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場大雨，直至清晨，雨勢才歇。
空氣潮濕冰涼。
屈遷抱劍立於城牆，靜靜等待韓千一赴約。
城牆下方圍滿了人。
離得近些、視野寬闊的酒樓茶館，更是幾天前就已經被預定下了今時今日的觀賽席位。
一個轉手，價格隨隨便便翻好幾十倍。
足以說明大家對這場對決的熱情。
屈遷年少成名，劍術超絕，自天道蘇醒以來，短短一年時間內，便開至了第五道門，是青武城唯一上了天驕榜的青年俊傑。
排在第九十二名，大家還紛紛替他鳴不平，覺得他不止於此。
屈遷嘴上聲稱不在意這些，但心下，卻也同樣覺得九十二的名次配不上他天才的身份。
與韓千一一戰，正好來個幹淨利落的大勝，以證明他的實力，叫外界好好看看！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韓千一那日在青萍鎮，身後大道才走出二十來尺，道門撐死隻有兩座。
守城一事，怕也是說書先生們誇大其詞。
他聽過另一個更為靠譜的版本，說是最後多虧劍仙宮救援及時，這家夥才留得小命。
韓千一顯然是被過譽了，但這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金光發亮的墊腳石，他很喜歡。
……
屈遷早早到場，擺著POSE，青武城少女們崇拜的目光四麵八方朝他投來，他享受得很。
至於甄行，則是準時準點，踏空而至。
屈遷瞧見甄行，微微點頭，而後運轉身法，翩然離開城牆，朝城外的青江上空飛去。
城牆不耐造，公共設施來著，屈遷怕一會兒打起來收不住，弄壞了多有麻煩。
甄行對此沒啥想法，陪著轉場。
這可急壞了一群本來都已經嗑起瓜子喝上茶的看客們了。
連忙端上茶、捧上瓜子，急急跟上，生怕錯過精彩的對決。
……
這一戰，甄行意在磨煉自己的劍胎與劍意，因而提議隻比劍，不用道門道法。
屈遷一聽，心下當即就笑了，愈發確定了韓千一被捧得太過，未戰先怯。
“韓兄，我輩劍修，瀟灑肆意，戰鬥起來怎麽能被這些條條框框束縛？此事莫要再提，我們盡管施展手段！來吧！”
屈遷話音落下，已是當仁不讓地喚出了五座道門。
以行動表明態度。
五座道門打兩座道門，優勢在他，勝負已定！
甄行細細一想，便也點頭。
天驕榜第九十二名的對手，其實沒什麽對練的價值，還不如速戰速決來得痛快，節省時間。
念及此，也喚出了自己的兩座道門。
‘果然隻有兩座道門！這下我撿到便宜了！啊哈哈哈……咦，等等，他的道門怎麽……怎麽這麽大？！’
當屈遷看見甄行的第二座道門時，猛然發現不對，他身後的五個道門合起來，威勢都比不上人家一座。
兩人懸於青江之上，甄行身後的道門恢弘巍峨，散發著凜冽鋒銳的氣勢，竟是鎮的下方的滔滔江水都猛然一滯，水聲大減，幾近於無。
‘至……至尊道門？！’
‘居然是傳說中的至尊道門……’
屈遷嚇了一跳，連忙改口：“韓兄，我輩劍修，一心向劍，合該以手中之劍比試高低！道門，我先收為敬！”
“好。”
對於對方的臨時變卦，甄行並無意見。
他收起道門，劍胎顫動。
來日！
手握劍的瞬間，天空像是蓋下一塊黑布，方圓千裏頓時漆暗一片，連帶著青武城也一同墜入了黑夜。
從城中趕來觀戰的眾人蔚為震驚。
好在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黑夜便如潮水般褪去，白晝重現。
隻是，江上的雷霆劍客韓千一，卻是與黑夜一同消失不見。
他們舉目四顧，再也看不到那道麵覆銀麵的灼然身影。
“屈公子，韓仙師呢？”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高聲問詢。
屈遷無法回答，他身子一軟，栽倒在江中，沒壓住水花。
