃把星是太爺爺從後山狐狸窩裏撿回來的小野種,”阮小婷掙開阮敏敏,跳到一塊青石上,挑釁地衝著蹲在溪邊清洗紅絲巾的阮嬌嬌又喊了一聲:“小野種!有人生沒人養的小野種!”

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真人,但每次心裏都生出一絲嫉妒。

村裏大多女孩子都是長頭發,除了阮敏敏和阮嬌嬌,阮敏敏性子使然,打小留著男孩子的板寸,而阮嬌嬌則是齊耳短發。

即便是短發,她的頭發也是阮家村所有年輕姑娘中最好的一個,又黑又濃又順,像是偷偷抹了發蠟,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瑩潤。

阮小婷小時候也留過齊耳短發,用大人們的話來說,這種發型好打理不說,而且看起來就很乖。

而阮嬌嬌留著最乖的發型,長著一張妖豔無雙的臉蛋,櫻桃唇,小瓊鼻,狐狸眼……阮小婷最討厭的就是她那雙狐狸眼,漂亮又詭異,不管什麽人,隻要看到她,第一時間就會被她的眼睛吸引,就像中了邪,當初太爺爺撿她回來肯定也是因為這個。

阮老三和林知青還有村裏其他男人,哪個不是被她那雙狐狸眼勾了魂兒,看到人就邁不開腿。

“阮嬌嬌,跟你說話,你裝什麽啞巴?”見人無動於衷,阮小婷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惱羞成怒地提高聲音嚷道,“別以為我們不曉得,阮大嬸也請了媒人去周家幫你說親了,就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自個兒都有婚約了,還想相看其他男人,阮老三他媽知道了還不得抓爛你的臉,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家周家嬸子怎麽可能看得上你這隻騷狐狸……”

“你他奶奶的再罵一句騷狐狸試試?”阮敏敏不喜歡跟女娃娃玩,覺得她們太小家子氣了,愛嫉妒愛抱團,真的很惱火。

阮嬌嬌將洗好的紅絲巾放入洗衣盆裏,白嫩的手指輕輕地拉了拉阮敏敏的褲腿,仰著瑩玉柔潤的側臉,小聲地開口:“小敏敏,不要罵人,說髒話不好。”

她聲音好聽,清靈婉轉,勝似清泉汩汩淌過山澗。

阮敏敏恨鐵不成鋼地擰眉,她早就看出來了,她這個姑奶奶就軟包子一枚,誰都能欺負。

“她說話難聽,一定不是她的問題,”阮嬌嬌善解人意地幫阮小婷找補道,“常言道,人之初性本善,她還是個孩子。”

阮敏敏:“……”

“衣服髒了,尚且可以洗幹淨,我想嘴巴也一樣。”阮嬌嬌抬腿就是一腳,助人為樂舍我其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阮敏敏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撲騰”一道水聲,阮小婷一屁股坐進溪流裏,水流不深,剛剛觸及阮小婷的腰部,倒也摔不出好歹來,就是丟人。

阮小婷掙紮了幾下站起來,胸前麻花辮已經濕透,幾縷碎發淩亂地糊在臉上,衣服濕漉漉地黏在身上,雖然天兒還不是太冷,但秋風瑟瑟一吹,也足以凍得她直打哆嗦。

“阮嬌嬌!你居然踹我!”阮小婷惡狠狠地瞪著阮嬌嬌。

阮嬌嬌已經躲到阮敏敏身後,探出美豔驚人的小臉,一雙狐狸眼黑白分明,水盈盈得更顯可憐無辜。

“不是阮嬌嬌,是姑奶奶,小婷婷你作為晚輩,今天對我出言不遜,明天就能冒犯其他長輩,真的要不得,長此以往早晚要遭雷劈的,”阮嬌嬌見人不高興,好心給她出主意,“不過你實在不服氣的話,也可以去找大隊長評理呀。”

阮家村的大隊長不是別人,正是阮敏敏的老漢,阮好生剛正不阿,也最尊老愛幼,一聲小姑媽一生小姑媽,阮小婷辱罵跟他老漢齊平的長輩,他能給她評理?

