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熱淚

聽雨軒,郭穎得知黑衣人的身份時候已猜到了結果,聽他親口說來並沒有任何意外,連神情都不曾有任何變化。端起茶杯品味片刻,郭穎淡淡說道:“桂花茶性溫,用雪水煮來別有一番滋味,可惜再不能煮給他喝了。”

“小姐!”叫喊聲中,小丫頭飛身撲向黑衣人,同時叫道:“小姐,你快跑,我攔住他!”

小丫頭長在藏劍山莊,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會一些功夫卻不精通,攻出的一拳非但沒有打到黑衣人,自己反而躺了下去,生死不知。

見此,郭穎臉上有過一絲不喜,道:“梅兒不過一個丫頭,何必傷她呢?”

此刻,院中已有破空聲響起,隨後便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與郭穎對視片刻,黑衣人點頭說道:“欠你兩杯茶,就饒她一命。不過,郭姑娘你千萬別怪趙某,要怪就怪你嫁入天家。”說完後,黑衣人揮手如電點在了郭穎的穴道上。

看郭穎昏迷後臉上的神情依舊如初,那種恬淡那種寧靜,竟是讓黑衣人愣了片刻。搖搖頭,黑衣人輕歎道:“還真是個巾幗女俠,換個時間、地方,趙某定然要交你這個朋友,隻是,唉!”

低沉的歎息聲中,黑衣人將郭穎平放在軟榻上,而後揮手如刀撕開郭穎的長裙。做完這一切,黑衣人不緊不慢的走了出去,出門時候甚至故意整了整衣衫。看到楚昊淵,黑衣人平靜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道:“楚昊宇沒來,看來三弟已經得手。”

盯著黑衣人,楚昊淵沉聲喝道:“你究竟是誰,我弟妹呢?”

望著楚昊淵,黑衣人做出一個下流的表情,輕飄飄的說道:“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開口同時,黑衣人騰空而起撲向楚昊儼,揮出的手掌中更是多了一柄軟劍,不過迎上他的卻是幾名天衛高手。

看黑衣人陷入圍攻,楚昊淵沉聲喝道:“眾軍聽令,包圍聽雨軒,不得本王命令,膽敢擅闖者,格殺。”說完後,楚昊淵和小永子兩人匆忙跑進聽雨軒。

看郭穎半躺在軟榻上衣衫不整,兩人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小永子臉上更是露出一絲不忍。

短暫的沉默過後,楚昊淵已有了決斷,本就木然的臉龐更是一片冰冷。緩步走到郭穎身邊,楚昊儼揮手一指點在她的死穴上,而後說道:“靜王妃為天刺逆賊所殺,公公你好生為她整理一番!”

說話同時,楚昊淵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小丫頭身側,揮手一掌拍在了她的腦門,一掌斃命。做完這一切,楚昊淵一步步走了出去,帶起一陣沉悶聲響,隻留下一臉不忍的小永子開始為郭穎整理衣衫。

站在台階上,楚昊儼神色平靜的望著幾人,沉聲喝道:“靜王妃為賊子所殺,不惜一切代價斬殺此潦。”

聽到楚昊儼的話,幾名天衛高手紛紛施展起最拿手的功夫攻向黑衣人,想盡快將他擊斃。

攻勢雖然更加凶猛,黑衣人卻是沒有任何擔憂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而就在笑聲中,一柄長劍刺入他的肩膀。

劇烈的疼痛讓黑衣人的臉龐都扭曲起來,不過笑聲卻是更大了,而且,黑衣人並不再防守而是向著身前一人撲去。在三柄長劍刺入身體的同時,黑衣人的長劍亦刺入一人咽喉,兩人同時斃命。

看黑衣人死亡,楚昊淵眼中閃過一道狠色,沉聲說道:“砍下首級,交由聖上處置。”

片刻後,小永子從聽雨軒走了出來,隻是臉上的不忍更濃了,張口想要說什麽,最後卻是化作一聲歎息。

與楚昊淵對視片刻,小永子盡可能平靜的說道:“五王爺,麻煩你在此守著,奴才先去回稟聖上!”

