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的二手嘉陵車順著店鋪前的花格磚路往北走,停在溫馨貨棧稍微靠南點的地方,宋娜用額頭頂了下呂冬後背,說道:“我走了。”

假期,周圍人來人往,到店門台階前,她回過頭,衝呂冬笑。

呂冬也衝她笑。

“走了。”宋娜回身進店裏。

呂冬轉過車頭,回南邊。

宋娜笑著進店裏,老宋兩口子都在忙,看她一眼,沒說話。

店裏人多,宋娜摘下帽子放櫃台後,去貨架附近看看,接著上二樓,換上件寬鬆的舊體恤衫,在倉庫裏翻找貨物,然後下樓補貨。

下麵,小飾品仍然賣的最好。

先補掛小飾品,又去樓上找文具。

從幾個袋子裏拿貨,宋娜心情特別好,嘴裏哼著今年大火的一首歌:“還沒好好的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我們一起顫抖,會更明白什麽是溫柔。還沒跟你牽著手……”

她抬起自個的手,看著長長的手指傻樂。

另外,還有一點小小的成就感,能把一塊石頭焐熱開竅,真不容易。

呂冬停好車,進肥羊火鍋店,裏麵大變樣,桌子都不見了,聽到廚房有動靜,走過去看,蘇小山正領著工人從廚房後門往外搬東西,碩大的光頭上全是汗。

“老板。”蘇小山放下手裏一個灶,說道:“謝工讓我們先把東西撤了。”

呂冬微微點頭:“都聽謝工的。”

他跟著蘇小山等人穿過車道,進入文苑小區的樓房之間,很快來到三號樓,房子小院南門開著,銅鍋灶台之類的金屬製品,全都放在儲藏室裏,桌子在院子裏整整齊齊疊了老高。

因為要當倉庫,李家柱裝修的時候,呂冬就讓他用鋁合金加塑料玻璃把院頂封住了,倒不用擔心木頭桌子短期內因為風吹雨淋日曬褪色。

三十多平的院子裏,連桌子帶凳子哪怕壘的很高,仍然堵的滿滿的,隻留下條一米五寬的過道。

房子裏麵,倆店的食材加冰櫃,再加上撤下來的火鍋用具和羊肉切片機,也快占滿了。

隻有呂冬專門留出來的一個臥室沒放東西。

臥室有櫥子衣櫃和自打的大床,原本是想遇到下雨天或者其他惡劣天氣,能在這裏住的。

過完年到這,雨水奇少,一直也沒住過人,抓堵鎖的時候鋪蓋倒是用過一次,搬回來就拿布條蓋在床板一個角落裏。

呂冬看到床頭櫃上的長筒茶葉盒,差點把這東西忘了。

打開蓋看了下,裏麵十幾個蠍子都還活著,但都趴著不大動,好像冬眠一般。

呂冬從小就抓著玩,多少了解一點,知道該喂食了。

拿了長筒茶葉盒,出小院門,西邊相隔一個的門裏,出來個老太太。

“哎,小夥子。”老太太挺和善的打招呼:“你這裏的住戶?搬家呢?”

呂冬笑著說道:“算是住戶,還沒正式入駐,臨時搬點東西過來放放。”他看眼老太太手裏拿的提籃,問道:“阿姨,你這是搬過來了?”

“可不是!準備去北邊市場上買點菜。”老太太可能覺得以後是鄰居,多說兩句:“我孫子剛在省大附小報了名,趕九月份得過來上學,就搬過來了,提前適應適應。”

呂冬說道:“省大附小好,名校。”

老太太見呂冬說話好聽,樂得直笑:“在這買房子,不就圖孩子能上個好學校。”她朝這邊走:“最近搬過來不少人,我跟很多人都聊過,買房子基本都是為了孩子上學。”

呂冬跟她一起朝樓東側的大道上走,拐上南北向的柏油路,路上能看到不少人,很多都朝北邊去。

出小區北門,繞過體育學院,就是新建的大棚市場。

原本空****的學府文苑,在楊烈文搞定與省大和師大附屬學校的入學協議之後,不但房子銷量翻著個的往上漲,已經有人開始入住。

不說別的,往北兩棟樓的位置,就有倆老頭坐在陰涼處下象棋,旁邊還有幾個人站著圍觀,很快吵喝起來。

這個小區活起來了,有省大名校釣著,用不了太長時間,這裏就會聚集數千乃至上萬人。

滴——滴——

南邊有汽車喇叭聲,這條路很寬,足以容納三輛汽車行駛,呂冬又站在路邊,並不阻礙汽車通行,當即轉頭去看。

熟悉的黑色皇冠轎車正緩緩停下。

錢銳從副駕駛上下來,衝呂冬招手:“老弟,好久不見。”

呂冬笑著迎過去:“錢總。”

“什麽總不總的!”錢銳笑:“叫錢哥。”

後車門打開,穿著一身寬鬆衣服的趙娟娟從車上下來:“冬子。”

呂冬笑著說道:“娟姐,好巧。”

