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烏雲壓頂，看不到半點星光，空氣悶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呂冬也坐矮牆上，發現另一邊有一箱子易拉罐啤酒，當即拿出一貫拉開，跟杜小兵碰下，仰頭喝了一口。
杜小兵一口氣灌下去近半，似乎想吹掉一整罐，呂冬趕緊拉住他。
“慢點喝。”呂冬指了下手表：“這才七點多。”
杜小兵抹了下嘴，看眼呂冬手腕上的表：“宋娜有塊樣式一樣的，情侶表？呂冬，我太羨慕你了！我怎麽就碰不上宋娜那麽好的女孩？”
想到宋娜，呂冬語調都不自覺的柔和：“你以後肯定能遇到更好的。”
杜小兵直搖頭：“我是不是很傻？”他搶在呂冬回答前，說道：“我們是朋友，好兄弟，別說那些虛的！”
“你勸過我很多次，我聽得出來！”杜小兵不是沒心沒肺：“但我就覺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樓梯邊，宋娜因為擔心，悄悄跟了上來，偷偷伸頭看一眼。
杜小兵的話還在繼續：“宋娜都能把你這塊石頭焐熱，讓你這根木頭發芽，為什麽我和寧雪不行？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始終不放棄，就想著有天寧雪能當我女朋友。”
宋娜看看，聽兩句，放下心來，這種事男人跟男人更好說，自個還是別摻合了。
她放輕腳步，悄悄下樓。
杜小兵的話連珠炮一般放出來：“我追求寧雪，寧雪一直沒有鬆口，我認為這是考驗，是我做得不夠好！她說畢業時給我答複，那好！我就等到她畢業！”
呂冬不說話，知道老杜得把滿肚子話說出來，多少才能痛快一點。
“今天下午，寧雪約我見麵，我很高興。”杜小兵自嘲的笑：“心想終於能像你和宋娜那樣，手牽著手走在路上，能把寧雪帶過來，正式介紹給你們認識。”
他聲音低沉：“結果呢？你知道我等到的是什麽？哈……寧雪跟我說，杜小兵，你是個好人，以後能找到更好的。然後，她上了那個惡心男的的桑塔納2000，跟人走了！”
“我糙！我真他釀的是個好人！不對，我不是個好人，我他釀的是個傻瓜！”
杜小兵一口氣喝光剩餘的半罐啤酒，用力將易拉罐砸在地上。
呂冬又拿一罐啤酒給杜小兵，接著跟杜小兵碰杯，同時想著該咋樣安慰老杜。
這方麵，他懂的實在有限。
別的不說，聽老杜吐一吐鬱悶，多少會管點用。
杜小兵喝一大口啤酒，又說道：“寧雪說隻是把我當哥哥看，以後跟我當兄妹……”
聽到這話，呂冬一口啤酒險些嗆到肺裏，問道：“是不是讓你這個幹哥哥順便照顧幹妹妹？”
坐在這裏的老杜，已經不是去年那個沒有多少社會經驗的杜小兵了，呂冬這帶著提醒的話，讓他臉上泛起一陣苦笑：“我當時聽到，就覺得不大對勁。”
話說到這裏，呂冬幹脆直接一點：“老杜，你是不是從來沒跟寧雪具體說你家裏的情況？”
杜小兵先是詫異：“我追她，扯我家裏幹什麽？”他畢竟不是去年那個相對單純的大學生了，若有所悟：“我確實從來沒跟她說過。”
呂冬又問道：“你那個競爭對手呢？”
杜小兵仔細想想：“寧雪有啥事，他都車接車送，還經常吹噓……”
呂冬朝他舉了舉易拉罐，倆人一起喝酒。
邊喝著啤酒，杜小兵邊思考，過往的一幕一幕，就像電影回放一樣，從他腦海裏閃現。
人，總是要受過很多毒打，才會看清一些事，才會漸漸變得成熟。
杜小兵不傻也不笨，隻是被女神的美貌，迷惑了眼睛。
呂冬幹脆說道：“老杜，這個幹哥哥可不好當，隨叫隨到是不是最基礎的？”
放在幾天以前，杜小兵絕對聽不進這話。
今天的晴天霹靂，劈的杜小兵多少清醒了一些。
“哥哥？妹妹？”老杜喝了口啤酒，從來沒有過的苦澀：“當不了男女朋友，去當兄妹？”
呂冬心說，這寧雪真不是一般有想法，你都選擇另外一個男的了，還不放過老杜，這明擺著要用哥哥妹妹那一套，繼續壓榨老杜。
哥哥給妹妹買東西，提供各種方便，應該的？
杜小兵又灌一口啤酒，酒越喝，腦袋反而越清醒：“呂冬，我是不是很傻？”
呂冬也喝口啤酒：“王子找到公主前，總會遇上很多巫婆。”
“這話有理。”杜小兵先是讚同，接著又反駁：“不對！為什麽你這家夥初戀就碰上宋娜呢？”
呂冬笑：“我運氣好。”
杜小兵冷哼一聲：“傻人有傻福。”
