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潮汐聲低微,蔓延到岸邊,卷起一圈圈雪白海沫。

一個混雜著海風的吻結束,季檀月唇微紅。

她俯身,用指尖挑起朝宛頸上那枚戒指項鏈。

內側鐫刻著兩個字母。

朝宛不知道,仰頭望著女人。

她剛才被圈在懷裏親了很久,思緒很亂。

見季檀月眸光溫柔地摩挲戒指,她輕聲說:“為什麽戒指隻有一枚呢?”

她想和季檀月一起戴戒指,最好是一對。

想著想著,不由臉紅垂下頭。

“小宛想和姐姐一起戴戒指?”耳邊拂過話音,“那這枚訂婚戒指可就不行了。殺青之後,我們一起去店裏選……”

聽完後麵話音,朝宛睜圓眼,慌忙用手堵住季檀月唇。

可對上女人含笑視線,她一邊想鑽進地裏,一邊卻又忍不住藏著期冀。

結婚戒指?

是戴在無名指那種嗎?就像……爸爸和媽媽那樣。

“現在抵賴有些晚。”季檀月用指腹勾她下頷,“因為,你早都是我的了。”

朝宛咬唇,忽地撲進女人懷裏,悶聲道:“姐姐也是我的。”

哪有一個人獨占的道理呢?要公平。

季檀月內心柔軟,撫摸她吹亂的發絲。

“嗯,全都是你的。”

-

《夜鶯》在臨宜的拍攝最後一日,朝宛照安排到場地補拍鏡頭。

這是一場動作戲。

漆黑濕冷的監牢中,鄭蔓用鑰匙打開某間牢房的鎖,為獲取高層信任,不得已親手了結同組織下級的性命。

“好,開始。”薑成比OK手勢。

鏡頭裏,纖細背影正對刑架,一寸寸放下手中槍管。

槍頭裏還冒著白煙。

鄭蔓視線定格在近在咫尺的女孩臉上,盯著她眉心的血洞。

幾日前,小卉還在街邊甜甜叫她“鄭姐姐”,遞給她一枝裝束精美的野花束。

那裏麵有一張摩斯密碼紙條。

含義是,情報局在懷疑她。

誰料,今天小卉卻永遠閉上了眼。

為了那一日傳遞給她的消息。

幾秒前,女孩表情懼怕,卻依舊強裝鎮靜。

鄭蔓看清了她的口型。

“開槍呀。”

她還隻有十六歲。

鄭蔓垂下了視線,甚至連表情都沒有顯露分毫,背影平靜得像一張紙。

她不該露出任何異常舉止,盡管胸口疼到抽搐。

“好!”合著拍掌聲,背後傳來男音,沙啞陰翳。

鄭蔓勾唇,再轉過身時,桃花眼裏帶著些不留情麵的饒有興味。

像在說“就這些”。

滴水不漏,與她以往在軍部時的偽裝別無二致。

鄭蔓紅唇微啟:“尹處,我可以走了麽?”

話音藏著倦怠,指尖勾弄槍栓,打理得精致美豔的黑卷發垂落肩頭。

像條美人蛇。

男人興味更濃。

他眯眼吸了一口煙槍,嗬聲笑,起身走近。

素來知道尹處長和鄭蔓玩得出格,並無人敢在這間牢房守衛,此時周圍沉寂無聲,半個人影都沒有。

彌漫焦臭味的煙槍嘴被抵在了唇邊。

“來一口?”

鄭蔓眉尖微蹙,但旋即唇角愈發上翹,顯得平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質都被衝淡幾分。

她素白手指輕點男人袖口,借著是手臂,胸口。

眉心。

男人骨節醜陋的手環住了鄭蔓腰身,他眯眼,將煙嘴逼得愈發近。

誰都想折掉身邊這一枝清秀與誘引矛盾糅雜的花。

盡管劇毒。

“好啊。”耳邊一聲幾乎讓人身酥的嬌答。

鄭蔓抬眼瞥她,雪白臉頰撲過一圈煙霧,像被玷汙的新雪。

昏暗審訊燈下,男人經不住**,身體不再緊繃,得意地微眯起眼。

可是就在下一秒,耳邊驟響。

手腕處傳來劇痛。

鄭蔓唇角依舊勾著,手.槍抵在男人下巴,眼底是將明未明的冰冷憎惡。

她槍口移到男人方才圈住她的手臂上,扣動扳機。

砰,又是一聲。

槍口再移,到了胸口,依舊沒有遲疑。

第三聲。

男人抽搐著,醜態畢現,在哀叫呻.吟。

“你敢、呃……敢殺我……”