點點頭,楚昊淵陰沉著臉龐說道:“麻煩公公了。”

因為太後娘娘和皇後的緣故,清心閣已被禁衛和龍衛高手嚴密保護起來,不過,沒有人阻擋楚坤,楚家天衛的首領。

楚坤並沒有入門而是門口跪了下去,恭聲拜道:“老奴楚四拜見主母!”躬身一拜後,楚坤接著說道:“今日因為楚坤的疏忽,導致小少爺為賊人所傷,主母受到驚嚇,楚四罪不可赦!”

說到這裏,楚坤再次將腦袋磕在堅硬石板上,發出一聲清脆聲響,而楚坤繼續說道:“楚四不過一家奴,承蒙老主人看重傳授武功,後來蒙主人恩賜執掌天衛,然而二十年來卻不曾將趙家餘孽鏟除有負主人所托,今日更是被賊人所逞,致使小少爺受傷,月王妃香消玉殞,楚四當以死謝罪!”

又是一拜後,楚坤接著說道:“隻是,天刺不滅,老奴難以麵見主人,故今日先留下一臂,等天刺覆滅之日,就是老奴自絕之時。”

當楚坤說完,抬起的手掌中已多處一柄利刃削向左臂,看的一眾護衛愣在原處不知如何是好。

極快的速度,瞬息間楚坤已經將左臂斬斷,流淌的鮮血將青石板染成血色。

自斬一臂,楚坤臉龐已然變形卻是哼都不曾哼一聲。再次躬身一拜,楚坤沉聲說道:“老奴先行告退。”

楚坤強忍著疼痛站起來,對門口侍衛說道:“主母不喜鮮血,將血跡清理幹淨。”說完後楚坤轉身離去,而此刻,屋中卻是有一陣幽幽的歎息聲響起。

走出清心閣,楚坤再忍不住斷臂之疼將身子都靠在了牆壁上,同時運指如飛點穴止血,而此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來。

看到楚坤的斷臂,楚錚不由一震,大叫道:“四哥,你這是為何?”說話間,楚錚快步走到楚坤身邊將他扶住,同時說道:“四哥,我先幫你上些藥,別動。”

楚錚出身軍伍,平日看似大大咧咧然而常見的跌打損傷藥一直不離身。將上好的藥膏一股勁摸在楚坤的斷臂處,楚錚開口說道:“四哥,你這是如何?我負責小少爺的安危,就是受罰也該是我,你怎麽能,唉!”話到最後,楚錚不由發出一聲歎息。

望著楚錚,楚坤擠出一個笑容,道:“我執掌天衛,卻是被天刺逆賊所逞,本該以死謝罪,現在能留一條命已經不錯了。好了!”推開楚錚,楚坤長吸了口氣,道:“現在好多了,你趕緊去保護小少爺。二少爺正在為小少爺療傷,要是再被賊子所逞,我們兄弟可就真無顏麵見主人了。”

楚錚本在為楚昊儼和楚昊宇把門,聽聞楚坤趕來便知道要遭,不曾想還是晚了一步。望了楚坤片刻,楚錚又是一聲歎息,轉身離去。

搖頭苦笑一聲,楚坤卻是收起所有情緒,思考著天刺為何會對楚昊宇下手而不是皇上和皇太後,以楚坤與天刺爭鬥三十年的經驗,要是沒有陰謀,那可真奇怪了。

密室內,楚昊儼將苦修四十餘年的精純內力源源不斷的輸入楚昊宇體內。因為兩人都修煉天陽決一出同源的緣故,楚昊儼的真氣在楚昊宇體內沒有任何排斥反而幫楚昊宇梳理著經脈,緩緩之中,一層淡淡的白霧從兩人周身湧出並將兩人包圍。

不知過了多久,楚昊儼終是收回雙手,運功調息起來。天陽決運行三個大周天,楚昊儼才起身下床,剛出密室就被人圍了起來。

此刻,天已暗了下去,不過院中卻是燈火通明,太後娘娘、皇後、孫家孫奕揚,太子楚元博,楚元敬,除去身兼要職的幾乎都在,而且還有幾位武學大家和太醫。

看楚昊儼推門走了出來,太後趕忙上前問道:“昊儼,小七怎麽樣了?”

