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掌天下 第二章 生祭

巍巍帝陵,嫋嫋輕煙。誰也無曾想過拓跋浚會在這麽年輕的時候逝去,包括他自己也絲毫沒有想過。

當一切發生之後,倉皇失措。他甚至還沒有開始建造屬於自己的皇陵。

在馮寧還沒有從悲傷中走出,隨之乙渾便開始把持朝政。這裏的一切都在乙渾的授意下飛速地進行,馮寧也從沒看過,隻覺人死燈滅,身後事如何對於一個長在新時代的人真的不是很介意,而且她也不想來此觸景生情,徒增悲傷。

可是今日終於還是全副鸞嫁來到於此。牽著兒子女兒的手一步一步走近他。青山綠水之間,巍峨陵園,古樸肅穆,細細看去,一刀一刀的雕刻,是那麽鬼斧神工。即使此是乙渾督造,馮寧也忍不住讚歎。難怪一道道奏則上乙渾千般不是萬般卑鄙,卻沒有一人說起皇陵。這大概便是他執掌朝政以來做的唯一一件令人滿意的事吧。算是補償,還是心虛?冷冷一笑,隻覺滑稽無比。

領著一雙兒女按照禮製祭拜,晗兒一開始便已經明白,隻是跪著,隱隱的有了一絲王者之氣。曦兒卻很不安,眼神中透著驚惶,晗兒輕輕執手,牢牢握住。馮寧在後看著,心底一酸,兩行熱淚下來。

浚哥,你在天之靈看見嗎?我們的孩子很好,也很懂事!隻是大家都想你了,很想很想!

後麵自然刷刷地跪倒一片,甚至有幾重咽哽聲傳來。馮寧厭惡地皺了皺眉,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傷心呢?突然沒了興致,她寧可在宮裏對月思人,也不願在這裏看著一群小醜故作傷心。

對著侍書使了個眼色,侍書會意,以陛下大病剛愈,不宜久撐為由。帶了拓拔晗和拓拔曦下去。

馮寧待到那兩個小小地身影完全隱去,才冷然道:“開始!”

張佑扯開嗓子。尖聲叫道:“帶乙渾!”

兩旁的衛兵隨之一級級地傳遞下去,一時間整個山穀都是這三個字的回音。

朝臣們都冷著臉,除了幾個三朝元老自持矜貴,其餘的都齊刷刷地往下看去,其中那些不夠老成的臉上都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馮熙和李衝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搖搖頭,但這是馮寧的堅持。他們也隻能妥協。

周圍地一切似乎都不在馮寧眼中,她的雙目都直直地望於下方。昔日不可一世地乙渾,如今身穿囚服,雙手雙腳都帶著重鐐,被兩個手持長槍的衛士一級級地逼上來。隻是那頭顱還高高地昂起,眼神絲毫不見膽怯。

馮寧的眼中閃過一絲激賞,此人在亂世必是英雄。不過乙渾即使在如今的這太平盛世,清明君王。也在夾縫中掀起了滔天的風浪。馮寧暗自搖了下頭,心中的滋味複雜無比,如果她跟這件事有切身的關係,也許她也會欣賞這個男人。可惜對她來說,乙渾殺地不是所謂的帝王,而是她的夫君;乙渾毀的不是所謂的拓跋氏錦繡江山。而是她漸漸找回溫暖的家!

絕對不會原諒,也絕對不會心軟!她好像是來錯了世界,帶著前世的記憶分外的敏感,厄運總在最溫暖幸福地時候到來。在家本是天倫之樂,滅族之禍卻從天而降;在宮中本與姑姑相伴,也算是自知自樂,血腥味卻在本以為安寧的世界中漫開;到了最後,和浚哥,終於在宮中建立一個家,不是君主和嬪妃。不是帝王無情。而是實實在在的溫暖,但是如同遭了詛咒一般。隻是那麽一個瞬間,一切化為烏有。

難道老天爺讓她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一遍遍感受這人間難以忍受之痛。日日夜夜折磨於心,前所未有的怨恨。怨天,怨地,更怨造成這一切形形色色的人。

隻是卻隻有乙渾還好好活著,所以,滿腔的怨恨不可避免地傾瀉到他地身上。不知怎麽,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讓乙渾在帝陵麵前生祭活剮,如此,如此,才能讓時時泛疼的心髒安靜一會!