“……叛徒。”

“尹處。”鄭蔓垂眼,笑意全然消失,嗓音陌生,“那一口煙,是要用命來償付的。”

槍口終於移到了男人眉心中央。

“還有海棠。”

海棠是小卉的代號。

“夜、夜鶯……你……”男人瞳孔急劇縮小。

第四聲槍響後,房間再無響聲。

鄭蔓站起身,靜靜將手.槍放在桌上。

她起身去了絞架前,秀麗精致的臉難得蔓延蕭條,眼底浮現淡不可聞的紅色。

但眼淚卻並未淌下,困在桃花眼中,狀若幹涸。

“小卉。”女人嗓音冰冷沙啞。

“睡吧。”

“卡!”薑成喊停,搓手手,“很好很好。”

刑架上血痕累累,化中槍特效妝的小女孩頓時睜開眼,被工作人員解開繩子後就想撲進朝宛懷裏。

朝宛仍沒怎麽出戲,怔怔地任由她抱,眼圈微紅,眼淚卻分毫未落。

這是她對鄭蔓這個角色的理解,隱忍潛伏,縱然同伴被自己手刃,也不該淌出眼淚。

悲到極致,其實是流不出淚的。

“小朝老師。”背後傳來低柔喚聲,“結束了,去休息吧。”

朝宛按了一下眼角,答:“嗯。”

雖然她覺得小歲的聲音怪怪的,可是沒有細想。

直到手臂被挽住,手裏遞來一杯溫水,朝宛才忽然覺得,小歲好像……高了她很多。

“姐、姐姐……?”她透過口罩與帽子,很快辨認出季檀月。

季檀月不動聲色圈住她肩膀,答:“小朝老師還有什麽想要的嗎?”

朝宛聽得耳朵熱,垂頭答:“沒有了。”

不是說好會在房間裏等她,然後下午一起回臨南的嗎?

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壞的。

“剛才的表演很不錯。”季檀月開口。

朝宛偏頭看她。

不知怎麽,沉浸在剛才拍戲時的悲涼情緒倏然湧上心頭。

她躲進女人懷裏,藏得好好的眼淚悉數滾了出來。

“……我、我沒有保護好小卉。”

女孩笑容純真,卻被鄭蔓親手斃在槍響之下。

隻為了掩蓋“夜鶯”的身份。

“可是鄭蔓為她報了仇。”季檀月輕撫朝宛後背,“不是你的錯。”

朝宛吸了一下鼻子,還想再說點什麽。

“小朝老師!”忽然,有人在背後喊。

朝宛慌忙轉身,睫毛上沾著淚珠,狼狽又脆弱。

場務從沒有見過她這副樣子,一時愣住。

剛才拍戲時那麽悲涼的情節都沒流眼淚,怎麽現在這一會工夫就哭了呢?

完全不像是她認識的那個又A又冷的小朝老師。

她視線移到朝宛身邊像是助理般捂得嚴嚴實實的人身上,覺得女人陌生且可疑。

該不會是她惹了朝宛生氣吧?

“有什麽事嗎?”朝宛問。

一邊說,還一邊往助理身邊退離,像是窘態被撞破,抗拒回避的模樣。

“沒、沒事……”場務答,想趁機溜走。

本來也沒什麽事,她問問副導就行。

誰料,剛一轉身,她忽然聽見身邊傳來接連幾道清脆喀嚓聲。

場務迷惑望去,發覺是個小男生。

“誒,你拍什麽呢?”她好奇湊過去。

可男生表情不自然,手機屏幕裏朝宛與高挑女人的照片一閃而過。

“你拍小朝老師就拍,拍那個助理幹什麽呀?”場務問。

但還沒等男生回答,下一秒,身邊忽然被陰影籠罩。

“你好,目前劇組實行保密拍攝協議。”一隻修長的手橫在男生麵前,聲音柔和而淡,“可以讓我看看手機裏的照片嗎?”

