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 她又摔一次

王雪芽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有說有笑,她一個人悶頭喝酒。在喬東陽和鄭西元過來前,幾個姑娘在一起瘋鬧時她就喝了不少,本來就量淺,這時再強灌幾杯,雙頰如同飛上了兩團紅霞,一雙通紅的眼睛欲說還休,若有所思地打量鄭西元。

“鄭哥……”

射燈的光映著她,襯得她一張俏臉變幻莫測,輕盈的笑,滿臉的膠原蛋白,年輕嬌軟,聲音沉而低,聽得鄭西元心髒停掉一拍。

“怎麽了?”他假裝鎮定。

王雪芽舉起杯,借著杯裏微蕩的酒液擋住半邊臉,一隻彎彎的眼帶著笑,輕輕一眨,“敬你一杯。”

她聲音比羽毛還要輕軟,又十分低,在包間的音樂覆蓋下,幾乎聽不真切。

但鄭西元無須聽真切,肢體語言往往比語言更容易讓人領會。他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已然心動。

“好。”他笑著舉杯。

杯與杯的碰撞,在杯壁清脆的聲音裏完成。她的勇氣,在他的表情裏升級。

王雪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挽唇笑說“有個事兒,老早就想問你了。就是找不到機會,也沒有勇氣。今天晚上……好像剛剛好。”

剛剛好三個字,被她說得極輕,

像個嬌嬌軟軟的小女生在撒嬌,她的眼,一直盯住他。

一般人真受不了這樣的注視。

鄭西元低頭泯一口酒,沉默一下,抬頭直視她,“說吧。我聽著的。”

王雪芽安靜片刻,把腮邊落下的發挽到耳後,露出一隻被酒精燒得通紅的耳朵和半邊臉頰,然後,她朝鄭西元勾了勾手指,“過來……”

麥霸孟佳儀點了一首《霸王別姬》,放開喉嚨在吼,震耳欲聾,快把嗓子喊破了。

他們如果不湊近,就得用很大的聲音才能聽見彼此的對話。

鄭西元笑了笑,提一下褲腳,挪到她的身邊,側臉望著她,“現在可以說了嗎?”

他印象裏的王雪芽是個單純而靦腆的小姑娘,可今天晚上的她有了酒精壯膽,絲毫不露怯意,雙眼盯住他就不放鬆,直到他有點不好意思了,她才伏向他的耳邊。

“你對我的關心,和對若男,對別的女孩兒,都是一樣的嗎?”

“嗯?”鄭西元似乎有點意外,一時沒反應過來,抬眼看她。

兩人離得很近,四目相對。

隻一秒,他就在王雪芽臉上越來越濃的笑意裏讀懂了她的意思。

“嗬!”他歎口氣,失笑,“當然是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王雪芽步步緊逼。

“這個……”鄭西元把玩著手裏的杯子,“……你知道的,因為池月和阿喬的關係,我們肯定更近一些,我對劉若男是責任更多一些……”

“哦。對我就沒責任了?”王雪芽抓住她的語病,“我也是在《星空行者》受傷的。我也跟她一樣……終身都不能再劇烈運動……”說到後麵,她眼裏染上一層霧。

“對我,就沒有責任嗎?”

喝了酒,大部分人更容易情緒化。

這一點鄭西元心知肚明,他知道王雪芽可能有點上頭了。

“有。所以,我一直希望能補償你。可是你……嗬,恕我直言,你這小姑娘不好補償啊,劉若男解決一個工作就能滿足,你呢?”

她呢?

要什麽才能滿足?

王雪芽看著他有點失神。

“我們別提以前了。提起來,你會不開心。”鄭西元搓搓額頭,“一轉眼兩年了,雪芽,我欠你一句道歉。”他舉舉杯,“喝完這杯酒,咱們冰釋前嫌吧?”

說完,他仰頭飲盡,擦擦嘴,笑著歎說“看到你現在重新獲得幸福,我很開心。然後呢,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擔待——以後如果你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吱一聲,我還是那個熱心腸的鄭哥……”

“吱——”王雪芽笑著看他。

鄭西元“……”

“我吱了。”

“……”

鄭西元至少沉默了十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有。”王雪芽慢慢收斂笑容,聲音小了許久,“兩年前我不懂事,一不小心養了隻惡魔在心裏。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把他殺死。”

鄭西元“……”

“我知道這事兒非常丟人。可是呢,我殺不死他,又養不起它。天天吃我心血,我好累,沒有辦法了。”王雪芽慢慢說著,像在給自己勇氣一般,輕輕咳一聲,搓搓通紅的臉,又笑著看他,“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鄭西元隔了三秒。

“不明白。”

王雪芽眉心皺著,“真不明白?”

