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漱玉齋

沿魯運河而下,短短三日便趕到曲阜,趙九常年奔走江湖三道九流都有了解,江湖趣聞更是信手拈來,這一路倒也不寂寞。

進入曲阜地境,趙九望著滾滾運河是有感而發道:“曲阜,別看這地兒不大,卻是運河的心髒,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說的就是曲阜,不過,曲阜能有今日的繁華,還真得益於水龍王霍家先。”

楚昊宇知道這段曆史,很自然的點了點頭,道:“我聽聞霍家先不僅操的一手好舵,還是治水能手,築壩截水、挖河引水、勘泉補水,這才有了魯運河的興旺。”

看楚昊宇竟讚賞敵家,趙九眼中閃過一道異色,卻是嘿嘿笑道:“孫公子果真非常人,不像老哥,俗人一個。霍家先素有凶名,可在曲阜卻是萬家供奉的人物,以致很多人都認為漕幫的寶藏在曲阜,尤其是霍家先一手修築的南旺閘,不知被人翻了多少遍。”

撇了趙九一眼,楚昊宇張口問道:“聽老哥的意思,不在南旺閘?”

趙九搖頭說道:“誰知道呢?霍家先從微山湖起家,因南旺閘名鎮天下,因此,這兩處最有可能是藏寶之地,可三十年來,眾人翻遍南旺閘和微山湖也沒能找到線索,現在,都將目光放在了龍王令上。”

點點頭,楚昊宇接口問道:“莫凡龍王令在曲阜?”

趙九重重點了點頭,張口說道:“老哥剛才說過,霍家先在曲阜可是萬家生佛的人物,很多人家現在還供著他的牌位,便是先帝平定漕幫,為安撫曲阜、濟寧一代的百姓,也為霍家先舉行了水葬,而上個月的二十四號,正是霍家先的祭日,三十周年。”

“三十年。”自語了聲,楚昊宇卻是笑問道:“莫非祭日上出現了什麽人物?”

哈哈笑了聲,趙九張口說道:“孫老弟還真是一點就透,有人在河邊發現了霍家先的忠仆,霍海。當年,霍家先身邊有四大忠仆,分別稱為江、河、湖、海,亦代表了霍家先的誌向。這四人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各有不凡的肄業,其中霍江早就戰死,霍河和霍湖死在楚家大軍之下,唯有霍海不知所蹤。原本都以為霍海為霍家先陪葬,沒想到竟隱身曲阜。”

聽到這裏,楚昊宇雖沒有出聲,心底卻是一陣感慨。三十年時間,足矣改變一個人,相貌、氣度,可竟有人將霍海認出來,想來也是霍家先的親信,與霍海相熟,可時間卻讓他們成為敵人,世事弄人,莫過於此。

此刻,趙九繼續說道:“霍海排行最小,武功卻最高,而今經過三十年苦修,一身武功深不可測,所以,沒人敢靠近,而後一點點細查曲阜,終是將霍海找了出來,可也因此走漏了消息。”

頓時,楚昊宇猛然閃過一道光芒,隻是隨即便已散去有人虛幻。楚家鷹衛監視天下,可龍王令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沒有一點消息?心底奇怪,楚昊宇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道:“趙老哥好手段,竟打探的如此清楚,小弟佩服!”

哈哈笑了聲,趙九不以為意的說道:“老哥我也就消息靈通點,其他不值一提,與孫老弟更是沒法比。對了,差點把正事忘了,都是咱們哥倆聊的來,忘了,忘了。”說話間,趙九竟從懷中取出幾個小瓶子開始易容,絲毫不避楚昊宇的麵,同時說道:“孫老弟,咱們主仆是來做玉石買賣,來自京城百年老店雅玉軒,你是主,老哥是仆。”

也不知趙九那是什麽藥粉,沾水塗在臉上,臉色立即變黃。將脖間、手掌都塗抹過,在趙九揮動的手掌間,嘴上那兩顆大金牙立即不見,而後笑道:“少爺,怎麽樣?”

最後這句話,可是地地道道的京片子,連楚昊宇都聽不出差異,看的楚昊宇極為好奇。

似乎看出楚昊宇的好奇,趙九嘿嘿笑道:“江湖小道,讓孫老弟見笑了。”

此刻,趙九臉色微微發黃,合著消瘦的臉龐,有些冰冷的眼神,給人一種肅然的感覺,與剛才的氣息截然不同。望著趙九,楚昊宇點頭說道:“老哥好手段,都不敢相認了,隻是,不知道老弟剛才看到的,究竟是不是趙老哥你的真容?”

趙九先是一愣,隨即便苦笑道:“趙九我混了大半輩子江湖,這還是第一次在人前施展易容術,沒想到竟得到公子如此評價。”說到這裏搖搖頭,趙九語氣一轉,道:“雅玉軒背後金主與孫老弟你同姓,老弟你還自稱孫七就成,老哥趙福,是雅玉軒二掌櫃,前往南陽采購一批玉石,公子飽讀詩書,經過曲阜特來一觀。”

曲阜為儒家聖地,如此說來倒也說的通,而且,京城還真有一家雅玉軒,隻是趙九偏偏選中雅玉軒,想來此行與玉石有關。

確如楚昊宇所料,趙九接著說道:“孫老弟出身世家,定然精通玉石,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漱玉齋,霍海正隱身漱玉齋。”

點點頭,楚昊宇張口說道:“看來孫老哥都安排好了,可誠如老哥你所說,霍海武功本就不差,苦修三十年深不可測,小弟雖有些武功,可如何能與他們這種老怪物相比?”