‘好厲害的劍……’
‘好可怕的劍……’
他的劍胎虛弱暗淡，被對方取走了眉心的一滴劍胎精血。
恐怕需要數月時間的調養，才能恢複狀態。
但更嚴重的，卻是他動搖的劍心。
在那一劍麵前，他感覺自己無論修煉多久，都不可能戰勝。
不，別說戰勝了，連站著都需要勇氣。
……
“什麽情況？”
“結束了？”
“我才剛到啊，什麽都沒看見！”
期待了許久的對決，卻是雷聲大雨點小。
眾人一邊感慨韓千一的強大，一邊抱怨屈遷的拉跨。
“倒是多撐幾招啊……”
“這個屈遷就是遜啦！”
“怪不得隻能排九十二名！”
……
東境。
在甄行收到韓韶容的信後，喬裝打扮在茫茫人海中不停尋覓甄行蹤跡的楚南，也收到了近似的一份。
“若你想救鍾濃綺。”
“去斑斕城，贏下唐沙（天驕榜第九十三名）。”
啥雞兒玩意？
楚南看著信，一臉懵逼。
鍾濃綺……
他好久沒有這位前未婚妻的消息了，沒想到再一次收到時，居然是來自“綁匪”。
而且這“綁匪”居然還能找到喬裝打扮了的他……
要知道，他身為青帝候選，開至第十綠門時，可是獲得了天機遮斷的神通。
‘寫信來的人到底是誰？！’
楚南搜尋了下附近，沒搜到什麽可疑人物和線索。
隻好回到房中，靜下心，確認了信裏附帶的影像資料。
影像中——
鍾濃綺整個身子被埋在地下，隻露出一個腦袋在外，滿頭銀亮的絲發披散在地，像是白雲朵朵鋪展。
看到這幕，楚南大驚！
他的未婚妻，托付給甄行時明明還好好的，怎麽現在一看，頭發都白成這樣了？
害他差點沒有認出來。
不會是操勞過度吧？
‘媽的，甄行這畜生，到底幹了什麽！’
‘雖然白色看起來也挺好看……’
‘但是，這吊人連他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嗎？居然還要老子給他擦屁股？’
楚南心下把甄行罵了百遍千遍，但罵歸罵，身為青帝傳人的他，卻是秉承著“一次被綠，終生質保”的服務原則。
鍾濃綺，他必須要救！
不但要救，救出來後，還得完好無損的送回到甄行的身邊！
‘不過，英雄救美這件事太過危險……’
楚南這裏指的危險，當然不是指救人這件事本身。
他身為綠道的未來至尊，於綠道上的天賦驚豔卓絕、無人能及，綠心更是無時無刻不在精進，成為天下第一，那是遲早的事情。
就說現在，年輕一輩除了甄行，也無人能夠望見他的項背！
這樣的他，救出鍾濃綺，自是不難。
他怕就怕，英雄救美後，鍾濃綺對他“愛火重燃”。
畢竟他們曾經也算是“相愛”過，而他此時又是如此的優秀。
‘不行！我不能給她一點點機會！’
‘我絕對不能以楚南的身份去救她！’
‘最好是能讓她以為，救她的人是甄行！’
‘沒錯！她越愛甄行，我就被綠得越是徹底！’
‘哎！甄行這畜生真是沒用！什麽都要老子來幫！’
楚南從儲物袋中掏出了綠色的麵具，戴在臉上。
而後，他再一次掏出信紙仔細的看了看——
“天驕榜第九十三名？”
確認沒有看錯。
“嗬，居然讓天驕榜排名第二的老子，去和這種垃圾打？真是丟麵！”
……
問仙閣的天驕榜，本來是一月一更新。
然而這個月，卻是加更了好幾次，更新的頻率十分頻繁。
究其原因，自是因為這幾天的天驕榜，一天一個樣。
其中，有兩個橫空出世的家夥，最為惹眼。
銀麵劍、綠麵刀。
兩人俱是從九十多名開始挑榜，一路往上，短短幾個星期，便齊齊殺進了十名之內。
天驕榜——
第一名，甄行，千陰宗。（灰名）
第二名，夏晴空，劍仙宮。
第三名，楚南，千陰宗。
第四名，從天，聖血壇。
第五名，羊什，大妖皇庭。
第六名，蓬武，大妖皇庭。
第七名，韓千一，慈念劍門。
第八名，顏修誠，五儀正宗。
第九名，新正，綠門。
……
楚南看著最新的榜單，眉角不禁一跳。
他的大號，居然下跌了一名！
本來一直被甄行那個畜生壓在下麵也就算了，他能忍，但是現在，連一個區區劍仙宮的夏晴空，都爬到了他的頭上？