趙娟娟說道:“不巧,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我和老錢搬來這邊住。”

司機這時下車打開後車廂,正在往外麵搬東西。

呂冬說道:“來這邊住好,大學城空氣好,也安靜。”

“對!”錢銳說道:“娟娟懷孕了,受不了漫天飛舞的白毛,大學城這邊樹新栽的,白毛少。”

呂冬一聽這話,笑著說道:“恭喜錢哥,恭喜娟姐。”

看趙娟娟沒有多大變化,估計最近的事。

趙娟娟跟以前一樣愛笑:“主要是現在的活都在大學城,住這邊出入也方便點。”

又聊幾句,呂冬才知道,錢銳前段時間在西邊朗朝的工廠項目上,又拿到了幾百萬的工程。

倆工地,兩頭跑,即便有趙娟娟給他管後勤,也整天忙得團團轉。

有時候應酬多,喝多了,回縣城也是麻煩事。

錢銳和趙娟娟的房子,跟呂冬的房子都在三號樓一樓,隔著一個單元,見到他們拿著東西朝房子那邊走,呂冬也幫忙提著一塊過去。

一進南邊院門,就看到不同,呂冬那房子隻是簡單弄了弄,錢銳這邊是真正的精裝修,連小院子的地麵,都鋪上了大理石板。

客廳中,木地板,真皮沙發,不知道啥石頭材質的茶幾。

接近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北邊餐廳又沒做隔斷,客廳麵積足夠大,餐桌南邊還擺著張樹墩樣式的茶桌,後麵牆上掛著裱好的字,手書——寧靜致遠!

落款是呂建德,也就是呂冬那個在文化宮任職的五叔,在青照書畫界有些名氣。

趙娟娟見呂冬看那副字,說道:“這是老錢花1500塊錢求來的。”她忽然醒悟:“這人不會是你本家?”

錢銳疑惑:“我認識他有段時間,從沒聽他提過呂家村。”

呂冬隨口說道:“本家的一個叔,不是很熟。”

這是實話,最近五六年,也就上次去開會時,說過一句話。

趙娟娟聽出呂冬不願提,轉了話題:“剛搬過來,連茶水都沒有。”

呂冬擺手:“娟姐,咱都自個人,不用客氣。”

“上次從這走,你那漢堡店也開起來了?”錢銳好奇問道:“生意怎麽樣?”

呂冬含糊道:“還行,比在市場好多了。”

“沒搬過來住?”趙娟娟問道。

“沒。”呂冬簡單說道:“這邊租給我開的公司,就當臨時倉庫用。”

錢銳疑惑:“租?”

趙娟娟先說道:“老錢,呂冬比你想的遠,一開始就定好規矩,他是好幾個人投資,公司與自個的要分清楚。”

呂冬笑:“這倒是,我在公司也是領工資的。”

趙娟娟借此提醒錢銳:“老錢,想要做大做強,就得按正規的來。”

“我也想。”錢銳掛上苦笑:“問題是很多東西它根本不正規!去年我跟人合夥準備辦個廠子,結果要二十多個部門,五十多個審批,跑了十三個月愣是拿不下來,上個月我幹脆撤資了。”

他說的壓根不一回事,大概就是想吐吐鬱悶:“浪費的時間和錢財別提了!二十多個廟,你能不燒香?五十多個菩薩,你敢不拜?結果還沒辦成。”

呂冬具體沒問,卻也知道,錢銳就算說的有點誇張,也誇張不到哪裏去。

如果不是有大伊萬這門核武器,漢堡店的手續說不定到這都辦不下來。

錢銳和趙娟娟剛搬過來,肯定要收拾收拾,呂冬沒有多待,聊了一會就告辭。

趙娟娟說道:“改天溫鍋,給你打電話,叫著小宋一塊來!”

呂冬應道:“行。”

回店裏,仍然人流如潮,假期人不見減少,反而更多。

快五點鍾的時候,宋娜到漢堡店幫忙,因為人太多,點餐位增加到了三個,平時開兩個,高峰時間再增加一個。

宋娜換上全套工裝,來到最外側,開收銀機,忙碌起來。

接近晚上十點,漢堡皇才關門。

呂冬照例送宋娜回體育學院,騎著摩托車看眼學府文苑,靠近西側的樓上,不少房子亮著燈。

時間比較晚,學校門口沒大有人,宋娜下車,剛準備跟呂冬說再見,呂冬也下了車。

“咋了?”宋娜笑著問。

呂冬靠近一點:“黑蛋,抱一下?”

宋娜伸開手臂,用力抱住呂冬,呂冬也用力,倆人貼在一起。

突然,宋娜推開呂冬,往後退一步,眼光往下一晃,迅速收回來:“我回去了。”

呂冬不好意思笑:“明天見。”

宋娜跑進校門,轉回身來,衝呂冬招手。

呂冬看著,一直到黑蛋消失不見,才騎上摩托車回家。

不知道為啥,他突然想唱一段:“今日痛飲慶功酒,壯誌未酬誓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