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結束後, 趙麗等人就開始常聚鄧湘雲家裏,學著給家裏孩子做有海鮮口袋的衣服。

忙碌的時候,家屬區裏有新軍嫂來隨軍。

林薇本以為他們會住進隔壁, 畢竟隔壁不僅房屋麵積大,還是老房子中維護得最好的,修繕起來也會比較容易。

但趙麗說對方早就打了結婚申請,房屋也是十月初就批下來的。趙家搬家時,他們房子都修繕得差不多了, 就沒換的意思。

於是林薇家隔壁繼續空著。

空著也好, 不然人真住進來, 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脾氣。

不過林薇發現, 進了十一月份後, 不僅趙麗她們忙碌了起來, 明明瑞瑞也忙碌了起來。她明天帶兩個孩子去學校的時候,總會被他們以有要事跟小石頭商談為理由拒絕。

一次兩次這樣還好,三次四次林薇就樂了, 想你們三個小屁孩,每天能有什麽要事商量?再說她又不是沒給他們一起玩的時間, 每天兩三個小時, 難道還不夠他們商量完要緊事嗎?

還不是想在小石頭家裏玩!

如果他們老實交代,林薇也不是不願意放他們去小石頭家裏玩,但他們藏著掖著, 她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於是這天早上,當明明再度以有要事商量為由,不肯跟她去學校的時候, 林薇就給出了兩個選項, 一是他們交代清楚, 她酌情考慮是否讓他們留下來,二是他們跟著去學校。

林薇說完,兩個孩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說話。

林薇見狀就笑了:“既然你們不肯說,那跟我去學校吧。”

“別!”明明立刻喊。

林薇看著手表說:“那你趕緊說,快六點四十五了,吃完我還得去上早讀課,沒那麽多時間耽擱。”

“我、我們……”明明猶猶豫豫。

“嗯,你們,然後呢?”

瑞瑞主動開口:“我們是去小石頭家上課的。”

林薇怔住:“你們去小石頭家上什麽課?誰來教?”

明明抬眼瞄媽媽,感覺她好像沒生氣,心裏底氣就足了,出聲說:“我們來教啊,我是明明老師,弟弟是瑞瑞老師,小石頭是小石頭老師。”

林薇慶幸自己沒喝水,否則這會她得笑噴,不過看兩個兒子一本正經的模樣,她也沒出聲打擊他們,隻好笑地問:“行,你們都是老師,那學生是誰?”

“八妹阿姨啊。”

“八妹?”林薇吃驚地問,“你們教她什麽?”

“教八妹阿姨認字啊,八妹阿姨已經學完聲母韻母了哦。”明明拍拍胸脯,一臉驕傲地說,“我教的!”

“你教?”林薇更吃驚了,真不是她小看明明,實在是三個孩子中,就他學了後麵忘了前麵,現在字是認了不少,但平舌翹舌,前後鼻音,他還是沒太分清楚。

讓他教八妹聲韻母,還都教完了,可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明明也沒太好意思包攬功勞,補充說:“我不會的就小石頭來教,小石頭不會的就弟弟教,反正我們現在都是老師啦!”

炫耀完自己當老師的事,明明期期艾艾地問:“媽媽,我們把什麽都告訴你了,可以不跟你們去學校上課了嗎?”

跟著林薇去學校上了一個多月課後,明明瑞瑞兄弟倆走向了兩個極端,一個懂的越來越多,一個越聽越不懂。

倒不是明明太笨,而是他沒認真聽過講,內容簡單的時候不聽,內容難起來後他當然更聽不懂,就像是惡性循環。

所以明明完全不想跟著媽媽去教室裏坐著,雖然媽媽有時候也會放他出去玩,但他覺得,當老師可比出去玩有趣多了,盡管他隻有半瓶醋,可誰讓他還有兩個好兄弟呢!

其實林薇還想仔細問問八妹學習的事,但時間緊張,她還得把兩個孩子送回去,便點頭說:“行吧,我現在送你們回去。”

