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未歸,不知道在哪混了一晚上的曹英晃**著回農貿市場,一進到店裏,見老劉在收拾東西,餓狼一般撲到櫃台後麵,拉開抽屜就往裏麵摸,卻隻摸到幾個鋼鏰,還是一毛的。

沒有外人,曹英一點都不客氣:“老東西,錢!把錢給我!”

老劉看她一眼,隱約能看到這女人脖子上有幾個紅印子,手忍不住抖了起來。

都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誰不知道這些是哪來的?

劉洋還在看守所裏,總不能是兒子留下的。

曹英沒找到錢,呼哧呼哧的光喘氣,就像個充了氣的氣球一樣,隨時可能炸開。

老劉話也沒有說,從她旁邊經過,將一些貨物擺在門口。

接著,轉到店一側去提東西,順便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你們過來。”

老劉提著個袋子,剛轉回店門口,就見曹英端起一簸籮花生,揚在店裏地上,凶狠狠的等著老劉這邊。

“給我錢!”曹英抓起一袋子呂家村炒貨:“我知道你還有錢,再不給我,我就把店砸了!”

老劉看著她,還是一句話不說,他造了啥孽,倒了哪輩子血黴,咋就找了個這種兒媳婦。

這樣的兒媳婦,有還不如沒有。

曹英還想說話,門口突然出現了三個人,二十來歲的樣子,一個個凶神惡煞,露在外麵的手和脖子等地方,有一些蠍子、蜈蚣、蜘蛛和蛇之類的紋身。

其中領頭的那個,手上還紋著隻長毛蟲子。

一看就不是好人!

曹英下意識閉上嘴,提起的口袋,輕放在地上,麵對公爹的凶厲,立即就沒了。

領頭的長毛蟲子,瞪著老劉:“老劉頭,你使的錢今天到期,趕緊還錢!”

老劉說話極其不自然:“我……我兒子……還沒出來,你……你們寬限幾天。”

長毛蟲子說道:“使錢就得還錢,天經地義。”

曹英琢磨出點味來了,她就是青照本地人,懂得青照話裏的使錢,隻有一個意思——借高利貸!

長毛蟲子比劃一下,後麵的蜈蚣和蜘蛛,一人從店裏拿了個馬紮出來,就坐在店門口。

“十萬塊錢,你今天不給,我們兄弟就不走了。”長毛蟲子拿出煙點上。

老劉說道:“真沒錢……”

沒經曆過,說起話來磕巴,完全沒法帶入角色,幹脆便少說幾句。

長毛蟲子指了指裏麵穿著打扮看起來挺時髦的曹英:“她是誰?”

老劉這下能順暢接話了:“我兒媳婦。”

“那就是沒外人了。”長毛蟲子業務熟練,衝曹英咧嘴笑:“大妹子,你公公爹使的錢,找你要一樣,十萬塊錢,今天起碼得把兩萬塊錢利息給我,要不你們誰都別走,我們就跟上你們了。”

曹英瞪著老劉:“你啥時候使的錢?誰讓你使的錢?”

聽到兒媳婦這般吼,老劉終於進角色了:“你以為我想使?我願意借高利貸?還不是你們倆作的?你們進去了,我不使錢拿啥撈出你們來……”

周圍有看熱鬧的人過來,長毛蟲子擺擺手,蜈蚣去說道:“都散了,都散了,沒啥好看的。”

老劉漸漸找到點感覺:“錢是為我兒子和兒媳婦花的,我一把老骨頭,也榨不出油來,你去跟他們倆要!”

聽到這話,曹英立即炸了:“你這個老不死的,找誰替你還錢,我才不管……”

長毛蟲子看著曹英咧開嘴笑,一隻手捏著手背上的蟲子,說道:“誰讓你是他兒媳婦!你不還誰還?”

“誰是他兒媳婦!”曹英慌了,高利貸這東西,在民間各種傳說太多,但大部分人都知道,一旦沾上不死也要脫層皮。

她想到這個破店,想到榨不出油水來的劉家,想到跟著劉洋不可能再發財,有個念頭越發清晰。

曹英當初為啥明知道劉洋有老婆,還願意接受他包養,當個小三?後來頂著風言風語嫁給劉洋?

真愛?

這話說出去,寧雪都不信!

曹英的念頭立即轉成決定:“我跟他兒子離婚!我跟他兒子要離婚了!他們家的爛事,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這筆高利貸!跟我沒關係!誰借的你們找誰要去!”

十萬塊錢高利貸,以劉家這情況,能還得上?還不上,光利息每個月多少?

這倆傻帽!老娘不陪著玩了!

曹英提起自個的包,衝老劉說道:“劉洋出來給我打電話,我去跟他辦離婚!”