呂冬拍拍他肩膀：“現在是不是好多了？不那麽難受了？”
杜小兵歎口氣：“多少好點。”
呂冬打剛才就在想，憋了好半天，終於憋出來幾句後：“老杜，麵對現實吧！既然寧雪不選你，那就跟她徹底說拜拜，跟過去畫上個句號，重新開始！咱總不能因為沒了她就不過了，你不是還有我們這幫好朋友？不能因為寧雪這棵樹，就丟掉一整片森林……”
杜小兵說道：“你這樹和森林的話，叫宋娜聽了，非踹你！”
呂冬下意識看眼樓梯口，說道：“這就是個比喻！”他又說道：“老杜，你有朋友，有事業，放棄你是她的損失！”
杜小兵喝掉易拉罐裏剩餘的啤酒，說道：“就是有點難受，不甘心。”
呂冬說道：“我給你出個主意。”毫無疑問，他說的是餿主意：“找個機會，把咱店的營收，你家的情況，跟人說一說，我保證……”
寧雪根本不了解老杜家的情況。
“別！”杜小兵直搖頭：“好說好散，讓我保留最後一點美好的念想。”
呂冬抬頭看看黑壓壓的天空：“老杜，想通了，就別再犯傻了。”
杜小兵站起來，或許是今天的打擊讓他腦袋清醒，或許是看到了寧雪的真實目的，也或許這是男人走向成熟的必經一課，他信誓旦旦說道：“我要再跟寧雪糾纏不清，天打五雷轟！”
呂冬看到老杜好像真的走出來了，也替他高興。
突然，有亮光在天空閃耀。
哢嚓——
炸雷仿佛在頭頂炸響，震的人耳朵腦袋嗡嗡的叫。
呂冬看著杜小兵，杜小兵看著呂冬。
轟隆——
又有雷聲響起。
呂冬心說，這就天打五雷轟了？
打雷天，站在樓頂上，豈不是當人形避雷針？
呂冬提起啤酒箱，喊道：“走了，老杜！”
杜小兵抬頭看看天。
呂冬趕緊拍他一把：“小心真的天打五雷轟！”
杜小兵趕緊跟著他下樓，邊走邊解釋：“我說的是真心話，老天爺太不給麵……”
他話音未落，炸雷又一次響起。
杜小兵無奈了：“呂冬，你要相信我！”
呂冬回過頭來，說道：“我信你還不行？咱趕緊走，別叫雷劈了。”
杜小兵跟在呂冬後麵，說道：“雷劈？你還是不信我。”
兩人剛下消防樓梯，豆粒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下來，雨點很快又變成雨線，等他們從後門進漢堡皇，瓢潑大雨夜襲泉南。
幹旱了近半年的青照地區，終於迎來了進入1999年後最大的一場雨。
雷聲，雨聲，響個不停。
杜小兵還在跟呂冬說：“打雷跟我沒關係，管天管地誰管得了老天爺。”
“我明白！我明白！”呂冬一本正經地說道：“有得道高人在渡天劫而已，跟你老杜沒關係。”
這場雨下得很大，太東地區的雨季到了。
想到加固過的河堤，呂冬倒也不擔心青照河發洪水，就算再來場洪水，呂家村也能堅持住。
上遊就沒幾個修繕河堤的。
沒辦法，能掏得出維修費用的村莊不多。
有些村莊遠比呂家村富有，卻沒有呂家村人心齊。
上麵沒有統一規劃，普通人再想辦法也沒用，呂冬不是聖人，首先想的隻有呂家村。
宋娜正在收銀台那邊幫忙，呂冬和杜小兵搬個凳子，坐在廚房後門邊看外麵下雨。
不得不說，學府文苑各項工程質量可以，漂泊大雨下了近半個小時，小區裏麵基本上沒有積水。
呂冬想起曾經他住的小區，下雨大下大淹，小下小淹，下的時間稍微長點，外牆還往裏麵陰水。
至於地下車庫，那就別提了，下雨就是水簾洞。
按說隨著時代技術的發展，房屋質量應該越來越好。
但他見過的很多住宅，新房子的質量普遍不如老房子。
大雨下了近一個小時，終於變小一些，杜小兵回體育學院，準備一覺解千愁。
宋娜一會過來，問道：“老杜沒事？”
呂冬說道：“沒事了。”
宋娜看眼外麵還在淅淅瀝瀝下著的雨，說道：“你一會給家打個電話，晚上住小區，別回去了。剛雨下得大，高速公路下麵的橋洞子，積水估計很深了。”
呂冬想了想，說道：“也行，破橋洞子，下雨就淹。”
晚上下班，呂冬先找傘送宋娜回學校，又從北門回學府文苑，在這個有個地方住，總比進橋洞子涉水舒服。
一個弄不好，摩托車就進水熄火，到時還得開十一路。
臨放暑假前的幾天裏，呂冬特意觀察了下杜小兵，反正從表麵看上去，老杜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漢堡店和麻辣燙店生意一直火爆，直到放暑假，才有所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