男生匆忙搖頭,攥著手機就想離開。

但他是個Beta。

場務也沒想到身邊高挑女人會忽然上前一步,纖細指節竟牢牢扳住了男生肩膀。

借麵容解鎖男生手機後,冷光映亮女人眉眼,長睫如浸寒波。

操作幾下,將相冊裏所有曖昧照片刪掉,她示意場務攔下男生。

隨後,用自己的手機撥通了電話。

“你好,薑導。”女人聲音寡淡。

“我抓到了你想要的人。”

回臨南的飛機就在當日。

登機前,場務眉飛色舞地和化妝師交談:

“哎,你知道小朝老師身邊那個新助理嗎?長得好看,而且能力好強誒!抓狗仔時簡直了……Alpha力MAX!”

“新助理?”化妝師小姐姐困惑不解,“朝宛不是隻有一個助理嗎,叫小歲。”

“不是。”場務反駁,忽然,看見過道裏走來兩人,眼睛亮起來,“看,來了來了。”

朝宛身後立了個身形頎長的女人,白口罩,長風衣,辨不清相貌神情。

“我去看看。”化妝師不服噘嘴。

她和朝宛關係還算好,從試鏡時就認識了,靦腆地打招呼:“小朝老師,最近辛苦啦。”

朝宛一如既往地疏離有禮,眉眼稍彎,頷首示意。

可就在她與助理將要入座的時候,化妝師忽然看見,朝宛手腕上帶著一串檀木珠。

異常眼熟。

好像是……季檀月同款。

化妝師有些混亂,支支吾吾:“小朝老師,您、您這手鏈……”

以她身為季檀月影迷十多年的經驗,不,根本就是同一串吧,連磨損的程度都一樣。

“是公司福利。”高挑助理女人倏然抬眼,手撐在椅背上,靜靜看她。

“啊。”化妝師一知半解地點頭,“可、可是,和季影後戴了十年的那個好像哦……幾乎一模一樣。”

不知怎麽,朝宛縮進座椅裏,再也不探頭出來了。

卻能在她的角度,看見一點泛紅的耳尖。

化妝師困惑不已,仍想開口再說點什麽。

但話音才出口,就被身前保持靜默的女人打斷。

“抱歉。”

她頷首,指尖勾向耳後,將口罩徐徐摘下。

麵容再無遮掩。

女人鳳眼低垂,鼻梁高挺,淡色的唇抿起,雙手插兜,周身氣質出眾又矚目。

“的確是我的。”她答。

“我想送她,不可以嗎?”

化妝師大腦宕機。

忽然,女人右手被拉得低垂下去。

她看見,骨節微紅的,屬於朝宛的一隻手輕抓住了季檀月的,還順勢搖了搖。

像是害羞,在勸她不要繼續說了。

但比起手鏈,更注目的是朝宛頸間一枚由銀鏈穿起的戒指。

上麵反射著兩個字母。

J&Z。

“可以、當然可以。”化妝師喃喃後退,像丟了魂。

她坐回原位,接受著場務的盤問,竟然什麽都說不出口。

前排,兩個人依偎在一起,仿佛從來都親密無間。

她看見季檀月低垂眼,其中俱是朝宛的倒影。

女人麵向公眾的溫和疏離早就**空,相反,從來都沒有放開牽著朝宛的手。

遠處,雙人等候座椅裏。

“姐姐膽子好大。”朝宛輕輕掐了一下季檀月指尖,唇咬得發紅,“為什麽不提前和我說呢?”

她剛才嚇得心跳加速,險些當場逃離。

“可我就是想送給小宛。”季檀月柔聲答,撥弄著朝宛腕上檀木珠子。

也要讓很多人知道,女孩已經是她的。

她不願再掩飾愛意,尤其是對朝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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