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安慰

易寒柏飛快地皺了一下眉。他很不適應花小米如此恭敬地對待自己,那是一種客氣而疏遠的感覺。這個丫頭,還是覺得受到了傷害吧。

溫婉的視線在易寒柏和花小米之間流連著,她掩去了眼中的波動,“花小姐,我們易總一直熱心公益,他對你的幫助絕對是真心的。”

花小米很快地掃了一下溫婉,聽出了對方話中話。溫婉分明是指出易寒柏幫助自己,無非是為的慈善,與其它無關。看來,自己對溫婉的認識不夠深刻。

花院長的突然發病,讓花小米感到了肩上的壓力,為人處事方麵也發生了變化。她不再裝糊塗,而是眼明心亮地看人。

在場的人,都是聰明人,也都領會了出溫婉的言外之意。

易寒柏不悅地看著溫婉,“你到是很了解我。”

低沉的聲音,透出了易寒柏的不滿。

溫婉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僵了一下。她突然意識到做錯了,不應該在易寒柏麵前擺弄小聰明的。此時,多說多錯。她隻能接口道,“對不起,易總。是我不好,胡亂猜測了。”

花小米看到溫婉朝自己望了一眼,明白對方希望自己可以出來打一個圓場。如果是平時,自己就順了對方的心,可是花院長一病,她可沒有心思多管閑事。她隻當作沒看到。

仇烈看在眼裏,鏡片後精光一閃。他出來打圓場了,“易總,過一會兒,出差來帝都的美國治肝癌方麵的湯普森教授會帶著人來替花院長會診。”

“好。”易寒柏雖然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句,不過眼神裏透出讚賞。

仇烈臉上浮現出被表揚後的恰到的喜悅,他又說,“這多虧溫助理與湯普森教授是舊識。”

聽了以後,易寒柏看了一眼溫婉,“謝謝。”

溫婉抬起眼來,一臉的激動。

花小米把溫婉的神情看在眼裏,心裏明白這個女子應該是心儀易寒柏,所以之前才會話中有話,不過就算對方是為了討好易寒柏,才替院長請來美國的專家,自己也應該領情。於是,她還是道了謝。

“不用客氣。”溫婉客套地婉謝著,彎起的眼睛裏,卻沒有多少暖意。

這時,仇烈開口說道,“花小姐,我們就不再多打擾了。下次再來探望。”

“好的,謝謝你們。”花小米察覺出仇烈的體諒,對這個長相和善的男子產生了好感。

溫婉並不想走,可是因為仇烈的話,不得不告辭。

送走兩人之後,花小米看著易寒柏,“易總,今天真是虧了您。您那麽忙,要不要去處理一下公事?”

易寒柏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怎麽,過河拆橋?”

這貨就算明白了,用不著這麽直白吧?不過,花小米自然是不會接這個口,“您誤會了。我是擔心耽誤您。”

“不要再用‘您’這個字了,不習慣。”易寒柏看著她,“與其與我玩心眼,不如好好想一下,萬一院長不在了,福利院怎麽辦?”

“你亂說!院長不會有事的!”花小米著急地反駁著,下意識地抵觸這個現實。

易寒柏深深地盯著她,“原來你也有逃避現實的時候。”

這貨,為什麽輕而易舉地看透了自己呢?花小米退後幾步,頹然地坐在了沙發上,垂下了頭,“院長……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是的。”易寒柏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事實。他清楚,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

花小米低著頭,閉上了眼睛,兩行熱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是自己太疏忽了。花小米想起來,這段時間院長開始上粉了,可是她卻沒有想到院長是為了掩蓋病容。她也聽花豆豆說過院長近期變得很容易疲倦,卻沒想過是病了。甚至,她還曾經撞到過院長捧著右腹,疼得流汗的樣子,卻信了院長的說辭,以為隻是胃疼……

易寒柏發現她微微顫動的肩膀,心一揪。這丫頭,哭了。他不禁走了過去,坐在她的身邊,“可以借你肩膀。”

在意識到自己真的將與院長永別後的花小米,悲傷得不能自己。雖然她有點詫異易寒柏的體貼,但還是靠了過去。就讓自己偶爾軟弱一下吧。

花小米側過頭,頭抵在他的肩頭,情不自禁地環住他的胳膊,像在無邊的海中漂浮的心,仿佛找到了一塊小陸地,有了一絲安全感。

因為怕吵配院長,花小米咬著唇,發出壓抑的哭聲,肩頭抖動得很快。

易寒柏很快就感到自己胳膊上的濕潤。他一向很討厭女人哭。可是,她低低的噎泣,卻讓他的心揪了起來。他側頭低下來看著她的小腦袋,心底一片柔軟。他不由得側過身,將她擁入懷中。

花小米的身體略微僵了一下,片刻又放鬆了下來。一個堅實的擁抱比起肩頭來,更讓她感到踏實……

過了很久,花小米的肩頭的起伏慢慢平靜下來了,隻是偶爾隨著她的抽噎才抖動一下。

眼淚隻能宣泄一時的情緒,卻對現實與事無補。花小米放縱之後,理智占據了她的頭腦,她開始考慮起現實的問題。

福利院要怎麽辦?怎麽才能撐下去?資金哪裏來?這都是殘酷而玩實的問題,也是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的。花小米深知憑自己的工資和額外打工攥的錢,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但是,花小米決不會眼看著福利院關閉的。因為那就不僅意味著院長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而且意味著生活在裏麵的孩子們又將流離失所,麵臨離別了。

怎麽辦呢?

