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全場一邊倒的在討伐樹子明，螢月心下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那不對之處，到底是什麽呢？
“步剛、危童，你們既是人類，又是樹子明的弟子，樹子明做得這一切，不是正符合你們的利益嗎？你們為何又一副妖族立場的樣子，在這大義凜然，檢舉恩師？”
這麽做的動機，是什麽？
螢月想知道。
兩人此前，做過了無數次的模擬，麵對各種狀況，都已備好了萬無一失的應對與滴水不漏的說辭。
此時聞言，當即便道——
“陛下！我們生為人類，長於妖國！我們的妻子、我們的兒女，也都覺醒了妖紋！我們早已經將自己當成了妖族看待！我們不忍心自己的妻女被當成養料，更不忍心……看著師傅……鑄成大錯啊！”
兩人說都情動處，聲淚俱下。
螢月聽後，眉頭簇緊，看向樹先生，冷聲問道——
“樹子明，此事當真？”
樹先生還未來得及開口，玉珂已是搶先說道：“陛下，兩人此前還稱，樹子明的女婿，孔聽，也是人類所扮！”
“哦？！”
兩個跟他關係最為親近的親傳弟子是人類。
女婿是人類。
被他大力引薦、奉為座上之賓的“初”，也是人類！
他這是想在妖國的上層裏，全都安插滿和自己親近的人嗎？
這以後妖國到底是妖國，還是他樹子明的妖人國！
而且伴隨著自己的妖紋晉升至六階，螢月也的確更加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體內那不屬於自己的天道。
這也從側麵的印證了一件事情——
妖族這些年再出不了天道妖修，不僅僅隻是妖月被毀的問題！
八百年前，為什麽樹子明可以在沒有妖月的情況下感悟出天道？
而自他之後，妖族再無一妖有望天門！
難道這八百年裏，真就沒再出過一個天賦能夠和樹子明比肩的妖族天驕了嗎？
看著看台上，一個接一個因為妖紋而淒慘死去的妖修，感受著自己體內那與自己並不契合的天道，螢月動搖了。
當然，此事事關重大，她不能偏聽一言，她仍打算給樹子明一個解釋的機會。
隻是在此之前——
螢月看向玉珂。
眼神對上，玉珂心領神會。
她從包廂閃身而出，一個起落間，人已撲至了擂台，出現在薑穗的身前。
是人是妖，一試便知！
玉珂探出柔荑，如弱柳拂至，袖擺滑落間，露出白皙細嫩、光潔如玉的小臂，瞧著可愛嬌俏、軟綿秀麗，然而一掌拍出，聲勢卻有若雷霆！
“？！”
薑穗毫無防備，匆忙間應對，手掌對上，薑穗悶哼一聲。
想象中一招敗敵，摧枯拉朽的場麵並沒有出現，感受到薑穗頗為不俗的修為，玉珂眸中閃過驚訝的神色。
妖王境？！
不，是化神期！
這個“孔聽”，還真是人類！
“糟糕！”
薑穗看清眼前之妖，心下頓時“咯噔”一聲。
她邁入化神不久，尚未凝出道階，此刻被符文妖階已凝聚出半百的玉珂突然近身，打了個措手不及，頓時便氣息不穩，“噔噔噔”疾步後退。
她後退了一共七步，擂台也恰好被踩出了七塊蛛網似的裂紋。
這是他們大蒼宗的卸力功法，七綿雲！
“自己是人類修士的身份，已經藏不住了……”
她心下驚慌，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卻是——
此事，無論如何都不能牽連師弟！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暴露的、怎麽暴露的，總之——
“師弟，我故意露出破綻，讓她發現！她果然上當了！我這麽做自有我的道理，你隻管做自己的事情！不要管我！也什麽都不要過問！”
“並蒂雙蓮”的好處體現在這裏，哪怕不動用傳音，也能將自己的心意第一時間傳達給師弟。
“？！”
遠在看台的甄行，聽見自己腦海中徑直響起的薑穗的聲音，不由得大急。
他一個勁的用眼角的餘光，留意擂台上薑穗與玉珂的戰況。
甄行有心想過去幫忙！
隻是人在頓悟之中，身不由己。