明明歡呼起來,抱住弟弟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國營飯店。

出國營飯店,林薇就帶著倆孩子往回走,把他們送到周家。因為離早讀課隻有幾分鍾,所以她跟陳八妹詳談學習的事,把孩子托給人後就匆忙趕去了學校。

今天又是一上午的課,放學後,林薇拿上飯盒去國營飯店打飯。

國營飯店菜品很豐富,單周內菜色基本不重樣,而原因自然得益於崖州島氣候炎熱,資源豐富。

就說供應的蔬菜,雖然都是時令菜,但島上沒有冬天且夏季漫長,時令蔬菜沒有十來種,也有七八樣,通過搭配能做出二三十道菜品。

葷菜就更不用說了,島上經常能遲到的海鮮就有十來種,再加上豬、雞、鴨肉,一周不重樣,完全沒問題。

林薇進飯店後,慣性先看窗口隊伍。

飯店有兩個打飯窗口,每個窗口人都不多才,才四五個人,而且排隊的人不是老師就是學生。

老師基本都跟林薇一樣,上了一上午的課,回去懶得做飯就吃食舊shigG獨伽堂了。學生則大多是家長有工作,沒時間做飯,被派來打飯的,這會打不用排隊,等家長下班趕過來,飯店裏人就多了。

看到林薇,認識的都笑著跟她打招呼,她挨個招呼過去,順便到窗口看了眼菜色。

今天供應的葷菜都是海鮮,分別是紅燒海魚和蠔烙煎蛋,再就是紅燒豆腐和青椒炒雞蛋,剩下的則是醋溜白菜,另外還有紫菜湯供應,免費打,不要錢。

林薇看完菜色,先去收銀台付錢和票,然後拿著對方寫的單子,挑了人少的一隊打飯。

如今在窗口打飯的兩個人沒高秀蓮那麽多事,打飯都該多少是多少,菜也不會特意給人少打,來買飯的顧客都是哪邊人少去哪邊。當初高秀蓮在時,明顯一邊窗口人多,一邊窗口人少的盛景再未重現。

當然,這是好事,否則顧客憋屈,國營飯店也會壞了名聲。

很快輪到林薇,她伸手把每樣菜都指了一遍,窗口大姐知道她還有倆孩子,沒覺得她打得多,麻溜地給打了菜。

菜品份量是固定的,不打稱,窗口大姐打完直接將飯盒遞給林薇,又給打了飯,稱重的時候問:“要例湯不?”

“不要了,沒辦法帶。”林薇回答說。

“行。”大姐稱完重量,將稱給林薇看,見她沒異議,才將飯盒遞給她,衝後麵的人要單子。

……

拿著飯盒回到家屬區,林薇先去周家接人,到周家時陳八妹還沒做好飯,就沒留他們一起吃,隻送他們出院子。

回到家將飯盒放到飯桌上,林薇又去廚房拿了三個碗,將米飯盛出分給倆孩子,才坐下開吃。

飯吃到一半,林薇問起陳八妹認字的事。

因為都老實交代了,明明就沒有再隱瞞,把知道的都跟林薇說了。

其實明明知道的也不多,他和瑞瑞也是月初,耍賴皮不想去學校,被林薇托給陳八妹,才知道陳八妹在跟著小石頭認字的。

不過小石頭主意沒明明多,也不會教人,隻知道讓陳八妹自己看,有不認識的再問他,所以教學進度很慢。

明明看完他們的教學過程,就說不行,老師不是這麽當的,像他媽媽那樣教才是對的。

小石頭當然知道林薇那樣教是對的,可讓他學林薇講課,他總覺得不好意思,學不來,不得已才讓陳八妹自己看的。

明明一聽就說:“你不會我會啊!”

沒錯,雖然明明自己功課在三個孩子中倒數,也沒真教過課,但他對自己可自信了,張口就敢說自己會,並大包大攬地接過了教學工作。

至於結果,用明明的話來說就是:“我可厲害了,他們都說我教得好!”

瑞瑞則在旁邊拆台:“就是老錯。”

明明聽了這話不太高興,辯駁說:“我什麽時候老錯了?我就錯了,一、二、三、四五六回而已!而且隻有第一次才錯那麽多,後麵我都不怎麽錯了!”

林薇差點嗆到,她還以為明明是當老師以來隻錯了七八回,敢情是一堂課錯那麽多,她咳嗽著問:“你一堂課教了幾個聲母,幾個韻母?”

明明回憶著說:“十幾個?還是七八個?記不太清了。”

林薇說:“十幾個和七八個差得有點多吧。”

瑞瑞繼續拆台:“哥哥第一節 課總共講了八個韻母,錯了六次!而且哥哥後麵把不會的,都讓給我和小石頭教的。”

明明神色訕訕,但很快又挺起胸膛說:“可是我教的,八妹阿姨學得最快,她最喜歡聽我講課!”

瑞瑞聞言,抿抿嘴唇不吭聲了。

“你老師當得好,值得誇獎,”林薇先誇獎明明,然後開始挑刺,“但你們三個人,我都是一起教的,沒有誰先誰後,怎麽聲韻母他們都會,你卻教八個能錯六個?”

