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周褚

不覺又是四五天過去,距大軍趕到烏木特,已足足十日。這日調息完畢,楚昊宇緩步走出營帳,望著天際半彎冷月,肅然的臉龐上突然浮現起一抹笑意,自語道:“也該出去走走了。”話到最後,楚昊宇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抬步走出大營。

很快,楚昊宇便趕到了玄甲衛大營,而得到消息的玄甲衛眾將領早就迎在門口,跪拜道:“見過將軍!”

望著眾將,楚昊宇的腳步並不曾停下,隨意揮手說道:“都起來吧!”

雖是第一次來玄甲衛大營,楚昊宇心中卻是生出熟悉的感覺,甚至覺得這大營、眾將士,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有一種血肉相連的感覺。

楚昊宇越走越緩,越走越靜,然每一步的落下,似大營在為他和鳴,揮動的手掌,平淡又劃過玄異的軌跡,竟是邁入道的境界。

玄甲衛眾將大都是武功高手,不覺間已為楚昊宇的身姿所吸引,而回過神來後,一個個都有著掩飾不住的震驚。如此年紀便能以身合道,如何能不令人羨慕,然而更多是敬佩。這刻,不僅眾將察覺到了楚昊宇的狀態,如張悟、吳宗道一眾高手,也察覺到了楚昊宇的氣息,一個個臉上都有著毫不掩飾的吃驚。

徑自走進主帳,望著繡著玄甲二字的軍旗,楚昊宇陷入了沉默。此刻,眾將肅立兩側,一個個默不作聲的盯著楚昊宇。

沉默良久,楚昊宇突然轉過身來,道:“諸位來此六日了吧?”

聽到楚昊宇的話,宋鵬便明白了楚昊宇的用意,躬身拜道:“回稟將軍,整整六日,大軍早就準備妥當,隻等將軍下令。”

頓時,眾將齊喝道:“請將軍下令!”

點點頭,楚昊宇張口說道:“那好,大軍明日開拔。宋鵬。”

聽到楚昊宇的叫喚,宋鵬立即站了出來,拜道:“末將在。”

望著宋鵬,楚昊宇張口說道:“你率一萬大軍,兵逼多特族,滅掉豹部。”

在楚昊宇加重的口氣中,宋鵬大叫道:“末將得令!”再次一拜,宋鵬才站直了身體。

此刻,楚昊宇將目光放在趙奇身上,喝道:“趙奇。”

站出身來,趙奇躬身應道:“末將在!”

盯著趙奇,楚昊宇張口說道:“你率一萬大軍一路西行,趕到圖也江後南下,掃蕩圖也江東部。”

再次一拜,趙奇恭聲答道:“末將得令!”

看趙奇退回,楚昊宇的目光並不曾移開,而是緩聲說道:“此行,若遇到漠北大軍,不可戀戰立即折返。時醇,你隨趙將軍同行,為參軍。”

聽到楚昊宇的話,時醇立即站了出來,躬身拜道:“末將得令!”

衝時醇點點頭,楚昊宇望向了南宮瑾,道:“南宮將軍,你率一萬大軍隨本將同行,奔赴烏拉爾族,滅虎部。慕容將軍,魯將軍,李將軍,你們也都隨本將同行。”

頓時,南宮瑾幾人同時拜道:“末將得令!”

掃過眾將一眼,楚昊宇緩聲說道:“此行要蕩平圖也江以北,所以,但凡遇到部族,殺!”

在楚昊宇冰冷的話語中,玄甲衛眾將領齊聲拜道:“末將得令!”

點點頭,楚昊宇張口說道:“那好,諸位都下去準備吧,明早出發。”

再次一拜,眾將紛紛退了下去,僅剩楚昊宇和宋鵬時候,宋鵬英俊的臉龐上浮現起一抹笑意,道:“七王爺以身合道,想來武道又有突破,可喜可賀。”

楚昊宇輕搖腦袋,緩聲說道:“不過一時有所感觸罷了,想要真正的以身合道,還差甚遠。走,去見見那個周褚。”說話間,楚昊宇已邁出了腳步。

跟在楚昊宇一側,宋鵬淡淡說道:“這幾日,周褚一直在看書,我便將他安排在安靜的地方,七王爺,這邊請。”

確實夠安靜的,在大營一角,隻是這裏視線極好,能夠看到整個大營,點點的燈火下,安靜祥和又似沉睡的猛獸,一旦醒來就要露出最鋒利的獠牙。

未曾走近,楚昊宇便看到了正眺望夜空的中年人。此人約莫三十歲上下,雙目藏神不漏,顯然精通武功,眼正鼻直也算是眉目清秀,蓄著長須頗有仙風道骨的氣度。

望了周褚片刻,楚昊宇張口說道:“先生好氣度。”

周褚的目光並沒有從夜空收回,淡淡說道:“約莫時間,七王爺也該來了,大軍可是要出發了?”

頓時,楚昊宇眼中露出一絲有趣神色,張口問道:“先生可知本將要趕往何方?”

輕哼了聲,周褚淡然自若的說道:“這有什麽難猜的。烏木特堅固,巴特爾又不曾出現,自然是先蕩平圖也江以北,而後靜等漠北大軍趕到。”說到這裏稍頓,周褚臉上突然露出一個笑容,好整以暇的說道:“我聽聞七王爺曾以百騎衝擊虎部大營,此行,怕是烏拉爾族吧?”

