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 嶽陽樓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正值八月,八百裏洞庭湖煙波浩淼,湖上漁船畫艇往來如梭,湖邊遊人小販如織,一派熱鬧景象,當然,想要看這等美景,最美還是嶽陽樓。

嶽陽樓高十餘丈,三層四角,飛簷挑月,雄偉精美,樓頂是如意鬥拱的格局,形似將軍盔,上覆黃色琉璃瓦在陽光下燦燦生輝。嶽陽樓非僅景物壯美,可以俯瞰八百裏洞庭春秋勝景,且內藏錦繡,樓中多有名人詩文字畫,或壯麗華美,或豪氣幹雲,每每令人流連忘返。不過,嶽陽樓雖開門迎客,可若想到嶽陽樓頂喝一頓酒,或家有萬貫身懷百金,或風流名士鬥酒十篇,或江湖豪客揮劍浮影,再就是官宦人家了,就像坐在窗口的那對俊男俏女。

少年不及弱冠,齒白唇紅雙眉似劍,身著雲錦紗縫製的白色儒袍,還真是好相貌,說是玉樹臨風也不為過,隻是臉色蒼白給人一種縱欲過度的感覺。少女瓜子臉翹翹鼻櫻桃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個不停甚是可愛,隻不過偶爾流露出的媚態,令不少人都看直了眼。

這對璧人便是楚昊宇和蘇青青了。等蘇青青醒來,楚昊宇便離開太和山一路向西趕往七情穀,路上特意前來嶽陽,登嶽陽樓賞洞庭湖,同時也要前往孫家,至於臉色蒼白,楚昊宇的五髒六腑已經痊愈,然經脈依舊是一團糟,看似酒色過度,不過蘇青青這丫頭醒來後,不僅武功有所突破連相貌、氣質也發生了變化,少了些少女的清純,不經意便露出一股勾人媚意。

望著煙波浩瀚的洞庭湖,楚昊宇頓覺心神開闊,連心情也開朗起來,嘴角上更是浮現起一抹笑意,輕吟道:“昔聞洞庭水,今上嶽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還真是好詩詞,好景致。”

一雙大眼望著楚昊宇,蘇青青接口說道:“不是還有兩句,公子怎麽不念了?”話到最後,蘇青青更是衝他眨了眨眼睛,一臉笑意。

望著蘇青青,尤其是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楚昊宇又是一笑,張口說道:“觸景生情,本公子倒還真有一句。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

楚昊宇的話雖平淡,然其中的孤傲高絕、磅礴大氣是怎麽都遮掩不住的,而聽到楚昊宇的話,更有人叫了聲好,道:“公子豪情,在下佩服!”說話間,一英武少年大步走了過來。

少年看似二十五六歲,相貌俊秀似臨風玉樹,身穿深藍色武士服,隱隱透出森然劍氣,整個人看似隱在匣中的絕世寶劍,不過,他的音容笑貌似偶爾吹過的清風,令人感到親切,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更給他一種異樣的魅力。

走到楚昊宇兩人身側,清俊少年抱拳衝了兩人行了一江湖禮,張口說道:“再下千舟堂尹雲帆,冒昧打擾,還望公子小姐勿怪。”

聽到千舟堂,楚昊宇心思突然一動。千舟堂乃是水鬼九子中的老二尹展飛所建,眼前這少年又姓尹,想來要與尹展飛有些關係,說不得還是他的後輩。再想到曲阜漱玉齋之爭,老大牛犇在茫茫大海中尚能得到消息千裏迢迢的趕到,尹展飛豈能不知?可他偏偏沒有去,而且,洞庭湖是蕪湖幫的勢力範圍,孫家更是洞庭湖一側,這尹雲帆前來究竟何意?

所有念頭一閃而過,楚昊宇神色卻沒有任何變化,淡淡說道:“兄台客氣,請!”

看楚昊宇揮手,尹雲帆嗬嗬笑道:“那尹某就恭之不愧了。”說完後,尹雲帆在楚昊宇身側坐了下去,而後又笑嗬嗬的問道:“剛聽聞公子說,下午要蕩舟遊洞庭,在下剛好有一條快舟,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與公子同遊?對了,還未請教公子貴姓呢,失禮、失禮。”

不以為意的揮揮手,楚昊宇張口說道:“尹兄太過客氣。侯,侯三。”

這次,蘇青青插了口,笑嘻嘻望著尹雲帆問道:“你是千舟堂少堂主?”

蘇青青人小鬼大,聽楚昊宇編出侯姓又侯三,如何不知他不願尹雲帆猜出他的身份,蘇青青甚至能夠看出他對這個尹雲帆很有興趣,便故作無知的問了出來。

看到蘇青青那調皮似少女的笑容,尹雲帆也是一笑,緩聲說道:“不過是仗著家父威名罷了。”尹雲帆的口氣雖淡,可其中的傲然,是怎麽都掩飾不住的。

蘇青青年歲不大卻已是老江湖了,豈能不知尹雲帆的身份,不過是故意套他話罷了。吐吐舌頭似有些震驚,蘇青青接著說道:“千舟堂為水道三大幫派之一,沒想到你竟然是千舟堂的少堂主,失敬、失敬!”說話間,蘇青青更是抱拳衝他行了一禮,可隨機又是一臉疑惑,忍不住問道:“你們千舟堂不是在西南,怎麽跑到洞庭湖來了?莫非,尹少堂主也是為這洞庭美景所吸引?”話到最後,蘇青青臉上更的堆滿笑容,而望著她似純真似無知的笑意,尹雲帆竟發現自己根本生不出反駁她的心神,更不要說騙她了。