“我會背的,就是我背的時候,它們都是連著的,可是教的時候,隻有一個,我就要、就要想好久,才能想起來,媽媽你不信我背給你聽啊。”明明說著坐直身體,從韻母開始背。

他背得的確挺順溜,而且背到前後鼻韻母的時候,他發音比之前清晰許多。

等他背完,林薇便問:“你現在分得清前後鼻音了?”

明明臭屁地說:“我可是明明老師!”

事實上,因為陳八妹學得太快,而且發音比他這個當老師的都好,為了不丟人,他這段時間沒少默背聲韻母。

被一起上課的弟弟和小石頭比下去就算了,再被徒弟比下去,他還要不要麵子了!

雖然明明沒說,但林薇能猜到他的想法,心裏暗笑的同時,也覺得可以讓三個孩子繼續教陳八妹認字,一來可以激起三個孩子學習的心,二來陳八妹也能受益。

至於明明不靠譜,會不會把人帶進溝裏這點,林薇不太擔心,雖然小石頭不見得比明明靠譜多少,但瑞瑞連二年級的課都能跟上,有他在旁邊看著,不至於誤人子弟。

而且以後給孩子們上課的時候,也可以讓陳八妹留下來旁聽。

其實以前林薇沒有禁止過陳八妹旁聽,但可能是從小生活的環境,造就了她怕麻煩人的性格,以前上課她總是會躲出去。

而林薇不知道她是不好意思,還是因為不想聽課才躲出去,所以一直沒提過,畢竟學習這種事,還看自覺。

當然,自覺這個詞,僅限於思想足夠成熟的人,像明明這個年紀的孩子,學習上很需要家長的耳提麵命。

總之,因為不確定陳八妹的想法,所以以前林薇沒有勸過。但現在既然知道陳八妹想學習,林薇自然願意給她這個機會。

於是當天下午,趁著陳八妹送小石頭來上課的時候,林薇跟她提了旁聽的事。

陳八妹聽後先是欣喜,緊接著又有些忐忑:“這……會不會太麻煩你?”

“沒事,三個學生是帶,四個學生也是教,都一樣。”林薇抬頭看了眼屋裏的孩子,又說起自己知道陳八妹跟著三個孩子學認字的事。

陳八妹連忙解釋:“林姐我、我……”

“別擔心,我很支持你們,也希望這件事能繼續下去,一來你可以跟他們打基礎,二來明明上課也能更用心。”見陳八妹疑惑,林薇把自己中午的發現給說了,“明明當了老師後,學習上的確比以前用功很多。”

“明明老……”陳八妹說著反應過來,連忙改口說,“明明教我的時候也很認真。”

林薇一聽就猜到肯定是明明要求陳八妹喊他老師的,他總有很多主意,不過陳八妹也是老實人,明明讓她喊,她還真喊了。

好笑歸好笑,林薇沒阻攔陳八妹這麽喊明明,這是他們之間的事,她不管。

說完旁聽的事,林薇又問起周建海和鄧湘雲知不知道這事。

陳八妹聽後搖了搖頭:“我沒敢告訴他們。”

她到上學年紀的時候,看著同齡孩子背著書包去學校,心裏很羨慕,還跑去跟爸媽說過,爸爸含糊著不說話,媽媽則直接說她一個丫頭片子讀什麽書,讓她去幹活。

長到十來歲的時候,她也拿哥哥的舊課本偷偷看過,但被發現後,得到的隻有嘲笑,說她一個文盲,認識上麵的字嗎就敢偷拿他的書。媽媽知道這事後,也說她蠢,分不清自己的身份。

慢慢的,她就覺得像她這樣的人,想學認字是一件很羞恥的事。

因此來投奔周建海前,她已經完全放棄認字了,每次林薇上課,她都會躲到外麵,不聽不看,也不去想。

直到林薇準備小學試課,讓她跟著三個孩子先聽,她聽了,覺得自己好像能聽懂,她好像也沒那麽蠢。

於是認字的念頭再次萌芽。

她也掙紮過,努力過,想按住這份心思,但她到底還是沒忍住,在小石頭寫作業的時候,試探性地問起他寫的字怎麽讀。

一個字,兩個字……再到現在,她有了三個老師,但她依然不敢跟人說起這件事。

“想要學習是好事,你表哥表嫂都是講道理的人,他們知道了應該也會支持你。”林薇沒多勸,說完就讓陳八妹進去聽課了。

她年紀還小,有些事可以慢慢來,不著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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