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8 病逝

清晨,天微微發亮,錢家老宅已立起數丈高的白綾,見此,眾鄉鄰如何不知撐了多年的錢老爺子撐不下去了,雖然錢老爺子毀譽參半,但對徽州眾多鄉親來說卻是百家生佛的存在,因此,很多鄉親自覺的在門口掛上白綾以示同哀,一時間,滿城白綾愁容一片。

錢老爺子久在病榻,身後事早就準備妥當,眾多子孫、下人也早料到了這一天,是毫不慌亂,至於子孫,也無太多悲傷,齊聚靈堂氣氛卻有些怪異。錢老爺子雖仙去卻不曾指定家族繼承人,僅僅在病危時刻與老大錢淩雲談了一個時辰,不過眾人可不認為老大能夠繼承家族,老爺子病危後,錢淩雲也昏迷不醒,隻有長孫錢昌海代父守在靈堂內。

死一般的寂靜之中,突然有大喝聲響起,道:“鄭家鄭老爺子前來祭拜!”

鄭家本也是徽州數一數二的存在,然而一個錢家讓徽州所有世家黯然失色,因此,雖然對錢老爺子的逝去雖有些悲傷,同時也暗自鬆了口氣。在鄭家老爺子的帶領下,數人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支香鞠了三躬,在錢家眾多兄弟還禮後,在一側坐了下來。

此刻,又有大喝聲響起,道:“太守楊大人、長史張大人前來祭拜。”

因為錢家的緣故,楊洲瑋這個太守做的很辛苦,不過他也知道,錢老爺子逝去後麻煩事更多,鬧不好別說頭上頂戴,說不得吃飯家夥都保不住,所以得知錢老爺子病逝後,立即帶領長史張向忠趕了過來,而且打定主意,不等錢家事情落幕絕不離開。恭恭敬敬上了三支香,楊洲瑋又與錢家幾兄弟聊了幾句說著節哀順變的客套話,而後在一側椅子上坐了下去。

錢家在徽州積威甚深,得知錢老爺子病危的消息後,徽州眾多世家家主、當地望族甚至很多百姓紛紛前來祭拜老爺子,晌午不到,偌大的靈堂已是人滿為患,而且這還是個開頭而已,錢家貴為大楚四大世家之一,朝廷、各大世家都要前來悼念,何況錢家眾兄弟已經通知了錢家眾多族人、遍及各地店鋪的掌櫃回來祭拜,至於另一個目的,就是要在這最後關頭攤牌,決出錢家家主。

錢老爺子逝去的消息第一時間便送到周褚案頭,沉默半響,周褚淡淡說道:“請崔先生和朱先生過來。”

崔誌恒,朱源,這兩人崔誌恒為鷹衛副統領,原本執掌河東道暗舵,後來得楚昊宇信任提拔為鷹衛副統領,也算是楚昊宇的心腹,得知錢老爺子病危,楚昊宇便命崔誌恒先行入徽州,既在布局錢家掌控錢家,亦為天刺逆賊。朱源則是江南道暗舵舵主統領一方,也是鷹衛內鼎鼎大名的人物。

沒過多久,兩人並肩走了進來。左側一人身材中等穿灰色長袍,消瘦的臉龐猶若刀削充滿風塵之色,一看就似常年行走江湖的漢子,尤其像個馬夫。崔誌恒還真是個馬夫,年少時候就以馬為生,加入鷹衛後常年行走漠北,為當年漠北之戰立下不小的功勞,也是因為此故入了楚昊宇法眼從而成為鷹衛副統領。朱源身形欣長相貌俊秀,一身青色儒袍看似飽讀詩書的大儒,而朱源還真是出身書香門第,是江南道有名的大儒弟子無數,乃很多世家、豪族的座上客。

兩人都是鷹衛內拍得上字號的人物,不過崔誌恒和朱源都知道眼前青衣文士的身份,知道他是七王爺心中的分量,不然也不能得七王爺重托前來徽州,所以,兩人不敢放肆,進屋便衝周褚躬身行了一禮。

看兩人如此神態,周褚笑道:“兩位折煞周某了,請。”

雖然得七王爺信任,可周褚也隻是周褚不是七王爺,所以,崔誌恒和朱源也不曾客氣,道謝後坐在周褚下首。

望著兩人,周褚也沒有廢話,直接說道:“這次,七公子本意是要親自前來徽州,然淮南齊安發生民變,雖然知道這是天刺逆賊的詭計,七公子也隻能前往齊安,如今,錢老爺子逝世,怕天刺逆賊就要動手了,而且照周某猜測,天刺是要以雷霆之勢掌控錢家,到時候,即便七公子趕到,大局已定,七公子也無可奈何。”說到這裏稍頓,周褚轉口問道:“朱先生久在江南,崔統領也來了些時日,照兩位猜測,錢家幾兄弟,誰最有可能執掌錢家?”

