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夠了嗎你們?還不給我出來!”

甄行話音落下。

暗中,冷眼旁觀著的眾人,頓時便感受到一股蔚為凜然的劍意,直抵他們的喉頭。

好似隻要他們一個不小心,惹這位不快,就會立馬被切碎得四分五裂,一如那些被“加工”整齊了的異獸們一樣。

“咳咳!”

為首一人當即現出身形,竭力擠出笑容道,

“這位道友,莫要誤會!老夫乃靈雲島長老花旗海,這幾日與好友們聚於青田穀坊市,聽聞青萍鎮有異獸出沒,這才趕赴於此,本是想來助拳,隻是道友修為之精湛,令我等佩服萬分!我們還沒反應過來,道友就將這群牲畜料理了幹淨!真是叫我等看得熱血沸騰啊!”

有花旗海領頭,其餘一眾修士皆也緊隨其後紛紛現身,衝甄行拱手抱拳,各色的馬屁接踵而來。

甄行麵無表情,不為所動。

助拳?

真想助拳,會等到慈念劍門的修士們差點覆滅,都還在一旁冷眼看著嗎?

“你們早就應該出手。”

甄行淡淡說道。

花旗海正想辯解,甄行下一句話,緊接著便雲淡風輕的飄至了他們的耳畔。

“你們既然想對慈念劍門動手,就應該趁早,而不是等到我來。”

甄行直接點破了眾人包藏著的禍心,一點麵子沒給他們留,花旗海的麵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花旗海剛剛其實也不算說謊。

他們的確是來助拳的,隻是助拳的助,助的是異獸那方。

隻是沒想到異獸那麽給力,甚至不需要他們幫忙,就將慈念劍門的一眾弟子逼到了一個必死的境地,他們見此,自是樂得在一旁冷眼袖手、靜默旁觀。

反正慈念劍門裏的人都是一群傻逼,什麽心慈手軟不殺人的門派啊?

早該被時代淘汰了!

死了活該!

天境裏的道門給這群白癡,無異於是浪費,合該歸更有資格的人所有——

比如他們。

你說他們沒有慈念劍胎,進不去天境?

這事解決起來也簡單,那個聞飛雙不是有嗎?

殺了將劍胎活取出來,方法得當的話,足夠他們好幾個人在天境裏暢通進出了。

實在不行,就再找一個有劍胎的殺掉。

本來,這一切的計劃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完美無缺,可惜出了眼前這麽個始料未及的變數。

慈念劍門什麽時候出了這麽號人物?

僅僅是隨手散發出的劍意,竟也這般叫人膽寒……

他的劍意起碼已臻至入微,離宗師恐怕都相距不遠!

好在這家夥出身慈念劍門,就算再厲害,他也殺不了自己等人。

花旗海想到這裏,心下稍定,繼而麵上裝模作樣的露出震驚不解的神色道:“這位道友,你在說什麽呢?!我們對慈念劍門動手幹嘛?我們與慈念劍門可是友門,異獸才是我們共同的大敵啊!”

甄行看著他們,沒有說話,單手握劍的他靜立不動,拇指卻是推了推。

“噌”的一聲,劍微微出鞘,雖然隻出鞘了一絲絲,但也寒芒閃爍,殺意有若實質一般。

‘?!’

花旗海等人當即大驚,

‘這個家夥,竟是真的動了殺我們的心思???’

‘怎麽可能!他修的不是慈念劍胎嗎?!殺人可就破胎了啊!!!’

花旗海連忙抱拳看向聞飛雙道:“聞道友,我們晚來一步,是我們不好,但這位道友說的,未免也太叫人心寒!我們抱著助人之心來,他卻將我們當成惡徒看待!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是什麽?既如此,我們就不在這討這個沒趣了,就此別過!”

想逃?

甄行正欲出手,然而聞飛雙卻急急上前,按住了他的劍道:“師弟,不可!”

師弟才剛剛成胎,怎能動此殺念?

而且,對方一行人從頭至尾沒有做什麽壞事,就算沒有在他們身陷危難時出手助他們,但也情有可原,也許是真的剛剛趕到呢?

