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往事

無極觀,曆經千年興衰見證數朝更替,曾出過帝師領袖群倫,然危機時刻連太和宮都被人燒掉,可每一次危機都似浴火重生的鳳凰,讓無極觀越發絢麗,越發生機。千年歲月悠悠,無極觀已沉澱出歲月睿智,靜觀滄海桑田,淡賞世間百態。

天柱峰太和宮真武大殿,兩名青衣老道相對而坐。一老道骨架寬大,麵相高古清奇,擁有一個超乎常人的高額,一雙眼睛,似乎永遠都能保持神秘莫測的冷靜,留著五縷長須,身穿青色道袍出塵飄逸猶若仙中人,正是無極三子之一的玄機子。

另外一老道中等身材然端坐之中偉岸如山,麵容古雅樸實,不過最吸引人的還是他那雙眼睛。從容的眼眸,似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測空間,與這世俗沒有任何關係,本是仙中人奈何嘴角一抹和善笑意,似從畫中活了過來,正是無極觀觀主知機子。

兩人下首還盤膝坐著一老道。老道約莫五十歲上下,麵容消瘦俊逸,掛著一抹淡然笑意,兩眼平靜若水,沉澱著歲月睿智,一襲兩儀道袍看似仙中人,正是知機子的大弟子,即將執掌無極觀的清虛真人。

知機子,玄機子,清虛真人,這三人在無極觀有著無上地位,隻是這刻,三人都沒有開口。靜坐之中,縷縷鬆香彌漫開來,渺渺猶若仙境。

靜靜中,突然有笑聲響起,淡然的笑聲,絲毫不顯突兀反而似鶴鳴回蕩大殿。當笑聲落下,清虛真人張口說道:“師尊,師叔,清虛還記得,當年拜師時候,恩師你就在此賜下無為劍。其時,清虛以為恩師要我摒棄七情六欲專心修道,待清虛武功小成在亂世中走了遭,清虛突然頓悟,無為而為,而後回山靜修。”

說到這裏稍頓,清虛真人又是一聲輕笑,道:“有天道,有人道。無為而尊者,天道也;有為而累者,人道也。這二十年來,清虛時常迷惑,何為有,何為無,直到四年前再次遊曆天下。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靈,神得一以寧,穀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從此,清虛徹悟劍典。”

當清虛真人的話落下,真武大殿再次陷入沉寂,不過知機子和玄機子望向清虛真人的目光都有著掩飾不住的讚賞。

沉寂之中,玄機子開了口,道:“前趙氏末年,謝、楚、宋三家獨大,三家又以謝家為尊。謝家坐擁江南、淮南兩道最是富足,謝誠又是雄才大略之輩,麾下精兵數十萬戰將如雲戰艦無數,很多人都以為謝誠將成千古一帝,最不濟也能劃江而治,吸引了無數俠客謀士前往。”

說到這裏頓了下,玄機子接著又道:“楚家為山南道大族,然亂世之中,楚昌陽、楚天楓這對父子,借勢將山南道、隴右道、劍南道收入囊中,速度之快直叫人詫舌。而後,楚家並不再擴張,休養生息同時,打造出神武、神策、神機這三支名鎮天下的精騎。楚家能得天下,這三軍功之甚偉。至於宋家,宋家富可敵國,又有宋啟昌這等無敵統帥,僅兩萬餘人的宋家軍,令各大勢力都為之膽寒,隻是宋家偏安一偶,宋啟昌很聰明的沒有揮軍北上,最後更是退出天下之爭,而此事恰也與師兄你有關。”

這段曆史,知機子和清虛真人再清楚不過,隻是神色卻各異,而玄機子則繼續說道:“江湖上,魔教支持謝家,謝誠更是張少陽的親傳弟子,因為此故,我無極觀和天龍寺選擇了楚家,帝位之爭,何嚐不是道義之爭?當年,為使宋家退出,師兄單人獨劍前往嶺南,與宋啟昌一場大戰,逼的他終生不出嶺南。不然,哪有楚家今天的盛世,怕天下還是一片戰亂。”

在玄機子抑揚頓挫的聲音中,知機子一聲輕歎後開了口,淡淡說道:“若有他法,師兄豈會逼宋啟昌發下毒誓?看似謝、楚、宋三家之爭,然趙王朝數百年的積累豈容小覷?正是四足鼎立之局,而此局使天地戰亂不休,百姓流離失所,若想破解此局安定天下,莫過於快刀斬亂麻盡快決出天下之主。”

說到似想到了什麽,知機子停頓片刻才繼續說道:“其時,楚家休養生息三年,準備東渡黃河強攻洛都。洛都西靠秦嶺,東臨嵩嶽,北依王屋,南望伏牛,又據黃河之險,地勢險要,且有趙氏數十萬重兵把守,想要攻下洛都何等艱難?且謝家在一側虎視眈眈,想要得漁翁之利。最後,貧道與了凡大師商定,天龍寺全力助楚家奪取洛都,貧道入嶺南說服宋家出兵牽製謝家。當貧道趕至宋家山城,宋啟昌根本不等貧道說出來意,便直言若是貧道能夠勝他便答應貧道一切要求。”

話到這裏,知機子又是一聲輕歎,道:“宋啟昌大才,由此可見一斑,宋家雖有力爭天下卻無條件,若出兵就是他宋家滅亡之日,宋啟昌就是看透此點,才大方的答應貧道的條件,可若想要他出兵,便需貧道勝出。嗬嗬,不爭天下,卻要在武道上與貧道一決雌雄,可歎貧道還隻能勝不能敗。”