阮小婷才不會自討沒趣,氣急敗壞爬上岸去扯阮嬌嬌的頭發,手腕被阮敏敏捏住,動彈不得半分。

阮嬌嬌適時地再次抬腳,阮敏敏配合地鬆開手,阮小婷又一次摔了回去,這次仰麵撲進去,比剛才還要慘烈還要狼狽。

激揚的水花四濺,阮嬌嬌先見之明地拉著阮敏敏往後退了幾步,而之前跟阮小婷一塊羞辱阮嬌嬌的三個女孩子,無一幸免,全部被澆了一臉,麵色煞是好看,青白交錯。

“阮嬌嬌!阮敏敏!你們兩個太欺負人了!”阮小婷坐在溪流裏,揮起拳頭砸在水麵上,激起的水花又打一臉。

阮嬌嬌憂心不已,她腦子好像進水了怎麽辦?好心助她回頭是岸,居然覺得是欺負她?

*

阮嬌嬌一直認為自己運氣好,如果運氣不好,她上輩子也活不到十九歲,更不會死後穿到這個世界。

跟原主一樣,阮嬌嬌生出來就被丟進深山老林,原主被阮太老爺子撿回家,而她也遇到了自己的貴人,靜慧師太。

靜慧師太說撿到她的時候,還以為是一隻沒長毛的小耗子,又黑又紅又瘦,尼姑庵對麵的和尚都說不可能養活,但終究是一條命,靜慧師太不忍心棄之不顧,抱回去仔細地養在身邊。

沒想到小耗子不僅養活了,還長著長著長成了小奶貓,軟乎乎的一小團,在靜慧師太懷裏拱來拱去地撒嬌,招人喜歡得很,靜慧師太給她取名叫阮(軟)嬌嬌。

阮嬌嬌打小身子弱,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眸底水霧氤氳,眼角嫣紅一片,活脫脫的林黛玉轉世,誰見了不生出一份愛憐,即便生在尼姑庵,追求者也快把門檻踏破了。

但,有時候長得太好看並不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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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從鄉下接回來個絕色大美人,但凡見過她的人,無一不說她——“這哪是住鄉下的姑娘?分明住月兒尖尖上啊,從頭到腳美得發光發亮。”

隻有這樣的美人才配得上他們的“大院之光”陸時風,大院所有姑娘都羨慕葉朵朵好命,包括葉朵朵自己,直到一天,葉朵朵聽到陸時風跟一姑娘說:“我喜歡她幹嘛?上不了台麵的山頭野雞,要不是三叔求我,我都不帶搭理她,我喜歡的隻有你啊,小乖乖~”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姑娘,都一模一樣的話。

葉朵朵決絕轉身。

陸?蜈蚣精空閑下來想起葉朵朵,跑去哄:“我喜歡的隻有你啊,小乖乖~”

葉朵朵笑靨如花:大侄子,乖~喊三嬸嬸。

*

顧洗硯威嚴冷肅,不近女色,人人皆知,不知道的是他心尖尖住了個姑娘,害怕嚇到她,克己慎行,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終於等到她長大,她要跟別的男人處對象了……

一向衿貴端方的男人,發瘋似的,眼眶猩紅把人逼到牆角,狠狠地吻下去的那一刻,他又後悔了,多年的隱忍和經營功虧一簣。

看著蹲地上哭得泣不成聲的葉朵朵,顧洗硯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理他,轉身要走。

一隻雪白的細手輕輕地拉了下他的褲腿,顧洗硯回頭。

葉朵朵滿臉淚痕地看著他,咬了咬紅唇,鼓足勇氣,“我也要親你~嗝~”

剛哭太凶,打了個嗝。

顧洗硯擰眉。

葉朵朵眨了眨眼,很是不安,“不,不給親嗎?”

顧洗硯將人摟緊,心情再難平複,“給親,一輩子都給。”

葉朵朵抱住顧洗硯結實的腰杆,依偎在他懷裏,心滿意足地笑了。

前世識人不淑,所托非人,下場淒慘,這輩子她要抱緊眼前的男人,跟他一樣,用命愛他。

*

大院都在議論葉朵朵不知好歹,“大院之光”那麽好的對象都甩了,她要上九天攬月啊……等等,那不就是他們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大院之月”顧洗硯嗎?他摟著的那個小姑娘是誰?葉朵朵!!!

也不知道葉朵朵跟他說了什麽,平日不言苟笑的顧洗硯勾了勾唇角,笑容擴大,是那麽的溫柔。

眾人:???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顧洗硯嗎?

如果說陸時風是大院之光,那顧洗硯就是京都之光,全京都乃至北三省姑娘趨之若鶩,而顧洗硯眼裏心裏隻有葉朵朵,對她更是沒有最寵隻有更寵。

果然,好命是羨慕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