花小米靠在易寒柏的胸口,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

易寒柏擁著她,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頂,也如同入定一樣,安靜地陪伴著。

對於她的平複,他又欣慰,又心疼。身為孤兒,她很早就學會堅強了吧,就像他一樣。因為幼年失去母親,他也是很早就成熟了。

又過了一會兒,花小米抬起頭,看到易寒柏剛毅的下巴。她突然想,如果他願意伸出援手來,那麽所有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了。

可是,他會願意幫忙嗎?自己好像已經欠他很多次人情了。不過,他之所以這樣做,應該是對自己有所圖。不管他要圖的是什麽,隻要可以幫到福利院,自己都不在乎。花小米下定了決心。

有了解決問題的方向,花小米不再迷茫。她挺直了脊梁,嗓音沙啞地開了口,“易總,我能幫你做些什麽?”

“你?”易寒柏低下頭來,看到她清澈的眼睛裏的璀璨光芒,一時失語。她……真的很吸引人。

“易總。”花小米輕喚一聲,仰著頭,看著他。

易寒柏意識到現在正是提出自己條件的最好時機。隻是,他有了一絲猶豫,自己這樣做,算不算趁火打劫?

“為什麽這麽問?”斟酌一下後,易寒柏反問道。

“因為我想請你幫助,但是又不想占你便宜,希望我們可以等價交換。”花小米很直接地說出自己的意圖。她覺得在他的麵前,沒有必要遮掩。

易寒柏眼神一閃,“原來如此。”

花小米靜靜地等著他說出下文。

不料,易寒柏鬆開了懷抱,站了起來,“以後的事,再說。你先好好地陪一下院長。”說完之後,他走出了病房。

盡管錯失良機,易寒柏卻不覺得遺憾。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想算計她,卻希望可以得到她的真心。剛才她的依靠,讓他心裏暖暖的。

花小米愣了一下。她明明看到他心動了,怎麽會就這樣走了呢?不過,他的話還是留有餘地的。看來,自己要另找時間,再與他溝通一下。

房間裏一下子死寂下來,花小米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悲傷的心情,然後才站了起來。她先去了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然後,對著鏡子,她試著微笑。可是,鏡裏的自己,笑得比哭還難看。

嚐試了幾次後,她放棄了。原來,強顏歡笑真的很難。

花小米走到了蘇院長的床邊,搬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她握住院長的左手,貼上了自己的臉。

院長的手真涼啊~她想用自己的臉去捂熱它,不防,眼淚又流了出來。

不能哭啊。花小米匆忙地把臉在胳膊上磳了一下,把濕熱的**擦去。她改用手握住院長骨瘦如柴的手,突然想到不久前,自己曾抱怨院長近期暴瘦。

記得,院長慈祥地笑著說,“傻丫頭,我這是千金難買老來瘦啊。”

院長,一直是那樣的,一直堅強地成為自己以及福利院所有人的支柱,卻瞞下了病情。

肝癌,那是多麽痛的一種病啊。花小米曾經看到過得了這種病的人,痛得在地上打滾,曾經看到這種病人,疼得破口大罵。可是,院長一直是那麽的慈祥,一定是躲起來,獨自捱著。

想到這些,花小米心疼極了,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花小米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花小米再次醒來,聽到了是壓抑的哼哼聲。她猛得張開眼,就看到花院長滿頭是汗,身體蜷縮起來,手壓著右腹處,但是咬緊了唇。

“院長,你疼的話,就喊出來,不要忍著。”花小米立刻站了起來,但是手足無措,學的那些醫學知識,都不翼而飛了。

花院長轉頭看著她,嘴角費力地扯開一個弧度,“小……米,是我吵……醒……你了嗎?”

花小米拚命忍住自己想要哭的念頭,假裝什麽事也沒發生地說,“沒有,沒有。我是自然醒。院長,你等等,我去找護士。”

花院長虛弱地點點頭。

其實花小米知道病床裏有呼叫鍵,但是她無辦法麵對院長,因為自己什麽也做不了。院長在這種時刻還顧忌自己,死忍住痛。

跑到病房外麵的花小米靠在牆上,捂住了嘴,胸口不停地起伏。過了一會兒,她才略微好點,這才跑去了護士站。

護士聽說蘇院長醒了,馬上呼叫了主治醫生。

花小米沒有進入裏間,因為她看到院長正疼得在**翻來滾去。她怕自己進去後,院長會覺得不自在。她站在門外,看著醫生給院長注射了止疼針和鎮靜劑。

當院長安靜地睡著了以後,花小米的心還是沉甸甸的。為了避免福利院其它人的擔心,她打了電話回去,簡單地說了一下。

是夜,花小米從宿舍裏取來了換洗的衣物,住在了外麵的沙發上。她要珍惜和院長在一起的分分秒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