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類死亡(3)

服務生過來禮貌地問我們幾位,杜枚說兩位。我們挑了一張靠角落的位子坐了下來,我坐在靠牆的位子,杜枚坐在我對麵,她把外套脫下來掛在另一張椅背上,點了一些小吃,抬頭問我:“喝酒嗎?”

我忙搖頭:“哦,不,給我一杯咖啡吧。”

杜枚遞給我一根煙,看看我:“七月,你臉色很差,是不是生病了?”她的語氣裏充滿了關心。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可能是沒休息好。你晚上不用上班嗎?”

我看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心裏不由得難過起來,盡管啟凡跟我說他跟杜枚沒什麽,可是我總覺得他們之間有問題,女人天生對這種事情極為敏感。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沒什麽,杜枚不會那麽晚給啟凡發那麽曖昧的信息。想到這裏,我對杜枚有了一種很自然的敵意,而且把她剛剛關心我的話理解為她的內疚,她想掩飾她跟啟凡的關係。

她絲毫沒覺察出我的敵意,笑著說:“沒事,請了假,一天不去沒關係的,我們這種班跟別的不一樣,很自由的。你呢?這段時間有沒有寫什麽新的恐怖小說?你發在雜誌上的一些文章我都看過了,但還是覺得你寫的恐怖小說更好看。”

“是嗎,謝謝,我已經不再寫恐怖小說了,我答應過啟凡,他老擔心我,說寫多了恐怖的東西不好。”

說這話的時候,我裝作很不在意地喝著咖啡,看她的反應,果然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聲調也有些不穩定,她說:“哦,也是啊,寫多了恐怖的東西是不好,安……醫生很關心你。”

我看得出來她在極力地克製自己的情緒,我繼續一邊看她,一邊用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沒辦法啊,誰叫他是我老公呢。”

她尷尬地笑著,躲開我的話題叫服務生拿酒。她的樣子讓我更斷定我的懷疑沒錯,在她拉開易拉罐喝酒的時候,我說:“我們要訂婚了。”

我話音剛落,她就被嗆到了,酒灑了她一身,她止住咳嗽,一邊拍身上的酒一邊努力地笑著說:“真的啊?什麽時候啊?你看這酒,弄得全身都是……”

“你跟啟凡什麽時候開始的?”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的直接近乎**,我完全沒有想過杜枚聽後的感受,但話已出口,我隻能看她的反應。

她愣了一下,抬頭看我,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裏麵充滿了驚訝,還有一絲惶恐,她的嘴唇動了動,什麽也沒說出來。

我點了一根煙,不需她說話,她的表情已經證實了一切。這一刻,我反倒平靜了下來。我們並非聖人,誰能保證自己不犯錯?於是,我對杜枚笑了笑:“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了,我隻是想證實一下,我不怪你,真的,也許是我自己哪裏做得不夠好。”

杜枚低下頭:“不是……我跟安醫生……我們沒什麽。”

聽她這麽一說,我有些不高興了,我都說了不怪/book/222800/

七根蠟燭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七根蠟燭閱讀她,她沒有必要再掩飾,我冷冷地說:“是嗎?我看到你給他發的信息了。”

她抬起頭來,又用剛才那樣的表情看我,這讓我心裏有些惱火。她說:“我,你誤會了……”

我頓覺氣不打一處來,聲音變得尖利起來:“誤會?你三更半夜給啟凡發信息說你想他,你說我誤會?你們在一起喝那麽多酒,你在電話裏說你不是故意的,難道這也是誤會?”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我毫不客氣地說:“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不懂,你們在一起為什麽要給我打電話?為什麽要讓我知道?是在向我示威嗎?”

“不是這樣的,七月,你聽我說……”

我打斷她的話:“行了,我不想說了,也不想聽。對不起,我今天態度不好,請你原諒!”說完,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她抓住我的手:“你先別走,七月,你聽我說。”

“我什麽也不想聽!”

“算我求你好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相信我。”

我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情那麽委屈、那麽懇切,我心中立刻湧出了一絲不忍,想到剛剛的態度確實有些過分,於是又坐了回去。

她的眼睛明顯紅了,泛著一層水霧,她把酒倒進杯子裏,一口氣連喝了三杯,我不知道怎樣阻止她,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她,就算她跟啟凡真的有曖昧的關係,我也不該說那些不留餘地的話,我支支吾吾地說:“對……對不起,我不想那樣說的,我……有點失控。”

她的臉上泛起一抹紅,在昏暗的燈光下,有著一種淒涼的美。她把手伸過來,輕輕覆蓋在我的手上,她說:“別,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對,七月,你很幸福,真的,你不知道安醫生有多愛你。”

