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上鉤

宋成暄下了馬。

周抬眼看過去,隻見此人穿著便於行動的短褐,漆黑的長發束成冠,更顯得眉高迥秀,一雙眼睛漆黑如墨,其中閃爍著難以掩飾的鋒芒。

李煦俊朗儒雅,待人接物時,偶爾顯得冷峻,宋成暄卻是英氣威嚴,眉眼之間籠了層霜寒,讓人不可直視。

任誰見了他都會生出種退避三舍的心思。

李煦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等到宋成暄和王允見了麵,才不卑不亢地抱拳。

宋成暄看過去,隻見李煦貌似文雅,不過是個書生,其實便如那藏在雨霧中的青山,等待時機展露真容。

李煦分明看到宋成暄淡淡地掃了一眼他的腰間,此處藏著一柄軟劍,從不曾讓任何人知曉,卻被他就這樣發現了。

王允道:“聽孫衝說,昨晚是你帶著人抓住了奸細。”

宋成暄淡然地道:“東南前不久也出了幾樁案子,戍邊衛所上損失了兩名副將,我身邊的人對這樣的事就機警些。”

“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王允沉吟片刻,“你是泉州宋家人,七歲執掌了一條商隊,十三歲出入軍營,幾年前以軍功入仕,早些時候聽說泉州打了勝仗,殺了幾個奸細,燒毀了幾十艘敵船,帶兵的是不是你?”

宋成暄道:“泉州戰亂不斷,這些也是平常事,那些奸細不過也是被我碰上了。”

“前程無量,”王允拍了拍宋成暄的肩膀,“大周朝以後都要靠你們這些後生。”

風卷著地上燃燒後的灰燼撲麵而來,不知是不是讓馬匹迷了眼。

宋家的拉車的馬不安地踏著步子,馬車的簾子隨即也被風吹開,孫衝立即向車廂裏看去,隻見裏麵擺著幾隻箱籠,並不見異常。

“大人,”宋成暄道,“這裏風大,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話。”

王允點點頭,吩咐孫衝:“看看前麵有沒有落腳點,此事牽扯甚多,要仔細地做好文書……”說著他又看了看驛館,“恐怕我也要進京當麵向聖上稟告。”

幾個人說著向前走去。

宋成暄想起一件事吩咐永夜:“跟安義侯世子爺換一匹馬。”

永夜雖然不情願卻也應下來。

宋家護衛將馬牽到徐青安麵前,徐青安臉上布滿了笑容,宋某也是說話算話的人,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馬頭,馬極不情願地晃了晃腦袋。

“別急,別急,小爺會將你養得更壯實。”徐青安一邊跟馬說話,一邊不忘記遮擋永夜的視線。

他背後可是妹妹的馬車。

宋某不像是什麽好人,他不能得了馬,將妹妹賠出去。

盯著永夜離開,徐青安走到馬車旁:“看樣子是要找地方落腳,等官府將文書做好了才能繼續走。”

“恩,”徐清歡已經料到,“我們就照王大人安排的去做。”反正接下來也沒有他們什麽事。

天黑之前,所有人找到了落腳地。

就是一處簡陋的客棧,好在收拾收拾能讓女眷們住下。

王允和孫衝、宋成暄等人護送了女眷之後,就要去最近的衙門裏做文書,徐清歡睡了一覺,推開窗子透透氣。

正好看到宋成暄騎馬進院子。

“宋大人,”孫衝卻跟著上前,“還得勞煩您帶我們去一趟那片樹林,也許那些探子會在其中留下什麽蛛絲馬跡。”

天眼見就要黑下來。

這一趟趟的跑,恐怕半夜也不能合眼。

徐清歡忍不住一笑,這些日子宋大人恐怕要受勞累之苦。

宋成暄調轉方向跟著孫衝一起出了門,方才一瞥之間,正好看到窗邊立在那裏的身影。

她的嘴角是掩飾不住的笑容。

此情此景她早就料到了。

走了一段路,周圍沒有了旁人,張真人找準機會到了宋成暄身邊。

“那邊有什麽動靜?”宋成暄詢問。

張真人道:“公子說的是徐大小姐那裏?女娃娃忙著睡覺、編絲絛,不過手藝不怎麽樣,忙活了半天,才……”他伸出手大拇指的一截,“才這麽長,這女娃娃將來若是嫁了人,她的夫婿可要帶足了衣衫,若是靠她穿衣,這輩子恐怕都別想出門。”

宋成暄眼睛微眯,她倒是清閑的很。

張真人道:“那個雷叔在養傷,我出來的時候他那呼嚕正打的震天響,其他人也就是護著女眷。”

宋成暄望著遠方:“以後不必再提她的事。”

他從來就沒覺得安義侯府的人可靠。

張真人到嘴的話隻好吞了進去。

宋成暄道:“王允是察覺了我的目的。”

張真人麵色一沉,立即變得鄭重起來:“那應該多派人手在周圍盯著,萬一有個風吹草動……”

宋成暄揮了揮手:“一切照常,我自己能處置。”

王允真是那幕後之人,他手上有死士和探子,張真人十分擔憂,公子向來說一不二,平日裏他絕不敢反駁,可如今他們不是在泉州,身邊帶的人手不多。

張真人低聲勸道:“萬一被王允查出公子的身份,那可真就出了大事。”

宋成暄道:“現在不會,至於之後,早晚所有人都會知曉,”說完他話音一轉,“你不用跟著了。”

張真人勒住馬,眼看著宋成暄的身影越來越遠:“唉,女娃娃若不是安義侯府的大小姐就好了,真人我一定撮合你們……有人幫襯也不至於太過辛苦,隻可惜安義侯府……唉,不可能嘍。”

……

將文書都寫好就是兩天後的事了。

宋成暄、李煦等人很晚才進了客棧休息。

天黑的很早,眾人早早就歇下了。

隻有客棧門口的兩盞燈籠在風中搖擺,看起來十分顯眼。

周躡手躡腳地從炕上起來,就要出門。

“你走出去,不消片刻就會被他們發現。”

李煦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周不禁僵在那裏,隻好走回椅子上坐下,伸手將油燈點亮。

李煦安然地躺在那裏像是睡著了。

“你真忍得住,”周道,“那姓宋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他那馬車裏必然有古怪,明日就要上路了,今天晚上無論如何我也要去探一探。”

李煦道:“孫衝不是已經搜查過了?”

“那是姓宋的有準備,”周道,“那宋成暄明擺著就與這樁案子有關聯,你們卻都裝作看不出來,尤其是徐大小姐……真就撒手不管了,你們都是高人,我按捺不住了,反正我身上沒有官職,被抓,大不了撕破臉皮。”

李煦忽然睜開眼睛,目光清亮:“你真當她對此事不聞不問了嗎?”

周自然知道李煦說的是誰。

李煦接著道:“不將這樁案子查清,她不會罷手,再等等又何妨。”

李煦說完話,不知從哪裏發出了一聲響動。

緊接著有人慘呼:“殺人了……有人要殺人了。”

李煦從床上起身,抽出了腰間的軟劍。

聲音的方向是宋成暄的住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