聽到周褚的話,楚昊宇再次打量起他來,而且極其仔細。他相貌俊秀卻稱不得英俊,身材消瘦卻沒有書卷氣息,身著甲胃卻沒有英武之氣,所有一切看似都如此普通,然而肅立之中,卻有一種遺世而獨立的傲然。

忽有風吹過,卷起他鬢角長發,這刻,楚昊宇不由想起了一代大儒歐陽軒,兩人的氣質很是相似,隻不過,歐陽軒溫潤如水,而周褚就孑然似石。

順著周褚的目光,楚昊宇也將目光放在浩瀚星空上,緩聲說道:“聽聞先生師從一代大儒朱老,現在,我信了。”

周褚自顧笑了聲,接口說道:“七王爺師從歐陽先生,說起來,我們還有同門之誼呢。”

歐陽軒和朱澗並非同門,隻是兩人身為天下有數的大儒,交情非凡,因此,說兩人是同門也不錯,何況天下儒士一家。

看周褚瞬間猜透自己的意圖,楚昊宇也是一笑,道:“算是吧,隻是我可不像周兄你,也就一頑童。為了讓我讀書,先生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力,不過,好在先生對我這弟子還滿意。”

點點頭,周褚張口答道:“七王爺赤子之心,天下皆知。烏木特一戰,更是令七王爺名動天下,現今又執掌玄甲衛,怕是要在史書上留下濃厚一筆。”

這次,楚昊宇並沒有立即回答,輕搖腦袋說道:“當日一戰,本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且,五千甲士僅剩數百,本王若再沒有作為,如何對得起眾將士的英靈?執掌玄甲衛,本王自然要玄甲衛名鎮天下,讓漠北知道我大楚男兒的英勇,可本王更期望,能將他們帶回去。”

周褚武功雖一般,可讀書多年已明心見性,能夠從楚昊宇的語氣中辨別出他所說都是真心話,沒有一點討好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周褚緩聲說道:“大仁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七王爺大仁大智,周褚佩服!”說話間,周褚更是衝楚昊宇行了一禮。

聽周褚誇獎自己,楚昊宇不以為意的輕笑了聲,道:“還是第一次聽人我誇我大仁大智,挺新鮮的,以往都說我調皮。”根本不容周褚插口,楚昊宇語氣一轉,接著又道:“如周兄所說,本王此行正要蕩平圖也將以東,周兄以為此行如何?”

望著楚昊宇黑白分明卻又深邃如夜空的眼眸,周褚心底卻是一聲歎息。一個貪玩少年,數月竟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中間,要經曆多少,又要承受多少。

周褚心底暗歎,神色卻沒有任何變化,也將目光放在浩瀚星空之上,淡淡說道:“此行並無困難,隻是對韃靼部來說,不過傷其皮肉罷了,並無大礙。”

輕哦了聲,楚昊宇張口問道:“怎麽說?”

周褚早就思考過此局,緩聲答道:“阿達爾草原廣闊土地肥沃,是蒼天對漠北最大的賞賜,自古以來,唯有最強壯的勇士才能占據阿德爾草原。二十年前,韃靼部將古突厥族趕出阿達爾草原,巴特爾也成為新的漠北霸主。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巴特爾的聰明之處,就是自知韃靼部不能也不可真正占據阿達爾草原,便冊封八部族來共同統治阿達爾草原。”

聽周褚如此說來,楚昊宇露出沉思神色,而周褚則繼續說道:“韃靼部居中,八部族鎮守阿達爾草原四方,就如同巴特爾的觸須,既掌控了草原也讓他真正成為漠北的天大汗。圖也江以東,有虎部、豹部、狐部,以虎部最大,豹部次之,狐部最弱,這三部,若全部剿滅,或許會讓巴特爾痛一下,可隻是婦孺老弱,說不得巴特爾還求之不得。”

瞬間,楚昊宇便明白了周褚的意思,皺眉說道:“周兄是指,巴特爾已將三部精銳調走?”

自顧一笑,周褚張口說道:“難道要等你們個個擊破?”

撇了楚昊宇一眼,周褚接著又道:“二十萬將士出關,若不能速戰速決,供給便要成問題。隻要德木圖守住烏木特,大軍就不敢深入草原,而後,巴特爾率領大軍趕至烏木特,在城下與眾軍一戰。到時,隻要巴特爾擋住大軍的硬麵衝擊,同時派出數支精銳襲擊糧道,恐怕二十萬大軍要不戰而潰了,到時候……”

楚昊宇明白周褚的意思,卻是輕笑了聲,道:“周兄既指出不足,想來有應對之策,可否告知本將?”

周褚也是一笑,道:“看七王爺的神情,想來自有計較,何須周某多嘴。而且,說起來周某也好奇的很呢,不知七王爺能否賜教。”

哈哈笑了聲,楚昊宇的臉色卻是極其平靜,緩聲說道:“大軍圍城,自然要將烏木特拿下,所缺者,不過時機罷了。而且,大軍出關後,還有二十萬甲士,正在運送糧草。另外,”拉長的聲音中,楚昊宇緩聲說道:“此次出兵,本將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