就在尹雲帆思索著要如何回答時候,楚昊宇張口說道:“尹公子,舍妹不懂事,你莫往心裏去。”

聽到楚昊宇的話,蘇青青立即撅起了嘴,一臉不樂意,而看到蘇青青這個樣子,楚昊宇和尹雲帆都樂了。

望著楚昊宇,尹雲帆張口說道:“沒想到公子還是江湖人,失敬、失敬。”再次抱拳衝楚昊宇行了一禮,尹雲帆根本不容他插口,接著說道:“既然侯小姐問起,尹某自當實言相告,何況也沒有什麽不可對人言的。這次離開西北,實乃在下想走遍天下水道,好在家父不曾阻攔,還特意寫信給蕪湖萬老伯,不然,在下豈敢大搖大擺的遊覽洞庭湖。”

尹雲帆可是真正的老江湖,原本不應該輕易被蘇青青騙過的,隻是楚昊宇受傷絲毫看不出練武的跡象反而有些氣虛,而蘇青青年歲尚小根本不曾懷疑她,何況尹雲帆確信兩人出身官家,便少了不少顧忌,不過逢人七分話,尹雲帆也隻是說了些該說的。

心知沒有尹雲帆所說這麽簡單,楚昊宇卻也不曾點破,反而點頭讚道:“兄台豪情壯誌,侯某佩服,不過,”拉長的聲音中,楚昊宇自顧一笑,道:“尹兄當真看錯了,我們兄妹並非江湖人,隻不過舍妹調皮好動,自幼向往江湖,硬纏著魏師傅,魏師傅都被她逼的沒法了。”說到這裏稍頓,楚昊宇轉口又道:“相聚便是緣,侯某以茶代酒敬尹兄一杯,請!”

看楚昊宇端起茶杯,尹雲帆趕忙將茶水杯端了起來,行一虛禮說道:“請!”一口飲下杯中茶,尹雲帆似將楚昊宇的問題忘掉,與楚昊宇談起天下河道來。

尹雲帆年歲不大可見識倒不凡,尤其說起水道簡直如數家珍,且不說浩浩蕩蕩的長江、黃河兩大水係,便是支節末流,尹雲帆也能一一道來,而且,聽尹雲帆縱橫闊論,楚昊宇能夠知他誌向不俗。

將水道講過一遍,尹雲帆卻是意猶未盡的說道:“茫茫水道,英雄豪傑無數,可也唯有水龍王霍老幫主真正統領了水道,讓人羨慕。”

看尹雲帆的表情,似恨不能早生個幾十年,與霍家先稱兄道弟煮酒論英雄,看的楚昊宇莞爾一笑,而蘇青青更是說道:“尹大哥,聽你談論水道如數家珍,我想你也能成為水龍王。”

頓時,尹雲帆眼中有光芒閃過,這光芒雖淡卻是被楚昊宇發現了。

哈哈笑了聲,尹雲帆笑望著蘇青青說道:“我也想啊,可也不過是想想罷了。”

蘇青青立即接口說道:“看尹大哥你談亂水道,縱橫闊論何等豪情,現在怎麽無精打采呢?哼,男子漢大丈夫就當豪情蓋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若本小姐是個男兒身,一定做個開疆拓土的大將軍,最不濟也要是一方豪傑。”話到最後,蘇青青更是故意瞪了楚昊宇一眼,似在說他胸無大誌,惹得楚昊宇苦笑不已,而尹雲帆也是一陣莞爾。

這刻,尹雲帆越發肯定兩人是官宦子弟,心底的戒心又少了不少。當笑聲落下,尹雲帆緩聲說道:“兩位應該知道,而今水道,蕪湖幫、雙龍堂和我千舟堂三家獨大,隻是這些年天下太平,即便有爭鬥也無傷大雅,三家也算是相安無事,正可謂是三足鼎立,所以,誰敢輕言統領水道?”

不以為意的冷哼了聲,蘇青青張口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為,不然,妄稱大丈夫!”

接口的是楚昊宇。自顧一笑,楚昊宇望著尹雲帆說道:“尹兄,小妹不懂事,口無遮掩,你千萬莫放在心上。來,喝茶、喝茶。”

陪楚昊宇喝了這一杯,尹雲帆似將蘇青青的嘲諷咽在了肚子裏,張口問道:“侯公子,你們這是來遊山玩水?”

點點頭,楚昊宇張口說道:“早就聽聞嶽陽樓大名,特意前來一觀,也為拜會長輩,家母正是在這洞庭湖長大。”

隨著楚昊宇的話,小廝孫侯快步走了過來,在楚昊宇身側躬身拜道:“少爺,都準備好了。”

點點頭,楚昊宇已站了起來,笑望著尹雲帆說道:“尹兄,侯某要先行告退,告辭。”抱拳行了一江湖禮,楚昊宇轉身離去,而隨著楚昊宇的離開,左右兩側桌子上的五六人也隨之離開,尤其是那名微胖的老者,給尹雲帆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可知武道不凡。

看楚昊宇下樓離去,尹雲帆臉上露出思索神色,隻是很快也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