“哎,這不是還沒離婚……”長毛蟲子有點入戲太深。

老劉生怕曹英不走了,趕緊接話:“行,你走吧,快走吧。”

眼見蜘蛛和蜈蚣沒有攔的意思,曹英趕緊提著包走,出了店門,一溜煙跑沒了影。

周圍還有人在看,加上擔心曹英走而複返,這三人一直待到天黑,又當眾留下不少狠話,這才離開。

出市場,上了車,領頭的那個讓蜈蚣開車,搓了會手上的長毛蟲子,蟲子很快剩下不到一半。

看看時間,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山哥,是我,你放心,我辦事哪次不妥當?這就往回走了。”

麵包車往西跑,到了工業一路附近,轉進一個廠房大院裏麵。

農貿市場中,老劉收拾著地上的瓜子,多少鬆了一口氣,還沒送走那個瘟神,不到完全放鬆的時候。

三天後,結束拘留的劉洋從看守所裏出來,老劉等在門口接他。

劉洋出門,看一眼自家老爹,垂頭喪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劉沒有像以前那樣噓寒問暖,擺了下頭:“走吧。”

劉洋跟在後麵,這些天可能在裏麵受了些罪,終於忍不住,帶著哭腔喊道:“爸。”

老劉冷聲說道:“回去,好好幹買賣,好好過日子,別作了!”他終於想通一件事:“你要還跟以前那樣,我就當沒你這個兒,你自個過,自生自滅。”

“爸,我……”劉洋淚都出來了。

老劉沒再心軟:“你要再作進去,就在裏麵待著,多待幾年。”

劉洋回頭看一眼,眼裏有著明顯的懼怕,誰願意在這裏麵待著?說啥也不想再進去了。

老劉繼續說道:“還有,你跟曹英離婚,那不是過日子的玩意。”

“不行,不行。”劉洋忙不迭說道:“不能離婚,不能離婚,我不能沒媳婦。”

老劉停下來,厲聲說道:“你他釀的媳婦迷嗎?你搞清楚,不是咱想剛人離婚,是人要跟你離婚!”

劉洋瞬間沒了精氣神,隻是嘀咕:“我不能沒媳婦,不能沒媳婦……”

老劉看兒子這個熊樣,真的不知道該說啥才好,如果有可能,真想央求呂冬派些人過來揍一頓,但他知道,呂冬不會做這種事。

“曹英在外麵有男人了。”老劉要讓兒子徹底死心。

果不其然,老劉打了電話給曹英,曹英第二天就要離婚,但她不知道聽了誰的攛掇,找到律師提出訴訟,要跟劉洋分家產。

這是徹底撕破臉了。

劉洋總算認清現實,不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老劉沒別的辦法,隻能再次求到呂冬這邊。

宋娜又一次接了過去,呂冬這人念舊情,而且老劉本身不知道,但在何全忠這件事上,是真真正正幫了呂冬的,無論從哪方麵來說,呂冬都不可能不管。

就找個律師應訴的事,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提到打官司就擔心害怕,但到了宋娜這種程度,幫忙介紹個合適的律師給老劉父子,不過順手而為的事。

訴訟離婚,雙方拒絕調解,對簿公堂就是了。

在宋娜看來,兩邊鬧起來,官司打起來,可能真正刺激到劉洋,讓他看看自個找的媳婦到底是啥樣,未嚐沒有好處。

“具體判決結果,咱們管不了,就這樣了。”

關於這件事,晚上在小窩裏吃飯的時候,宋娜專門跟呂冬說了一下:“這兩件事加起來,劉洋比以前好多了,估計能安穩幾年。”

呂冬吃了口菜,說道:“你費心了。”

宋娜搖頭笑:“說不上費心,一點點小事,我就是動動嘴,別的都有人去做。”她又補充道:“不管老劉知道不知道,他那幾個月摸爬滾打的人情,咱們都承了,能幫的就去幫他一把。”

呂冬夾起一筷子肉,送到宋娜嘴邊:“黑蛋,你勞苦功高。”

該居功的時候,宋娜當仁不讓,一口咬進嘴裏:“你知道就好。”她坦然說道:“所以,你可得對我好點。”

呂冬笑,又喂她一口:“不對你好,我還能對誰好。”

宋娜想了想,確實這樣,呂冬平時很注意,根本不與別的年輕女的黏黏糊糊。

就這一點,她就沒找錯人。

吃過飯,呂冬去洗碗,大多數時間裏,倆人無論是誰,一個做了飯,另一個就自覺去洗碗。

宋娜拿了一早準備好的滿地紅,準備去掛到小院子裏,問呂冬:“你確定今天晚上能贏?”

呂冬在廚房裏應道:“贏了就提前出線了,又是主場,一定能贏!”

“又不是拿到奧運會舉辦權。”宋娜拿起鞭炮往外走:“奧運會舉辦權,不定多少年才拿到一回,世界杯四年就一回,值當放鞭炮?”

呂冬說道:“今回不放,以後說不定就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