甚至是用“並蒂雙蓮”回一句對方的話，這麽簡單的事而已，甄行此刻都無法辦到。
薑穗見甄行這麽“聽話”，還以為是自己平日裏積攢下的身為“師姐的威嚴”發揮了作用。
心下稍感欣慰，而後再不分心，麵對玉珂的攻擊，全力以赴！
前幾日，她聽師弟說他在天綠城逆斬妖王的帥氣事跡，心下神往。
師弟當時的原話是——
“世間第二快活的事，乃是斬妖，而第一快活的事，則是吃妖肉。”
“斬要斬妖王的頭，吃要吃妖王的肉。”
今日，她就效仿師弟，斬妖吃肉！
他們大蒼宗弟子，在臥底之前，需要謹記的事情，其一：
若是臥底的身份敗露，那就拚死一戰！
或殺出重圍，或死在當場！
絕不可被對手生擒！
魔門與妖修，有太多的辦法能夠撬開他們的嘴巴。
所以，他們大蒼宗背負臥底使命的弟子們，必修的功法，不是大蒼決，而是燃道術！
“燃……”
薑穗擺出架勢，下一刻就要催動功法。
甄行在喚紋頓悟的同時，一直密切關注著這邊，此時看見薑穗那充滿決意的視咑線，看見薑穗那令他熟悉至極的起手之式，不禁目眥欲裂、大感焦急。
“係統！退出頓悟！退出頓悟！！！”
雖然救妖也很重要，但不及救薑穗重要！
【聲望+1！】
【聲望+1！】
看著係統界麵快速增長的妖族聲望，聽著耳邊各種感激涕零的叩謝之聲。
甄行隻希望這一切盡快停下！
係統升級後，頓悟之時若是遭遇突發事件，能夠有一次機會將其取消。
甄行一直記著，然而——
【未遭遇突發事件，一切正常，頓悟繼續！】
“？？？”
靠！
那要你這功能有屁用啊！
異變之妖滿看台都是，那他要頓悟到什麽時候去才能結束？
難道也跟天綠城那次一樣，頓悟個三天三夜，精疲力盡才自動停下嗎？
不行！得趕緊想想辦法！
情急之中，甄行留意到了自己此時的聲望。
加上剩餘的一些頓悟點，一共是——
“963！”
一指秒殺應鵬祖、喚紋大賽驚豔全場，再加上現在的“眾妖救世主”，甄行的聲望連番暴漲，已經到了接近一千的邊緣！
聲望值加頓悟點，合起來到達一千，就能開啟下一次大夢！
而大夢頓悟的優先級，應該高於普通頓悟！
甄行隻能寄希望於此。
快一點，聲望獲得的再快一點！
“誒？”
就在甄行一邊盼著聲望快點漲，一邊擔心著薑穗時，他忽然發現，薑穗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薑穗還沒來得及使出燃道術，就被身後顯現出層層符文妖階的玉珂，一巴掌拍暈在了當場。
甄行鬆了口氣，這是好事。
至少這樣，薑穗的小命算是保住。
他看原文時，對大蒼宗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這個宗門的人，打起架來全是瘋子。
動不動就是大吼一聲，直接祭出燃道術拚命。
燃道術一旦使用，就再也無法停下。
直至大道燃盡、身軀成灰。
……
玉珂提著昏倒的薑穗，回到包廂。
她將薑穗的身體隨手往地上一扔，而後看向螢月，肯定開口道：“陛下，孔聽確是人類！”
螢月聽到這，縱然心下早已有所準備，還是不由得酥胸起伏，手狠狠抖了抖。
她將自己氣到打顫的手往袖子裏縮，背負到身後。
“樹子明！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她俏麵含霜，瞪向樹先生，看似怒急，但又何嚐不是在給樹先生解釋的機會。
這起事件中，有很多的蹊蹺之處。
雖然現在每一個證據都對樹先生很不利，但是——
如果真如樹先生倆弟子所說，樹先生為這事謀劃了八百年之久，那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他又怎麽可能不做好萬全的應對之策？
他明明隨便找一個借口，就能不出現在包廂裏！
機關算盡，八百年都藏得這麽好，卻偏偏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出這麽大的紕漏？
螢月覺得這說不過去。
而且，她感覺得出來，樹子明眼中的焦急不似作假。