天驕榜的評選主要依據戰績。
他這個月都在以“新正”的名義行動，大號一下沒碰，而夏晴空，則是格外活躍。
不但率隊四處討伐異獸，拯救萬民於水火，還三次深入秘境，斬殺橙獸十數隻，力挽狂瀾，逆轉了數個戰場的危局。
楚南緊緊盯著夏晴空的名字，心下冷然——
‘哼！’
‘等我幫甄行那個畜生擦完屁股，就去幹你！’
‘第二的位置，先借你坐會兒。’
楚南坐在房中，將信紙擱於桌，等待其上字跡變換。
片刻之後，新字取代舊字。
相隔萬裏的甄行和楚南，齊齊扭頭看向信紙——
“十月初十，嵐陽城，求道台，新正（韓千一）！”
……
合歡宗。
去年種下的一份綠果，而今也該迎來收獲。
牛楊率一眾師弟們去了一趟五儀正宗，共結大陣，解去了唐依縷的爐鼎身份。
他們告訴唐依縷——
她對甄行的那份愛，從始至終都是假的！
甄行還活著，韓千一就是甄行！
獲知真相，唐依縷震驚在當場，感覺心像是被人生生挖去般，眼淚簌簌流下。
一眾綠道好漢飄然離去。
三日後，唐依縷想通，甄心不改。
合歡宗眾人，又達成一綠，綠意聚頂。
他們綠道再上一台階，人人再開一門。
牛楊更是借此，衝擊天人之境。
通天長階，探至天頂。
在推天門之前，牛楊還有一件事要做。
他要效仿裘燈，點燃道火，推天門不入，重走道途。
而且必須要快！
屆時，裘燈道法補全、邁入天人，就算找甄師弟的麻煩，他也可以攔在甄師弟身前，護其周全。
為此，合歡宗甚至暫時的放下了他們綠道上的業務，全宗門奔赴秘境，找尋黃獸。
這一下子可苦了小檀了。
沒了合歡宗大師們的助攻，小檀的真實水平立馬暴露，啥也不會的她，甚至連跟上甄行的腳步都難。
這頭，她剛聽說，韓千一要去哪裏哪裏挑戰誰，急匆匆奔赴。
那頭，甄行便已經幹淨利落的解決戰鬥，飄然離開。
她和甄行最近的距離，就是那一次青武城茶館的三言兩語交談。
“甄公子這幾日一直沒給我寫信……”
“哎呀！我真笨！”
“我這幾天居無定所，甄公子就算寫了信，也不知道將信寄到哪啊！”
“該不會……他還是在往千陰宗寄吧？可不要叫小姐看到了！”
小檀想到這，甚至想回南疆千陰宗去，奈何路途實在太遠，一來一回太浪費時間。
尤其是最近，他入了青定鎮的地盤，發現這地兒租馬車賊難。
街上外頭，基本上都是人在拉車……
“既然甄公子現在的身份是慈念劍門的韓千一，那我幹脆直接去慈念劍門等他吧！”
小檀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點讚。
慈念劍山離這不遠，幾日就能趕到，比回千陰宗要靠譜多了。
……
“新正？”
看著下一個對手的名字，甄行微微皺眉。
這個人，他最近經常聽到。
主要是兩人都戴麵具，而且都一路橫掃天驕，飛速衝榜，自然被時常拿到一塊兒比較。
韓千一和新正，最近已然成為了說書先生們的新歡，但凡提起這兩人，茶館必然爆滿，怎麽滴也能騙來不少的賞錢。
而聽聞這倆“麵具客”的下一個對手竟是彼此時，他們更感興奮！
兩大流量撞到一起了麽，這不是？
財富密碼，來了！
……
“新正，十門齊開，完美結丹……”
“十月初十，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那麽，我也差不多該結第二顆丹了。”
甄行回到慈念劍門後，一頭紮入慈念天境中。
與此同時，小檀也終於風塵仆仆的趕到了慈念劍山。
“什麽？！你……你是韓師叔的媳婦？！”
陸茂、聞飛雙、束夏煙、束夏彤，以及一眾慈念劍門的弟子，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盯著上門尋夫的小檀。
小檀“嘿嘿”一笑，羞澀的攪弄手指，扭捏身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