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八點,呂冬就賣光所有燒餅,今天天不好,雲彩在頭頂黑壓壓的,老天爺一副隨時哭給你看的模樣。

他幹脆八點剛到就撤了。

果園收拾好貨,回到老街屋裏,趁著時間早,呂冬打掃了一下衛生。

老房子看起來古樸,住起來卻不方便,由於沒吊頂棚,兩三天就落一大層灰,時不時還給人個驚喜。

打掃堂屋時,從八仙桌下麵掃出一隻蠍子。

幾天就抓到倆,很快就能湊夠下酒菜。

話說這是天氣涼了,蠍子爬出來抓東西吃準備冬眠,還是別的?

呂冬不了解蠍子習性,找來上次裝蠍子的長筒茶葉盒子,用筷子把新出來的這隻抓到盒子裏,扣上盒蓋放回睡覺屋裏的窗台上。

仨屋挨著打掃一遍,掃出好多細灰,裝到簸箕中,呂冬想起垃圾桶在自個床邊,回屋倒進裏麵。

洗刷一番,回屋準備睡覺,褲兜裏掉出二十塊錢來。

曾經隨身不帶現金成習慣,上次差點沒錢加油之後,呂冬專門在口袋裏塞了二十塊錢,萬一忘記帶包也不會抓瞎。

放硬幣放習慣了,呂冬伸長手把錢放在窗台裝蠍子的長筒茶葉盒子上,這樣比較顯眼,不至於明天換衣服忘記拿。

幹了會活,口渴的厲害,喝了一大杯涼開水,後續又斷斷續續喝了大半杯。

這會不到十點,又不想看電視,幹脆早點睡。

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雲彩也在散開,屋裏有點氣悶,呂冬幹脆開點窗戶,新鮮空氣進來,感覺舒服多了。

跟以前一樣,幹一天活累的跟狗一樣,沒過多大會,呂冬就睡著了。

迷糊間,呂冬感覺回到大學城,正賣著燒餅想上廁所,實在憋不住,扔下顧客不管,就往北邊公廁跑,跑到廁所前發現,大門不但關上,還鐵將軍把門。

呂冬罵了句口頭禪,抬腳就去踹門,但這門像棉花做的,踹上去軟綿綿的,發不上力。

沒辦法,往北去想在綠化帶裏解決,剛跳進冬青後麵,有人過來喊他。

呂冬轉頭去看,黑蛋正衝他招手。

當著黑蛋麵,不敢脫褲子撒尿,他隻好從綠化帶裏出來,夾著腿朝那邊走。

黑蛋問咋了,他說讓尿憋的,黑蛋說活人不能讓尿憋死,讓他跟著去她宿舍上廁所,他突然覺得腿上一涼……

呂冬一下驚醒,被子踢到腳邊,下麵正在練擎天神功,趕緊下床穿拖鞋,出門去茅坑上廁所。

天放晴了,一道月牙從雲彩後麵顯露,灑落些許光芒。

這一泡尿放出來,感覺能把老鼠呲死。

輕輕鬆鬆回到屋裏,看眼電子表才淩晨三點,拉上燈繼續睡覺。

大概睡得太早,呂冬算是睡不著了,綿羊數了一隻又一隻,後麵幹脆數黑蛋,一個黑蛋,倆黑蛋,仨黑蛋……

還是睡不著。

淩晨,睡的最熟最香的時候,倆戴著捂口鼻帽子的人,推著自行車從老街南邊順著水泥路往北走。

噗呲一聲,柔柔覺得爛泥沒過腳腕,用力往上一拔,鞋子沒了。

“倒黴!”他罵一聲,彎腰去撿鞋子,兩隻手上沾滿黑泥。

大崗心裏發慌,說道:“柔柔,開頭就不順,要不咱撤?”

柔柔低聲斥責:“怕啥!咱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你這次咋了?老打退堂鼓。”

大崗實話實說:“那他釀的呂魁勝,我看見他腿肚子就抖,要讓他發現了咋辦。”

“呂魁勝咋了?”柔柔十五六,爭強好勝,誰都不服:“還不是一個腦袋兩條腿……”

大崗心裏沒底:“萬一他有三條腿呢?”

“行了,別廢話!”柔柔鼓勁:“這兩天你又不是沒見,呂冬生意有多好,咱偷偷進去,幹上這一票,能耍到過年。”

他指指頭上的帽子:“有啥動靜咱就撤,有這玩意,誰知道是咱。”

想到錢,想到能換遊戲幣,大崗鼓足勇氣:“行!但咱得說好,你走前麵,我接應你。”

柔柔穿上爛泥鞋:“沒問題。”

倆人最近來過幾回,老街上老人多,不到睡覺點愛聚集起來打撲克拉呱,農村長大的孩子都清楚,白天在農村偷東西,屬於找不利索。

生人太紮眼。

來到一個略顯破舊的青磚大門前,柔柔打開手電照大門,以確定沒認錯。

燈光下,門梁上掛著個紅底黃字的木牌,格外顯眼。

柔柔關掉手電,不屑的吐口吐沫,非常熟練的推自行車找好位置,支在圍牆下麵。

年輕人,身體活泛,三下五除二就爬上牆頭,柔柔轉身招招手,從牆上出溜下來。

大崗也爬牆進去。

倆人心不慌,氣不喘,動作熟練,明顯做過多次。

柔柔在前,大崗在後,貼著北邊房子牆根往前走,走到一個窗戶前,借著月光往裏看,外麵亮裏麵黑,隻能隱隱約約看到個人影躺著不動。

估計是呂冬。

柔柔連喘氣都變得很小心,四下尋找那個手提包,包沒有看到,在一道窗戶相隔的裏側窗台上,看到二十塊錢。

錢放在一個長筒盒子上。

柔柔心中一動,這是放錢的盒子?