楚昊儼臉色有些發白,不過還是擠出一個笑容,道:“回稟母後,小七已無大礙,隻要安心調養一段時間就可痊愈。”

此刻,孫奕揚也開了口,平聲說道:“大姐,跟你說了不必太過擔心。賊人用的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毒性極烈,隻是越烈越易驅除,何況小七傷口並不在要害,昊儼又救治的及時,隻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定然無事。”說到這裏,孫奕揚望著楚昊儼說道:“昊儼,你為小七療傷一個下午損耗不少,先去調息,我在這裏守著。小敬,還不扶你父下去。”

望著楚昊儼那張蒼白的臉龐,太後雖著急也隻能說道:“昊儼,你先去歇息吧。”

見狀,楚昊儼點點頭,道:“那兒臣先行告退。小七傷勢已經穩定,現在正在運功調息,莫要打擾他,等他自己醒來時候叫我。”說完後楚昊儼躬身衝太後行了一禮才退去。

看太後臉色舒緩不少,皇後娘娘開口說道:“母後,小七已無大礙,母後你先吃些東西吧,都一天沒用膳了,千萬別傷了身體。”

望著自家姐姐,孫奕揚歎了口氣,道:“大姐,你也歇著吧,奕揚在這裏看著,你總該放心吧。”

太後終是點了點頭,道:“也好,不過等小七醒來一定要告訴老身,不管什麽時候。”說完後太後才緩緩轉過了身去,在皇後的攙扶下緩步離開。

“恭送太後娘娘!”隨著太後的離開,一眾皇子皇孫、王公大臣紛紛跪拜,不過聲音也都有些壓抑。而且隨著太後和皇後的離去,院中頓時少了一半,便是太醫也跟了幾個過去,以太後娘娘現在的情景,他們可不敢離開半步。

看自家大姐那佝僂的身軀,孫奕揚不由搖搖頭。今日小七受傷,兩位兒媳慘死,其中更有一位懷著身孕,其打擊可想而知。想到這裏,孫奕揚又是一聲歎息,要是小七醒來後得到這兩個消息會怎樣呢?

昊天殿,紅漫紅燭並不曾撤去,隻是與白日的喧囂相比多了一絲陰冷。天色雖暗了下來卻並不曾點燈,再加上地上那一灘已經變黑的血跡,看去更為詭異。

一個人坐在大殿之中,楚坤神色冰冷,冰冷的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幽靈想要勾人魂魄。今天,確有很多人的魂魄被楚坤奪走,而這,也僅是一個開始罷了。

沉寂之中,一黑衣蒙麵之人飄身入了大殿在楚坤身前跪下,道:“稟四爺,血洗已經結束,斬殺三百二十六人,逃脫十七人。”

楚坤連眼睛都不曾睜開,隻是冰冷著聲音說道:“追、殺!”

“遵命!”再次一拜後,黑衣蒙麵人並沒有離開而是開口說道:“兩名刺客,一人查不到身份想來是死士,另外一人為隴中趙氏餘孽,趙新堅。”

猛然睜開眼睛,楚坤沉聲說道:“趙氏餘孽,好!傳令血殺,帥虎衛入關隴,凡與趙氏餘孽有關者,嚴刑拷問,一查到底。”

血殺,虎衛統領,至於真實姓名沒有幾人知道,由於精通暗殺和逼供,被稱為血殺。稍頓了下後,楚坤接著又道:“內應查出來沒有?”