輕搖腦袋,知機子很快就又笑了出來,看去淡然又隨意,接著說道:“自古有言,得中原者得天下,隻要楚家取得洛都,趙氏已是名存實亡,謝家再難北上,張少陽如何能容忍此局,與癡大師決戰王屋山。最後,癡大師以一招勝出,卻也因此圓寂,而張少陽傷了道基,隻能隱退江湖。”

此刻,玄機子接口說道:“三年前,莫忘生應楚昊儼之邀進入漠北,與一代宗師巴赫爾決戰哈斯山。五名天人境巔峰高手,兩人戰死,三人重傷,不過莫忘生和楚昊儼也因此觸摸到一絲大道氣機,這三年來閉關苦修。哼,莫說他們兩人,當日觀戰幾人,誰不再閉關尋求突破天人境的氣機?”說到這裏搖了搖頭,玄機子頗為無奈的說道:“這三年,貧道有時在想,為何當日沒有現身,親手與巴赫爾一戰。”

知機子並沒有接口,淡淡一笑,接著剛才說道:“當年一戰,魔道損失的精英弟子無數,不得已隻能封山隱退,然二十年修養生息,魔教已培養了一批精英弟子,並特意讓他們與楚家交好,而楚家也樂得看魔道做大,從而與我無極觀和天龍寺分庭抗爭,不然何以邀請莫忘生?不過,江湖終是江湖,正道也好,魔道也罷,就似這太極兩儀,此消彼長罷了。”

知機子這番話要是被外人聽到,恐怕要驚掉下巴,然而玄機子和清虛真人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想來早就明白此點,隻是此刻,知機子撇了玄機子一眼,張口問道:“師弟,你可知苦和尚為何沒有前往漠北,觀看巴赫爾最後一戰?”

身為無極三子,玄機子可並非僅有一身高絕的武道修為,心智亦是極其不凡,瞬間便猜到了師兄的意思,不為外物所惑,色即是空。單掌衝知機子行了一禮,玄機子張口說道:“師弟受教。”

清虛真人亦明白師尊知機子今日這番話的意思,隻是未等他開口,一麵容肅然的老道快步走了進來,單掌合十行了禮,道:“空機子見過兩位師兄。”

空機子,執掌無極觀最為神秘的七星殿,看到空機子,清虛真人立即站了起來,單掌合十說道:“清虛見過師叔。”

看空機子匆忙趕來,知機子便知道有大事發生,然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反而露出一抹笑意,淡淡說道:“坐。”

再次行了一禮,空機子才坐了下去,張口說道:“師兄,七王爺楚昊宇昨晚趕至太和鎮,毒門蘇青青跟在他身側。今日,兩人同遊太和山時候遭人圍攻,卻被蘇青青毒殺,而後兩人逃離不知所蹤。現在,很多江湖豪傑正在尋找蘇青青,想來很快就要有人求掌教師兄你主持大局。”

當空機子的話落下,清虛真人便抓住了其中的關鍵,張口問道:“師叔,敢問蘇青青人殺人後是怎麽被發現的?還有,消息怎麽傳的如此之快?”說到這裏稍頓,清虛真人單掌衝三人行了一禮,接著說道:“師尊,兩位師叔,清虛見過七王爺其人,眼神平和並非弑殺之輩,這次來我太和山,想來不會無緣無故殺人。”

知機子揮揮手,道:“無妨。”而後望向了空機子。

看到知機子的目光,空機子立即說道:“此事確有蹊蹺,蘇青青剛殺人便被圍了起來,七王爺更是選擇逃離,若是他表明身份,誰又能耐他如何?而且,師弟得到密報,七王爺出現在太和山,可能與月前禁軍被殺一案有關。”

這次,玄機子借口問道:“死的都是什麽人?這幾日都幹了什麽,見過什麽人?”

空機子立即答道:“兩人是正氣堂弟子,三人是華山弟子,還有一人是華陽師兄唯一的孫子。六人都是年少熱血之輩,至於見過什麽人,師弟已經命人查去,想來很快就有結果。”

在三人的注視下,知機子終是開了口,搖頭說道:“又是多事之秋啊!三年前七王爺從漠北返回後,直言要執掌天衛尋出天刺逆賊,而因為師兄玉機子一事,天衛一直在暗中監視我無極觀,若非念在我無極觀的從龍之功,怕已是大軍壓境。這三年,七王爺人雖不再京城,卻已掌控了天衛大半實力,正是磨刀霍霍時候,卻有人將我無極觀推到刀口上。”

望著師兄知機子,玄機子頗為疑惑的問道:“師兄,怎麽說?”

知機子張口說道:“江湖無非正魔兩道,我們與魔教千年來一直爭鬥不休,而今毒門弟子在我太和山上毒殺我道弟子,即便陰謀又如何?何況,七王爺並不解決此事反而選擇離開,分明就是要將這池水攪渾,現在,我們也隻能入局。”說到這裏稍頓,知機子非但沒有任何沮喪反而輕笑道:“七王爺倒是好手段。”

望著知機子,空機子張口問道:“師兄,現在如何處理是好?”

知機子淡淡說道:“既然七王爺設了局,我們便順著他的意思入局好了,讓清逸、清塵各帶一隊弟子入山,尋找蘇青青。”

聽師尊僅說尋找蘇青青,清虛真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單掌合十行了一禮離去,隻是出門便碰到了一臉憤怒的華陽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