哈哈笑了聲,趙九立即說道:“孫老弟所言甚是,不過,老哥沒別的本事,旁門左道倒懂的不少。”說話間,趙九又從懷中取出一精致瓷瓶,道:“孫老弟,這是腐骨軟筋散,別看這麽大一瓶,價值百金。這是解藥,孫老弟千萬收好。”

接過趙九遞來的一枚玄青色藥丸,楚昊宇直接收進了懷裏,道:“既然趙哥都考慮好了,小弟一切聽從吩咐。”

趙九又是哈哈一笑,道:“既然孫老弟如此相信我老趙,隻等尋得龍王令,就交由孫老弟保管。”

等上了岸,兩人便分頭行事,楚昊宇前往孔府祭拜,趙九則消失在街頭。不覺已是日暮時分,從孔府出來,楚昊宇一眼便看到了趙九,身穿青色長袍,臉色肅然,怎麽看都像個管家。趙九身側,還跟了個一二十歲的少年,長相倒也精明。

趙九自然看到一襲白色儒袍的楚昊宇,立即迎了上來,道:“少爺。”

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楚昊宇望著灰衣少年問道:“這是?”

在楚昊宇拉長的聲音中,趙九立即答道:“少爺,這是曲阜漱玉齋的小二。漱玉齋也是數十年的老店,在曲阜有些名頭,剛從西邊進了批貨,想請少爺您去看看。”

輕哦了聲,楚昊宇張口說道:“老管家你都如此說了,想來已經看過,怎麽樣?”

趙九惜字千金的說道:“有籽料。”

頓時,楚昊宇露出有趣神色,道:“那本公子還真要看看去,帶路。”

看楚昊宇抬起腳步,灰衣少年大喜,道:“公子,這邊請,小的早準備好了馬車。”

沒過多久,三人便趕到了漱玉齋,一錦衣老者更是迎了出來。老者個子不高微胖,圓圓的腦袋上似總掛著笑容,然細長眼中卻閃爍著精光,一看就是精明之人,正是漱玉齋的東主董胖子。

望著楚昊宇,董掌櫃嘿嘿笑道:“看到公子,老夫才知道什麽是溫潤如玉,不愧是在玉堆裏長大的,老掌櫃可好?”

淡淡一笑,楚昊宇張口說道:“有勞掌櫃掛念,家父身體尚好,隻是年歲已大整日含孫弄怡,很少再過問生意。”

胖掌櫃又嘿嘿笑了聲,道:“要是老夫有像公子這樣的後輩,也樂得清閑。請,請!”

將楚昊宇迎進後院,董掌櫃親自為楚昊宇倒了杯清茶,而後笑道:“聽趙老弟說,公子這是要去南陽?”

端起茶杯聞著淡淡清香,楚昊宇讚了聲好茶才張口說道:“董掌櫃也知道,這些年國泰民安,行情是越來越好,家父年歲已大,我等做小輩的,自當替老人分憂,便替家父跑這一趟。隻是,小侄畢竟年幼,家父特意安排趙管家隨行,若有不當,還望掌櫃多多包涵。”

董掌櫃臉上的笑容似乎從不曾斷過,立即笑道:“孫公子說笑了,僅看公子腰間玉佩,就知公子不俗。”說到這裏稍頓,董掌櫃語氣一轉,道:“隻是,這裏畢竟是曲阜,小地方,與京城沒法比啊!”

順著董掌櫃的語氣,楚昊宇輕笑道:“聽管家說董掌櫃剛從西邊進了批貨?”

董掌櫃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道:“不滿孫公子,老夫特意去了趟安西,也買了批好料,有幾塊籽料較公子的也不曾多讓,隻是,曲阜真太小了。”苦笑聲中,董掌櫃已站了起來,道:“公子,你先稍等,老夫這就取來讓你瞧瞧。”

當董掌櫃消失不見,楚昊宇不由撇了趙九一眼。趙九就肅立他身後,眼觀鼻,鼻觀心,似什麽都不能讓他所動,與那個趙九,還真是相差十萬八千裏。見此,楚昊宇不由一笑,端起茶品慢慢品嚐起來。

很快,董掌櫃便一路小跑著折返回來,口中甚至喘著大氣。穩了穩身體,董掌櫃笑道:“老了,老了,讓孫公子你見笑了。孫公子,你先看看再說。”說話間,胖掌櫃將三個盒子放在了茶幾上。

盒子古樸,雕工亦是非凡,想來出自名家之手,尤其這盒子,竟是金絲楠木,看的楚昊宇不由一笑,道:“掌櫃倒有心了。”

話到最後,楚昊宇臉上的笑容已經散去,小心的拿起玉佩觀賞著,而看到楚昊宇的神態,董掌櫃望向楚昊宇的目光竟有些期待。

玉佩並不大呈橢圓形,卻是晶瑩潔白,細膩滋潤幾乎沒有瑕疵,一看就是最上等的羊脂玉,上麵更雕了個大肚彌勒佛,笑嗬嗬的甚是喜人。看到玉佩的一瞬,楚昊宇臉上便有笑容浮現,這次並非迷惑他人,而是真心喜歡,想著將這玉佩送給母後。

仔細看過三塊玉料,楚昊宇點頭說道:“都是最上等的羊脂玉,雕工亦是不凡,隻是小侄不明白,董掌櫃為何要出手呢?”話到最後,楚昊宇扭頭直直盯著董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