淩遲,千刀萬剮之刑,將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使受刑人痛苦地慢慢死去。當初在學校裏上中國法製史,教授還大大批判了這個野蠻的封建刑罰,她也是暗暗咋舌不已。如今教授一定想不到他的學生會為了報私仇把出現於五代之時的淩遲提早搬上曆史的舞台,這算是倒退還是進步?

張佑看向馮寧,馮寧迎著張佑的目光,默然地點點頭。

“行刑!”張佑太監特有的尖聲又在帝陵上空響起。

衛士踢了乙渾一腳,傲然不跪的乙渾也不由得被踢倒在地。此時馮寧才認真地看著他,臉上和隱隱透出地身上都帶著不少傷痕,看來張佑真地沒有給他任何好看。心中舒出一口氣,任你再厲害,終是要在這帝陵化為一灘血水。

馮寧心底本是厭惡封建王朝的血腥之事,可如今卻感到像大熱天喝了冰水般無比地暢快。不知曆朝曆代的君王下下一道道誅滅九族的詔書心中是如何的,她自己如果不是在這帝陵,恐怕就要放聲大笑了。這麽多年的委屈和仇怨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發泄出來!

行刑手已經把乙渾的衣服一把扒了下來,常年武將生涯造就的肌肉一塊塊隆起。行刑手用舌頭舔了下幹燥的嘴唇,眼睛眯起,下去就是一刀。

肉塊落下,鮮血濺起!行刑手的眼瞳似乎被鮮血染紅,周圍的鮮卑貴族大多都露出嗜血的神色,這才是他們曾經血腥卻又令人向往的生活。而漢族大臣倒多半默不作聲,隻是眼觀鼻,鼻觀心罷了,膽小的卻是瑟瑟發抖。

乙渾的表現倒是讓人敬佩,雖然臉上的神色無比痛苦,卻是不喊不叫。抬起頭,輕蔑地看向行刑手。行刑手手一驚,幾乎就要下錯了刀子。

馮寧隻覺眼前一片血肉模糊。身子微微有些顫抖,肚子裏翻江倒胃。惡心,從來沒有這麽惡心過!原以為自己已做好了一切準備,再殘忍的畫麵她都看得下去,這根本就是乙渾自作自受。

如今才知,想和看是兩回事。淩遲說出口很容易,那些大臣附議也很容易,畢竟乙渾遭了天怒人怨。隻是真實地展現在眼前卻是不能忍受!

眼神飄向四周,大多人都很鎮定,連那年邁的文臣都老神在在。隻有極少數在眾人的鄙夷中閉上了眼睛。

無論後不後悔,她已經沒有了退路!睜大眼睛,瞪向行刑處。一片片的血肉,在眼前模糊一片。指甲深深地紮進手掌,冷靜!眼前是你的仇人,是你一直想要千刀萬剮的仇人,現在一切都在自己的劇本上展開,漫天的血肉是為了複仇!

手掌的鮮血一絲絲的沁出,冷靜!清醒!你現在已在那萬人之上,一點兒膽怯都不能露。否則他苦心守護的江山和威望會轟然倒塌!

馮熙,李衝和張佑擔心地看向馮寧,卻無能為力,隻在心底歎息。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漸漸的,馮寧感覺自己的意識已與身體分離,這樣才能定定地站住,不露任何破綻。剛才還以為自己已經和社會融為一體,卻發現烙在魂靈的文明烙印根本沒有消逝。即使是十惡不赦,即使是刻骨銘心的仇恨,她還是不忍心!

時間過得分外的緩慢,一秒一秒如同一年一年走過。帝陵裏越來越寂靜,耳邊隻有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完畢!”不知過了多久,張佑的一嗓子把眾人都喚醒。

馮寧鼓足勇氣看去,乙渾已倒在地上,鋪在他周圍的是他的血肉,整個人白骨銷立,閃著森森的冷光。

“娘娘!”張佑走近馮寧身邊小聲地喚道。

馮寧微微地點頭,搭上張佑的手,用最後的力氣走近皇陵。待到接觸到墓上的山石,手掌上泛著冷意,心中卻漸漸回暖。一下子跪倒,我終於替你報仇了!你看到了嗎?也許這並不是你想要的,隻是,我也隻能如此!

無論為你,為自己,還是為了晗兒和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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