那一份焦急，不是對推開天門的焦急，而是對看台上眾妖性命的焦急。
一眾妖王見他們將證據都擺得那麽全了，女帝還是不肯直接拿下樹子明，不由對視一眼，接連的開口施壓。
螢月對此不為所動，力排眾議，冷聲喝到——
“朕在問樹子明的話！你們統統給朕閉嘴！”
……
“謝謝初大師！謝謝初大師！”
“初大師，救我！先救我！我的命值錢！我給你錢！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錢！”
“初大師，求求你快救救小美，小美她快不行了！”
看台仿若地獄，血腥味撲鼻。
耳邊充斥著各種呼喊、嘶吼、痛哭與感激之聲。
如果可以的話，甄行自然希望能將他們全都救下，但他一人之力，實在有限。
而且，是人便會有私心。
薑穗的性命，對甄行而言，優先級顯然高過在場任何一妖的性命。
終於——
1000！
甄行的聲望值加上頓悟點，湊夠了一千！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開啟大夢！
【叮！】
【“天妖之池·續集”，開始載入！】
【叮！】
【由於宿主的身體還在係統的托管中，請選擇——】
【正常入夢，亦或是神魂入夢！】
“神魂入夢”幾字的後麵，係統附上了注釋，那就是甄行入夢的同時，係統仍舊享有他身體的控製之權，直到夢境結束。
甄行看了眼看台上眼巴巴的看著他，等待他救治的眾妖們，心下歎了口氣，選擇了神魂入夢。
他的意識轉瞬間陷入昏沉。
而身體則仍舊在係統的操縱下，活躍在看台，救苦救難。
……
包廂中。
“樹子明，我給你解釋的機會，你……你……”
螢月當著眾臣的麵，審訊樹先生，隻是審著審著，忽然感覺眼皮好沉。
那種昏昏欲睡的感覺，螢月再熟悉不過……
該死，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螢月連忙傳音玉珂道：“小姨，我的那個……他又來了！這裏的事情，先交給你！”
話音落下，螢月的身子消失在包廂之中。
“？”
“陛下？陛下呢？！”
看著女帝螢月突然不見的身影，眾臣麵麵相窺，大感震驚。
玉珂見狀，連忙站出來主持大局——
“陛下有要事離去！此間的事情，暫時由我代為處理！”
……
遁入夢中的瞬間，甄行當即於心下開口——
“係統，退出大夢！”
雖然這樣就等同於白白浪費了一千頓悟點。
但是，頓悟點沒了他還可以再刷，若是薑穗出了什麽三長兩短，命沒了可真就沒了！
薑穗姑且也算是原作小說中的女主之一，雖然戲份不多。
但還是那句話——
他參演的小說，禁止死女！
甄行此前救喻香童，是出於這個原因，此刻急著救薑穗，自也是同理。
而且薑穗將他看作師弟，待他極好，可以說是推胸至腹的關係。
他騙了薑穗，心下本就過意不去，覺得欠著對方。
這時候既然有能力救，他自然不會袖手！
然而——
【叮！】
【夢境一旦開始，無法中途退出！】
靠！
甄行萬萬沒想到，他信任的係統，居然這麽不人性化！
一點也不懂變通！
既然不能中途退出，那甄行現在唯一能夠做的，自然就隻有快點讓夢結束。
而至於要怎麽幹，才能讓夢快點結束嘛……
甄行看著眼前這幅他已經曆過一次了的場景——
天妖之池！
可以說是一回生兩回熟了。
他將視線投向緊閉雙眸、身子漂在水麵上沉沉浮浮、衣衫浸濕的女帝。
這位毫無疑問是他的老朋友。
而後，他又將視線投向池底。
那裏，還睡著他的另一位老朋友。
速度要快！
他要快點從夢中醒來！
甄行絲毫耽擱也沒，當即便朝螢月衝去。
將螢月溫軟微濕的嬌軀一把抄起，而後未作絲毫的停頓，甄行轉頭向池底紮去。
從夢中醒來的方法——
一是榨幹夢中的所有可用資源！
二是將大道幹至他當前修為的極限！
為了他那傻乎乎、一騙就差點把身子都給交了的薑穗薑師姐，甄行決定拚了！
他選二！
開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