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威逼

宋成暄走進衙門,都察院、大理寺的官員陸續都到了,書隸將涉及本案的文書分發給各位大人。

宋成暄不過是被傳喚協同辦案,就到旁邊的小屋子裏等候。

另有書隸送上一碗茶水,與宋成暄說了一句:“您寬坐,前麵的大人傳您,卑職再引您前去。”

宋成暄點點頭,隱隱約約聽到外間傳來說話的聲音,三法司開始論案情了。

現在隻是對案情進行了解和簡單的推斷,雖然黃清和已經將案子的證言、證物整理好,但是為了防止會有錯漏、誤判的情形,各位大人隨時都可以提出質疑。

“碧水河上那些偷盜人財物的小賊最先發現屍身。”

“正是。”

“那些小賊是誰抓到的?安義侯世子爺?”

“怎麽剛好讓他遇見了。”

“譚家人進京之後就住在安義侯府吧?”

宋成暄聽出來,說話的人是刑部侍郎許昌榮,這個人昨天一直坐在椅子上,聽黃清和說案情,除了開始與眾位大人打招呼之外,沒有再說其他話。

許昌榮看起來貌似沉著,目光卻飄忽不定,這樣的人一般都是要聽命於人,受人驅使的,自己不敢拿任何的主意,所以昨日隻是來探探其他人的底,想必昨晚已經向張家稟告過了,今天就找到了關鍵之處來質問。

黃清和的聲音傳來:“安義侯世子正好去遊花船於是遇見了那些小賊。”

許昌榮接著道:“這是湊巧,那在白雲觀裏也是湊巧?”

黃清和接著道:“在此之前譚光耀假意被譚光文刺傷,安義侯府生怕譚光文去殺孫丁氏所以才會暗中保護,也想要助府衙早些破案。”

“你聽聽,”許昌榮道,“安義侯府的人倒成了斷案的高手,竟然比府衙更早發現凶徒要殺人。”

許昌榮輕輕地正了正官服的領子,眯著眼睛看眾人,誰若是替安義侯府說話,他立即就會反駁過去,這是張大人交代下來的。

都察院其中一個禦史道:“許大人為何非要揪著這些不放,我們應該查看犯人口供,找到這樁案子的主謀。”

“主謀?”許昌榮冷冷地道,“如果案子從一開始就有問題呢,諸位就不怕冤枉了好人,我看這樁案子從一開始就被人牽著鼻子走。”

許昌榮說完又去看黃清和:“我看案宗裏所寫,在東山找到譚光文的也是安義侯府吧,安義侯府送消息來順天府衙,聲稱發現了譚光文的下落,憑什麽別人都找不到的人,安義侯府卻能找得到?”

黃清和抿了抿幹燥的嘴唇:“因為譚大太太和譚光耀都在安義侯府休養,安義侯大小姐發現了蹊蹺也不為過。”

“對,這就是最大的問題,”許昌榮盯著黃清和,“黃大人辦案那麽久,自認不如一個女眷嗎?

我聽說鳳翔案子,這位徐大小姐也參與其中,一個沒有出閣的女子,三從四德都沒學全,能夠查案?恐怕是被人授意這樣作為,本不該與這樁案子有任何關係的人,現在卻參與其中,這案子查的每一步都有徐家人的影子,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許昌榮的聲音鏗鏘有力,他麵對的不過就是徐大小姐一個女子,軟弱的女子能做什麽?還不是任人揉捏,他隻要隨便找出一個錯處,她就再也沒有麵目見人。

許昌榮正要輕鬆地笑一笑,就聽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道:“李大人之前也多慮了,我旁聽也覺得大人們說的有道理,此案可能開始就查錯了,根本與私運無關,否則照孫家賬目上所寫,運了那麽多硝石恐怕會出大事。

這兩日我忐忑難安,生怕想得不周全釀出大禍,無法向朝廷交代,如今也算鬆口氣,看來大可以不必再擔憂。”

這口氣十分的冷淡,一口氣說下來,其中透著幾分讓人難以反駁的篤定,仿佛已經下了定論。

聽起來像是在逢迎許昌榮,可許昌榮卻不由地有些心驚,私運硝石會出什麽大事嗎?還會釀出大禍,無法向朝廷交代?

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說此案與私運無關,萬一真出了事,朝廷真的會拿他治罪。

說話的人是誰?洪傳庭點名協查此案的泉州招討使嗎?

許昌榮不由地想起了那個難纏的薛沉,還好這招討使隻是個小官,薛沉應該不至於大動幹戈。

“沒規矩,”許昌榮冷喝一聲,“是誰在那裏說話……上前來。”

旁邊的小屋子裏有兩個人。

一個是坐著喝茶的宋成暄,一個是剛剛推門走進來的李煦。

李煦腳步還沒有站穩,迎麵就傳來宋成暄的聲音,宋成暄抿了一口茶,還沒有放下杯子,也不曾抬頭看他一眼,開口就是:“李大人之前也多慮了……”

將這樣一番話說完,宋成暄才抬頭淡淡地看向李煦。

四目相對,宋成暄那雙眼睛中有的隻是冷漠,與溫煦含笑的李煦成了鮮明的對比。

仿佛一個站在陽光之下,一個身處黑暗之中。

一個溫煦和善,一個咄咄逼人。

直到許昌榮開口傳喚,宋成暄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李大人,一起前去吧!”

這樣的場麵,已經由不得李煦回絕,宋成暄先一步走出屋子。

兩個都是青年俊傑,李煦上前不卑不亢的行禮,宋成暄也一樣禮數周全,隻是身上有些難以遮掩的銳氣。

許昌榮打量了宋成暄兩眼,隻覺得此人雙眸幽深,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你方才說什麽。”

宋成暄看向李煦:“最早提起私運的人是這位李大人,也因為這個下官才會留在京中,若是此案跟私運無關,下官還真是安心不少。”

宋成暄說到這裏,都察院禦史看向許昌榮:“許大人以為這案子果然與私運無關?”

許昌榮冷聲道:“誰說跟私運無關了?”

黃清和抬起頭:“大人不是說……此案的也許從開始就不對,不能再這樣查下去了嗎?那私運……我們還查不查……”

被這樣一質問許昌榮果然猶疑起來。

宋成暄心中微微一笑,一個聽人擺布的人,自然沒有什麽主意,就是這樣他才要乘勝追擊。

“大人可識得此物。”

宋成暄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擺在眾人麵前。

紙上畫著一樣東西,如同平日裏見到的火銃,但是又比火銃要大許多。

或許是巧合,許昌榮隻見紙上那黑洞洞的筒口正指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