如此精確的暗殺,定然要有內應,也是因為此故,楚昊然才下令包圍孝王府,不許任何人離開,包括一眾賓客。

黑衣蒙麵人如實答道:“稟四爺,賓客中凡來曆不明之輩,已經關押。至於下人、侍衛,人數太多,短時間內難以一一查探。”

楚昊宇作為楚昊然的親弟,先帝最喜愛的幼子,也就是他楚坤的小少爺,府中下人都是挑選身世清白之人,不過其中定然要有各方的探子,隻是更難追查罷了。

想到這裏,楚坤沉聲說道:“命鷹衛嚴查孝王府,一定要查出內應。”稍頓了下,楚坤揮手說道:“下去吧。”

望了楚坤片刻,黑衣蒙麵人張口說道:“四爺,你多保重身體!”說完後躬身一拜如同一個幽靈消失在黑暗之中,而當黑衣人消失不見,又有一老者出現在大殿之中。

盯著老者,楚坤緩聲說道:“楚淩,你替我去見楚帆,一定要他查出影子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小少爺出手,不計代價。”

不計代價,意味著可能暴露身份,而對於探子來說暴露身份就等於死亡。聽楚坤加重了語氣,老者並沒有多話,躬身一拜後緩緩退了下去。

黑暗中,楚昊宇做了一個夢中夢。夢中,楚昊宇看到全家端坐在圓桌邊用膳,父皇、母後,六位哥哥以及楚元博、楚元敬等。歡笑聲中,四哥楚昊旭突然吐出一口鮮血,而其他人都目無表情的看著他,那種冰冷讓楚昊宇害怕。

看到這幅景象,楚昊宇有些奇怪,他在山中時候做過這個夢,為什麽曾經的夢會重現出現在腦海之中呢?好奇同時,隻見四哥楚昊旭吐出的鮮血突然變成大紅蓋頭,其中更有一雙眼睛在直直望著自己,其中有歡喜,有無奈,有欣慰,有痛苦,包含著各種情緒的目光仿若一柄利劍刺入楚昊宇的腦海,頓時,一口鮮血再忍不住吐了出來。

睜開眼睛,看到自己一身大紅蟒袍,楚昊宇多麽希望一切隻是一個夢,隻可惜,他眼中盡是宋玥撲向他時候的身影,鳳冠霞帔,紅蓋黑眸。噗嗤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此刻,門已經被人打開。

聽到屋中有聲響,孫奕揚不敢有絲毫猶豫,直接破門而入,卻是看到楚昊宇吐血時候的情景。

一個箭步飛躍到楚昊宇身邊,孫奕揚單掌拍在楚昊宇身後大穴,內力源源不斷輸入,而另外一隻手則抓住楚昊宇的手腕,查看他的脈搏。

此刻,楚元博、楚元敬和楚錚也都走了進來,靜靜望著楚昊宇。

掃過孫奕揚一眼,楚昊宇搖頭說道:“舅舅,我沒事,放手吧!”

孫奕揚武道修為極高,真氣在楚昊宇筋脈運轉一周後確定他沒事才放開了手,不過也沒有出聲。

天已經黑透,屋中並沒有燈光,不過楚昊宇依舊能夠清楚看到他們幾人。目光一一從他們臉上掃過,楚昊宇目無表情的問道:“宋玥怎麽樣了?”

不見有人回答,楚昊宇心中猛然一痛,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宋玥撲向自己的情景,臉上那惋惜、痛苦、安靜交織著的表情。閉上眼睛深吸口氣,楚昊宇再次問道:“小穎呢?”

沒能看到郭穎的身影,楚昊宇已猜到了結果,可還是不由自主的問了出來。依舊沒有人回答,楚昊宇緊閉的雙目中,兩行熱淚滑落。

卷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