崔誌恒和朱源都明白周褚的意思,天刺逆賊布局深遠甚至不惜引發民變阻止七王爺入徽州,肯定已在徽州布局妥當,隻等錢老爺子逝世就以雷霆萬鈞之勢推他們選中之人上位,所以,最有可能上位之人,最有可能是天刺逆賊。

稍稍思索了下,朱源先口答道:“錢家大少錢淩雲遇刺後,若不出意外,錢家家主將從老二錢四方、老三錢蘇蘇、老四錢淵三人挑選。其中,錢四方掌控了糧食、茶葉生意,為錢家根基,在錢家內呼聲最高;錢蘇蘇掌控著青樓、賭場,這兩個行當乃是暴利,為錢家賺了金箔滿盆,而且錢蘇蘇出身江湖朋友遍地,除去人氣弱於老二錢四方,實力絲毫不比錢四方弱甚至還要壓他一頭。至於老四錢淵,接管了錢家的典當、玉石生意,雖然賺錢不少,可不論人氣還是實力,都較錢四方和錢蘇蘇相差甚遠,成為兩人爭取的對象。”

思索片刻,周褚點點頭卻沒有張口,而是望向了崔誌恒,見此,崔誌恒接口說道:“錢老爺子逝去前曾與大少錢淩雲密談一個時辰,至於談了什麽,無人得知,我鷹衛也打探不到。所以,崔某以為錢家家主之位,大少錢淩雲是關鍵,莫說錢四方和錢蘇蘇,就是實力最弱的錢淵,一旦得錢淩雲之助也能上位,畢竟錢家還有一支不曾浮出水麵的勢力,孔,當年可是與我鷹衛、天刺齊名的存在。”

周褚再次點點頭,卻又問道:“錢大少被刺這麽長時間,還沒有消息?”

原本,錢淩雲最有望繼承錢家,可偏偏在錢老爺子病危時候遇刺,而此事根本不必查,也能知道是天刺的手筆,從而扶持他們中意之人上位,可過去這麽多天,錢家竟沒有任何動作,不能不叫人奇怪。

朱源張口答道:“襲擊大少錢淩雲的是死士,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錢四方和錢蘇蘇甚至老四錢淵,這兄弟三人都想找出凶手從而得到錢大少的支持,可最後都不了了之,而且還是老大錢淩雲下的命令停止追查,讓人奇怪。”說到這裏稍頓,朱源接著又道:“或許,錢大少知道什麽。”

頓時,周褚眼中閃過一道光芒,沉默片刻輕笑了起來,道:“這位錢大少還真有意思,若有機會,一定要見識見識,而且,”拉長的聲音中,周褚笑望著兩人說道:“七公子想要長房來接掌錢家。”

周褚的話聽的崔誌恒和朱源兩人都露出一抹異色,隻是瞬間便恢複平靜,而周褚則笑問道:“不知兩位可有辦法?”

崔誌恒為鷹衛副統領,朱源執掌江南衛,兩人前來徽州正是為了錢家,現在猛然聽聞七王爺已經有了決斷,扶持長房上位,而錢大少錢淩雲身受重傷命在旦夕,那麽就隻能是長孫錢昌海。隻是,錢大少錢淩雲隱退多年,錢昌海身為三代弟子實力極其有限,想要從幾位叔叔伯伯中奪取家主之位,委實太過困難。一時間,崔誌恒和朱源都沒有開口,思索著如何應對此局,一片寂靜。

崔誌恒和朱源能夠身居高位,皆是心智高絕之輩,很快便想出對策,而且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出了對方心中所想。望著周褚,崔誌恒張口說道:“周先生,崔某以為此事可從兩方著手,一是錢家,一是錢大少錢淩雲。”稍頓了下,崔誌恒解釋道:“錢老爺子已經仙去,老二錢四方和老三錢蘇蘇都不甘屈居人下,定然要有一番龍虎鬥,我們可坐山觀虎鬥得漁翁之利,不過,我們畢竟是外人,不能明麵上插手錢家之事,必須要錢昌海說服錢大少錢淩雲,不然,即便我們扶持錢昌海上位,怕他也不能掌控錢家,從而禍亂天下。”說到這裏抱拳行了一禮,崔誌恒接著又道:“一點愚見,周先生大才,想來自有計較。”

看崔誌恒最後將了自己一軍,周褚卻不以為意的笑了起來。他雖然得楚昊宇敬重被稱為楚昊宇的心腹謀士,可極少在人前露麵,很多人都是隻聞其人不見其麵,而崔誌恒能有現在的身份則是從刀山血海中走出來的,完全是因為七王爺楚昊宇才買他幾分麵子,看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發問,終忍不住傲然出言相激了。

自顧一笑,周褚張口說道:“崔統領一語中的,要助錢昌海上位,需內外兼顧,內自然是錢淩雲錢大少,外麽?不是我們,而是朝廷,據周某所知,沈都督不日即到,另外,聖上已命中書侍郎陳大人、戶部李尚書趕來徽州,周褚相信陳大人、李尚書正是為錢家而來,而且,”拉長的聲音中,周褚從容一笑,道:“據周褚所知,昨晚還有一人陪著錢老爺子,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