“嗯。”鄭西元無奈,“你們女孩子說話就喜歡拐彎抹角,有什麽需要,你直說吧?”

王雪芽吸口氣,把酒杯又端了起來,慢慢瞄他一眼,“上次吃飯,跟我一起那個男生你看見了嗎?”

鄭西元“看見了。”

王雪芽“你覺得怎麽樣?”

鄭西元“挺好的。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眼神單純,一股子書卷氣,這樣的男孩子比較穩定,非常適合你。雪芽,看你找到幸福,我真的替你開心。”

他頓了頓,又自嘲般笑了笑。“當然,可能因為這樣,我心裏會好受些。總之,恭喜你。”

王雪芽怔了怔,“哦,謝謝。”

鄭西元“阿喬說我渣,是因為界線感不強,常常讓女孩子誤會我的感情,我反省過了。可能是有這方麵的問題,但是當初傷害你……我真的不知道,更不是誠心。”

王雪芽涼涼一笑,“我知道。”

鄭西元真誠地看著她,“你還生氣嗎?”

王雪芽搖搖頭,“不。”

“那就好。”鄭西元長長鬆口氣,“來,我們碰一杯。過去的事兒就算過去了。往後,我們都要好好生活,擁有幸福。”

“幹杯!”王雪芽懶洋洋地勾起唇角,將這兩年攢下的所有控製力都用到了這個笑容裏,“希望你早點定下來,別再傷害妹子們的心了。”

鄭西元打個哈哈,“會的會的,我會努力。早點找到我的她——”

“會的會的,你的她……嗯,找到你的她……跟我好像也沒啥關係……”王雪芽是真的喝多了,說話開始語無倫次,一臉是笑,嘴裏又不知在喃喃些什麽。

池月怕她失態,伸手取下她手裏的酒杯,勾住她的胳膊往自己這邊靠了一下,望著鄭西元笑,“來吧,我們大家一起敬鄭哥。”

鄭西元的視線從王雪芽挪向她。

池月是人精。

臉上永遠是他看不懂的笑。

“別這麽嚴肅。我有什麽好敬的?”鄭西元擺擺手,似笑非笑,“大家碰個杯,恭喜你倆成功脫單吧……然後,差不多就可以撤了吧?時間不早了。”

他說時間時,又一次望向王雪芽。

可是,王雪芽低著頭,伏在池月的肩膀上嗚嗚的,不知道在笑還是在哭,完全感受不到他眼睛裏的關心。

池月看見了,隻是笑,“你怎麽沒可敬的?認識鄭哥這麽些年,你真的是不停在刷新我的認知。”

鄭西元“……這話是褒是貶?”

“當然是褒。”

如果用顏色來形容,那池月對鄭西元的觀感就是一個由黑到紅的過程。以前的她對鄭西元甚至是有過反感的,現,現在再回想,這人其實很不錯,有擔當,有能力,除了在女人的問題上有點拎不清,從沒主動傷害過誰。

不傷害人,就是好人。

“來,敬我們的老好人鄭哥一杯。”

她一提議,大家就雀躍起來。

“幹杯!”

王雪芽低下頭,扶著桌邊站起來,擺擺手,“我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我去洗手間。”

池月跟著站起來,“我陪你——”

“不用不用。”

“怎麽不用,看你喝得……唉,你少喝一點啊,要結婚的是我……”

“月光光,你還是這麽喜歡紮心。”

兩人走出包間,涼風一吹,池月甩甩頭,覺得腦子有些混沌。

走廊裏光線很暗,她扶著王雪芽,“仔細腳下……”

“沒事,我沒事……”喝大的人一般都喜歡逞強,池月無奈歎息,“信不信,我一鬆手你就得摔下去。”

“……摔什麽呢,不摔。摔是不可能摔的……我已經摔得夠多了,夠痛了……今晚,我又摔了一次……又摔了……再也爬不起來了……”說著說著,這姑娘傷心起來,壓抑著哭,隻流淚,沒聲音。

池月“……”

“你啊,這輩子就毀在嘴太硬,心太軟——”

池月一隻手扶住她,一隻手往兜裏掏紙巾,這時,眼角餘光裏一個人影突然閃過去,目光盯視著她們,有些冰冷、銳利。池月感應到對方的注視,條件反射地望過去,而那人已然迅速進入旁邊的包間,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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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更得有點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