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拒絕離開

“一個女子為了複仇,也是會做出可怕和匪夷所思的事情的。”蘇采薇在心裏暗道,同時在心裏盤算著:宇文睿說的沒錯,將來上了公堂,她這個人證的證詞並不是無可指摘的。因此,她要做兩手的準備。

她彎起嘴角,從唇邊逸出一抹冷笑。她自己沒有發覺,這冷笑裏居然帶了一絲狠毒。

宇文睿看到了,不由地心裏一驚,油然而生一種極為不好的感覺。他上前用力抓住她的雙肩搖了搖,將她從沉思中搖醒。

她愕然地抬眸,茫然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宇文睿,聽見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本宮不能讓你繼續留在秦府,變成像蘇采蘋那樣惡毒的女子。本宮這就帶你離開這裏。”

他將她從床榻上拽起,要拉她下床。

身上覆蓋著的錦被因為這一連串的動作滑落在床上,隻著了一身單薄褻衣褲的蘇采薇頓時暴露在清涼的空氣裏。

雖然已是冬末春初,天氣仍舊有些乍暖還寒,何況此時的蘇采薇在不久前才剛剛落了腹中的胎兒,正在做著小月子呢。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隨即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宇文睿一頓,意識到自己由於心急,做了不恰當的事情。他飛快地將她塞回錦被裏,然後起身去了屏風後,拿來她的衣裙和披風。

“穿上吧。”他將她的衣物放在床邊,“趁天還未亮,本宮帶你離開。”

蘇采薇默默地看著他,沒有動。

“快點,晚了就可能會驚動早起的下人。”他催促著,幹脆拿起衣物,想要幫她穿。

“不,民婦不走,民婦要留下來為蘇大小姐報仇。”蘇采薇態度堅決,死死地抓緊身前的錦被,纖弱的身子直往床榻裏麵縮去,一臉的抗拒表情。

“薇兒的仇一定要報!但是,本宮更不想你墮落,一步一步地沉淪下去,以至萬劫不複。”宇文睿使勁拽著錦被,脫口道。

當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宇文睿驚訝地停住了手,定定地站在那裏,好像被雷擊中了一樣。蘇采薇也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房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一種很奇怪的氣息在兩人之間緩緩流淌著。

良久,蘇采薇幽幽開口,打破一室的靜謐:“民婦出身低微,原本不認識丞相府的蘇大小姐。可是就在大半年前,民婦為嫡母所迫害,在命懸一線之際依稀看到一位身著大紅嫁衣、胸前插著一柄短匕的女子出現在民婦的夢中,嚶嚶哭泣。她自稱蘇采薇,是丞相府的嫡長小姐。”

她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蘇大小姐向民婦訴說自己在大婚前死在秦昊手裏,冤氣衝天,恨意滿滿,就連奈河的渡船都不能負載她的天大冤屈,以至她無法渡過奈河重新投胎,隻能孤零零地徘徊在奈河岸邊,與妖嬈的彼岸花作伴。她請求民婦為她報仇,說隻有讓惡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她才可以消去心中的仇恨,踏上往生之路,再入輪回。”

這樣說,他的心裏是不是就會好過一些,就不會繼續阻擾她留在秦府裏執行複仇計劃呢。

宇文睿心裏湧上驚駭,臉上亦是一片濃重的悲色。他最愛的薇兒,竟然因為大仇未報而不得投胎,淒苦地徘徊在奈河之岸。

“所以,你才會跟蹤本宮,才會和張進一起去拜祭薇兒。”

尋常人都會以為“黎曉若”用計代替黎曉慧嫁給秦昊是因為貪圖富貴。他並不曾這樣想過,但是他也沒有想到隱藏在後麵的真實答案如此殘酷、如此悲戚。

蘇采薇輕輕點頭。既然他知道了,那麽她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就因為他知道了拜祭一事,才會調查張進,進而知道她與張進結拜為兄妹,並把張進聘為錦藍坊的守店吧。

“你……”宇文睿聲音低啞,“你後來還有夢見過薇兒嗎?”

“有,民婦偶爾還是會在夢中見到蘇大小姐。但是,她再也沒有和民婦說過話。民婦隻看到她的背影,以及大片大片血紅色的彼岸花。”

“她為什麽不入本宮的夢中呢?”他低聲說道,聲音裏有著難以言喻、揮之不去的傷感,“就算不開口說話,讓本宮見一見她也好啊。”

他傷心難過,她的心也不好受。在此刻,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把自己重生的秘密告訴他。但是,她不可以!

“蘇大小姐曾經說過,因為民婦的八字與她契合,當時又正逢民婦氣息微弱,她才能闖進民婦的夢中,訴說冤屈。太子殿下風華正茂,又是男子,陽氣極盛。所以,蘇大小姐才無法進入您的夢中。”蘇采薇心裏冒著冷汗。這在情急之下胡謅出來的理由,他是否會信?然而,顧不了那麽多了,她實在不忍心看著他繼續傷心難過。

見到宇文睿的臉上並沒有浮現懷疑的神色,蘇采薇的心安定了下來。她主動挪過去靠近他,半跪在床榻之上,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輕聲安慰:“太子殿下,逝者已矣,請不要介懷。想來蘇大小姐也不願意你沉湎過去,一蹶不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為蘇大小姐報仇雪恨,隻要大仇一報,蘇大小姐就不會被困在奈河之岸,可以再入輪回。”

宇文睿默默地回抱她,將頭靠在她的頸窩,靜靜地嗅著她身上傳來的香甜的氣息。

他的心漸漸安寧下來。她也暫時拋開了一切,與他靜靜相擁。靜謐的房中,他與她溫暖著彼此。

時間悄悄流逝。直到黎明前的第一聲雞鳴響起,蘇采薇才驚醒過來,輕輕推了推一動不動的宇文睿。

“太子殿下,天快亮了。”

“嗯。”他抬頭望望窗外,雖然不舍,卻也不敢再待下去。這裏畢竟不是皇宮,而是秦府。

“本宮要走了。你……萬事小心。”他叮囑完,收回放在她盈盈一握纖腰上的手臂,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皺,閃身出了房,一路尋了偏僻之處來走,借著黎明前最後的黑暗離開了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