好多人都喜歡把大錢放在盒子罐子裏。

正好,窗戶開了道縫,他輕輕推開,伸手去夠盒子。

……

之前天就晴了,沒有風聲,晚上特別安靜,呂冬撒完尿睡不著覺,正在數黑蛋,忽然聽到有啥聲音響。

有蠍子掉下來?還是皮狐子溜院子玩?仔細聽,又不像。

就在呂冬想起來看看時,突然發現驚悚的一幕,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隻看到一隻手從牆後麵露出來,黑乎乎的仿佛鬼爪子一樣,伸到了窗戶裏麵。

外麵亮,裏麵黑,呂冬隱約能看到,爪子的指甲都烏黑烏黑的。

老街上有很多傳說,鬼打牆,蛇精,皮狐子,黃娘娘等等,雖然大部分都是七叔編的,但有些也是老人傳下來的。

大晚上的,這麽隻爪子突然從窗戶裏伸進來,很驚悚。

呂冬倒不害怕,心下有所猜測,搞不清外麵形勢,沒有亂動。

果然,爪子落在二十塊錢上,連下麵的長筒盒子一起拿了出去。

爪子縮回去,不見了。

呂冬略一沉吟,伸手從床邊垃圾桶裏抓一大把,悄悄下床穿鞋,另一隻手順便抓起個馬紮。

二十塊錢到手,柔柔笑起來,先把錢給大崗,掀開長筒盒子蓋,盒子比較深,他急著拿錢,也沒仔細看,伸手就往裏麵摸。

然後,摸到了很奇怪的東西。

啥玩意?不等他縮回手來,有倆地方傳來針刺般的疼。

比衛生室最不講究的赤腳醫生,打慶大黴素都要疼的疼!

“啊呀——”

柔柔毫無防備,忍不住叫了一聲,趕緊收回手來。

呂冬摸到門邊,看到有倆賊,很從心的等機會,聽到慘叫聲,直接踢開門衝出來。

“抓賊!”

在呂家村地盤上,傻子才玩單人擒賊的戲碼,呂冬扯開喉嚨大喊:“抓小偷!”

這一聲喊的震天響,柔柔忍著手上的疼,看向呂冬那邊,這是大名鼎鼎的呂冬嗎?咋感覺這麽窩囊。

大崗不傻,聽到呂冬喊出第一聲,掉頭就朝大門跑。

農村的大門,都是從裏麵用門杠子插上的,外麵不好開,裏麵好開。

呂冬衝出來的同時,已經喊了兩句抓賊,繼續大喊的同時,見不到兩米遠的地方,一個家夥轉頭看過來,二話不說,甩胳膊就把手裏的東西扔了出去。

柔柔疼的瞪眼,剛想跑,對麵有東西撒過來,下意識閉眼已經晚了,被撒了一頭一臉,尤其眼睛,像傍晚的十來個小飛蟲子同時撞進去,難受的一時間根本睜不開。

對來偷東西的小賊,呂冬雖說不客氣,但也不敢下手太狠,一腳踹在人肚子上。

他對自個力氣有數,踹完轉身就扔出手上馬紮。

大崗沒跑幾步遠,還沒到大門過道,就覺得後背讓啥東西重重砸了一下,疼的眼前發黑。

本來就慌慌張張跑,這下撲通摔在地上。

他不敢停,掙紮幾下爬起來開大門,出門剛鬆口氣,幾個明晃晃的手電照過來。

南北兩邊,全都有人往這邊衝。

“別跑!打斷你腿!”有人厲聲喝道。

還有人問裏麵:“冬子,沒事吧?”

“沒事!我這逮了一個!”有聲音傳出來:“別讓另外一個跑了。”

有人喊道:“跑不了!咱兩頭堵,他能上天?”

“你敢跑,打斷你腿!”又有人警告。

大崗沒跑,也知道跑不了,他就農村的,這幫人看著老實巴交,打斷人腿真不稀奇。

過來五六個人,有人拿著糞叉子,有人拿著鐵鍁,還有個大媽拿著大掃帚……

“自個轉過去,趴門上!”呂建設家隔著很近,聽到聲音就抄起把黑乎乎的糞叉子過來了,衣服都隻有個大褲衩:“褲腰帶解下來。”

本來大崗都認命了,聽到這話,想起在錄像廳看過的某些片子,心頭就是一驚。

“快點!”糞叉子戳到屁股上。

大崗哆哆嗦嗦解下褲腰帶,有人一把奪過去,把他手拉到背後捆了起來。

呂建設摘掉大崗帽子,鐵皮手電照照,破小孩,不認識,讓人看著,進門發現呂冬已經把另外一賊捆起來摘掉了帽子。

他同樣拿手電照臉,也不認得,往下去照手,想看看呂冬捆的結不結實,結果看到那賊一隻手腫的像個小饅頭。

呂冬坐在這人身上:“這混球,偷我養的蠍子!”

呂建設順著呂冬看的方向照過去,地上有倆踩碎的土蠍子。

“冬子,咱這是改玩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