師弟這麽做,實在與他們的門規背道而馳。

甄行看了聞飛雙一眼,想了想,沒有堅持。

他在快速遠遁而走的幾人身上,留下了隻有他能察覺到的細微標記,而後將劍重新背負到了身後。

“師姐,他們待在一旁,至少已經有半個時辰了。”

甄行指了指遠處的隱匿陣法,陣法留下的痕跡,便是證據。

“說……說不定是誤會呢?而且他們畢竟沒有做過對我們不利的事情。”

“等到做了就晚了。”

甄行說著,不禁搖了搖頭,於心下歎氣。

好在他在加入慈念劍門時,便已經有過心理準備。

教會門中弟子如何殺人,大概是他需要做的第一件事。

心慈手軟可以,但你首先,得強大到有心慈手軟的資本。

不然,你這一次放他們離開,就是給他們再一次殺你的機會。

那麽,明知道這些道理的甄行,為什麽還願意聽聞飛雙的話,將他們統統放走呢?

當然是因為甄行足夠強大!

他擁有足夠的實力作為資本,讓他可以拿花旗海等人,去給聞飛雙等一眾慈念劍門的弟子用作上課的素材。

……

青萍鎮遠郊的異獸已被解決完,聞飛雙提議去鎮裏客棧休整一晚,第二日再回宗門。

正合甄行的意。

甄行知道這十幾頭異獸,隻是第一批。

他回客棧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傳信給掌門陸茂,喊陸茂來青萍鎮,給鎮上年久失修的城牆做下加固。

陸茂陣法造詣不錯,在甄行的強烈要求下,他不情不願的帶來了宗門唯一的一個保存還算完好的三階陣盤。

“師弟,你這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些?異獸不是都已經清理完了嗎?”

“師兄,之前我們收到的消息還是隻有幾隻異獸,可等到來時,卻已成了十幾隻,你覺得野生的異獸,生成速度會有這麽快嗎?”

“你的意思是……”

聽甄行這麽說,陸茂麵色也不由得凝重了起來。

……

布置陣盤時,陸茂的嘴也沒有閑下。

他本不是話多之人,隻是他對甄行寄予了厚望。

“師弟,我們之前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聽到陸茂又提起那茬,甄行不禁感到無語:“師兄,你喜歡聞師姐你自己去追就好了啊?你幹嘛要讓我追?你這不是為難我嗎?”

陸茂沉默半晌,總是鬱鬱的麵容上,更顯愁思。

“我永遠不會追她,越喜歡她,就越不會那麽做。”

“啊?”

“哎,說了你也不懂。”陸茂神思苦悶,喟然長歎。

“那你別說了。”甄行對憂鬱中年男人的愛情故事提不起絲毫的興趣。

陸茂無視了甄行的這句話,自顧自講道——

“喜歡上一個人,是噩夢的開始,追求一個人,更是……你從此將時時刻刻的活在可能被拒絕的恐懼中,無法甩脫。”

甄行聽著就覺得無語:“你還沒追,就已經想著被拒絕了嗎?”

一般隻要追了就會成功吧?

甄行還沒有被人拒絕過,所以對陸茂的想法完全不能理解。

“師兄,萬一師姐接受你了呢?”

“那才更是地獄!”聽到這,陸茂一瞬間呼吸急促,麵容糾結,他眼神痛苦,攥緊雙拳分外哀痛道,“擁有過後的失去,可比從來不曾擁有,要更加殘忍一千倍一萬倍啊……”

“……”

這位的腦回路還真是……

也太悲觀了吧?

這樣的人當掌門,慈念劍門能不完蛋嗎?

‘果然,掌門之位還得是由我這樣的人來當才行!我這是挺身而出,為了慈念劍門好!’甄行心下暗暗想到。

“師弟,所以,幫幫我!你去和飛雙結成道侶好不好?你追她的話,一定可以的!”

陸茂看著甄行,眼神誠懇到近乎乞求,

“這樣,我就能從中解脫一心修道了……對於我來說,這世上所有的感情,大概都不如早已馴服了的心灰意冷,更加令我感到安心和自在。”

“師兄,我答應過我的娘親,在闖出一番名堂、做出一番成就前,絕不會將精力浪費在兒女私情上!現在,我既加入了慈念劍門,便一心隻想重振慈念劍門的榮光!”

甄行昂首挺胸,說得義正言辭。

“闖出一番名堂、做出一番成就、重振慈念劍門榮光……師弟,那我把掌門之位……誒?等等!師弟,你不是失憶了嗎?怎麽記得和娘親的承諾?”