她把手縮回去,又喝了一杯酒,歎了一口氣,慢慢地、輕聲地、就像在說一個故事:“說實話,我並不認為自己有錯,我隻是有時候很嫉妒你。安醫生是個非常優秀、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我毫不否認我喜歡他,從你第一次帶他來給小宇過生日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他了,為他發狂、發癡。我是從小宇那裏要到他的電話,記得第一次給他打電話,我讓他猜我是誰,他說猜不出來,我還想逗他,他卻生氣得要掛電話,我告訴他我是杜枚,他顯然對我沒印象,說他很忙就掛了電話。我看他態度那麽冷,所以一直沒敢再給他打電話,偶爾給他發發信息,他也回得很少。直到有一次,他跟一幫朋友去夜總會玩,所有的人都叫了小姐就他沒叫,在旁邊喝悶酒,我就跑過去跟他打招呼,我們就這樣再次認識了。後來有一段時間,他常常自己一個人來,他跟我說了好多,說他很愛你,可是你不理解他,你隻知道天天寫作,從來不想他的感受,他懷疑你根本不在意他。有一次,很晚了,他給我打電話,說他在另一間酒吧喝酒,問我要不要過去,等我趕過去時他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他告訴我,說他姐姐出事了,他做了那麽多年的心理醫生卻救不了他姐姐,他看起來很痛苦,拚命地要把自己灌醉,我看到他那樣,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把他從你手裏搶過來,因為我根本感覺不到你在愛他,隻要安醫生能接受我,我可以為他放棄一切,真的,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愛他,就像你永遠不知道他有多愛你一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太不公平。其實,安醫生如何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他總是刻意地回避著,那次……也就是給你打電話的那次,他喝得爛醉,我真的想勾引他,真的,哪怕就一次,他之後再不理我,我都無所謂,可是,他卻一直叫你的名字,給你打電話……他不給我任何機會靠近他……”

杜枚的聲音開始哽咽,她不得不停下來,她的眼淚落下來,她迅速地用手拭去,堅強而自嘲地笑著:“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挺賤的,明明知道他不可能會喜歡我,我還死纏爛打,我總希望有一天會感動他。可是……對不起,七月,你們要訂婚了是嗎?好好珍惜他吧,現在像安醫生這麽重感情的男人真的不多了……你先坐一下,我去下洗手間。”

我呆若木雞,我從來沒想到啟凡是這麽這麽地愛著我,我居然這樣懷疑他,還差點為了溫可原而跟他分手,老天!我要怎樣原諒我自己的無知?還有杜枚,我壓根沒想到她愛啟凡愛得如此痛苦,我竟這般殘忍地揭開她的傷疤,本來約她出來隻是問夏小宇的事,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可想而知,她在我麵前說這些需要多大的勇氣?七月,你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啊!

杜枚從洗手間出來,她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一雙眼睛通紅。我說:“對不起,杜枚,我……”千言萬語隻能溶成一句對不起。

她笑笑,又喝了一杯酒:“沒事,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的,你沒錯,我早該把事情跟你說清楚的。”

我剛想說話,突然一片漆黑,我叫起來:“啊!怎麽回事?停電了?”

杜枚的聲音從我對麵傳了過來:“噢,不是,忘告訴你了,這家酒吧是新開的,每天晚上十點會關掉所有的燈,五分鍾後開,給客人一份意想不到的驚喜。”

我鬆了一口氣,尷尬一笑:“哦,難怪剛剛就我一個人尖叫的,可為什麽要關掉所有的燈呢?太黑了,什麽也看不見。”

杜枚壓低了嗓音說:“這間酒吧是為情侶設計的,也不乏來這裏偷情的人,嗬嗬,給他們一點私人空間吧。”

這時,一陣輕柔的鋼琴曲響了起來,杜枚輕聲說:“七月,試著閉上眼睛,把全身放鬆,什麽也別想,聽著琴聲,你會感覺像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

我不再說話,照著杜枚的說法去做,旁邊有人不時在輕聲細語,我仔細聆聽著琴聲,暗自佩服那彈奏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也能彈出如此柔美的旋律,這琴聲帶著一種蠱惑和催眠的力量。不過我沒有杜枚說的那種像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感覺,倒是快要睡著了。

五分鍾對於我來說就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睜開眼睛來,四周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隻有那該死的鋼琴曲還在響著,不知道是誰碰翻了一張凳子,我突然覺得害怕,坐立不安,這時,桌子似乎被杜枚踢了一腳,我試探著叫她:“杜枚。”

她輕輕“嗯”了一聲便沒了聲響。我再度閉上了眼睛,心想她可能正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裏。我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這見鬼的酒吧,他們覺得這是一種情調,可對於我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整個人都快要爆炸了,我問自己,為什麽五分鍾會這麽久?我伸手去摸索桌上的煙跟打火機,隻聽啪的一聲,我聽出來,是打火機掉在地上的聲音,正在我鬱悶的時候,燈亮了,而且比原先還亮,耳邊響起一陣喧嘩。我長籲了一口氣,五分鍾總算是過去了!

我彎下腰從地上撿起打火機點了根煙,我問杜枚:“你要嗎?”

她沒理我,坐在那裏失神地盯著桌子。

我笑起來:“喂,你不是還沉醉在另一個世界吧?”

她還是沒理我,依然那副樣子,一動也不動。

她怎麽了?難道是在生我的氣?我問她:“杜枚,你怎麽了?杜枚?杜……”

我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下——在她坐的那個位置下,一攤黑紅色的**正在慢慢擴散,從她坐的凳子上,血液還在快速而沒有規則地往下滴……

“殺人了!”隨著一聲尖叫,音樂聲戛然而止。

杜枚死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我覺得呼吸困難,心髒也不跳動了。

半晌,我猛地撲過去抱住她的身體,驚悚入髓地尖叫著:“來人啊!救命啊!快報警!叫救護車——”

警察很快就來了,他們封鎖了現場,四處搜查,沒想到竟在我的包裏搜出了一把帶血的水果刀。酒吧裏的人全趁著剛剛的混亂跑出去了,隻剩下兩個年輕的女服務生在那嚇得說不出話,我也一樣嚇得說不出話,我不知道他們問了我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他們什麽,整個過程都像是在夢遊,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讓我來不及思考。

他們認為我殺人嫌疑最大,要將我帶回警局,一副冰涼的手銬哢嚓一聲套在了我的手上。

我第一次被當成了殺人犯,在眾目睽睽之下帶上了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