掌門之位差點到手……

“咳,師兄,告辭!”

掌門之位不急於一時。

甄行足尖一點,瀟灑離開。

……

客棧中。

束夏煙、束夏彤姐妹倆,還在因為甄行的身份倍感糾結。

“韓大哥他拿劍時,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若不是師傅上前阻止,他也許會真的動手殺了那些家夥……”

想到白天的那一幕幕,束夏煙微感憂心。

隻是,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是,她憂心的竟不是那群修士們的性命,而是生怕韓大哥殺了他們髒了自己的手,繼而染上殺孽,劍胎崩碎。

他們的性命,在自己眼裏,居然不如韓大哥的劍胎……

念及此,束夏煙驀地攥緊了自己的裙擺,指節用力,一忽兒間掐緊了大腿,疼痛感陣陣傳來。

“姐姐,那些家夥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你忘了三個月前,我們剛剛上山時碰見的那夥人了嗎?不殺他們,難道等著被他們殺嗎?就算韓大哥真的是甄行,他殺他們,我也支持!”

“小彤!甄行可是……”

束夏煙說到這,忽而在臨街的窗外,看見了甄行正從遠處步回客棧,連忙止住話音。

厲害的修士,據說聽力遠超常人,她們不能再說了!

束夏煙看見了甄行,束夏彤自然也看見了,她眼睛一亮,忽而心生一計。

“甄大哥!”

束夏彤趴在窗口,毫無征兆的突然喊了這麽一聲。

若是韓大哥真的是甄行,那他一定會對這個稱呼有所反應!

然而,樓下走著的甄行對此無動於衷。

“甄行!”

束夏彤又喊了一聲。

還是一樣的結果。

對此,束夏彤又是鬆了口氣,又是微微失落。

“姐姐,韓大哥應該不是甄……啊?!”

束夏彤一邊說著,一邊從窗戶那側回過頭,然而下一瞬,看見的畫麵卻猛地嚇了她一跳,叫她驚呼出聲,

“韓……韓大哥?”

端坐在她們房中,手中捏一信紙仔細看著的人,不是甄行,又能是誰呢?

瞧見束夏彤被自己嚇成這樣,甄行忍不住失笑搖了搖頭,他打了個響指,房中的門窗瞬時全部關閉。

“韓大哥……你……你要做什麽?”

甄行沒有回答,反而問道:“這封信,是誰給你們的?”

“我們……我們不知道。”

束夏煙上前一步,將妹妹護在身後,她已經可以肯定了,韓大哥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魔頭,甄行!

看著兩女畏怯的模樣,甄行說實話心下還蠻失望的。

他本以為數月朝夕的相處,會比那些誇張、不實的傳言更有說服力些。

自己是什麽樣的人,她們應該一直看在眼裏不是嗎?

他從未濫殺無辜過,亦不是什麽荒**無度的好色之徒。

他克製、正派,謙遜守禮,除非劇情需要逼不得已,才會勉強出手,做幾件無傷大雅的壞事。

不過好在他已經習慣了,麵對他人投來的驚懼、惶恐、避之不及的視線,他早已能夠泰然處之。

畢竟他演的是反派嘛。

甄行不再說話,視線複又投回到了信紙上,其上另有乾坤。

甄行朝信紙中輸入靈力,信紙空白的背麵,立馬浮現出一行端莊娟秀的銀白色字跡——

“十日後,去青武城,贏下屈遷(天驕榜第九十二名)。”

“若是你想救鍾濃綺的話。”

鍾濃綺……

原文裏,救她的人不該是楚南嗎?

關老子屁事!

雖然腦子裏這麽想著,但心下,甄行卻還是默默地將信紙上的時間、地點全都一一牢記。

至於說對手為什麽不記?

沒有記的必要。

甄行猜到了信是誰寄來的,隻是……

他將信紙收入儲物袋中,轉身離開。

束夏煙、束夏彤姐妹倆,見甄行身份曝光了,卻也什麽都不對她們做,不禁愣住。

就在甄行邁步即將踏出門口的瞬間,束夏彤終於忍不住——

“韓……甄大哥!能……能讓我看看你真正的臉嗎?”

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恰好他的這張帥臉也已經好久沒有出來透過氣了。

甄行摘下蒼生之麵。

回過頭的瞬間——

“叮”的一聲。

腦海中,傳來久違了的係統的聲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