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場的賓客出乎意料地多。收到宴請的客人有不少都帶了女伴入場，這讓本來很寬廣的宴會廳也開始變得熙熙攘攘。

不要有熟人...不要有熟人...

葉落於人群間穿梭的同時在心裏默默地念叨著。他可是沒忘記陳大少爺的身家和上周末因為慣性喊了人家一聲“主人”的羞恥感。

然而事情還是不如人所願。

葉落小心地張望了下那位攜著秀麗女伴、風度翩翩的少年，然後悄悄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這位是自己認識他、他多半把自己忘腦後了的類型。

不過是數麵之緣，王鵬王大少爺這種級別的人也不至於會把一個小女生記在心裏吧。而且就他身邊圍著的那個人數，還有旁邊女伴的相貌，估計也不會注意到一個服務生吧。畢竟大家都是端莊風的丸子頭。

話說之前就聽說王大少爺這段時間一反常態地在泡妹子（信息來源大家都有數），換女友比換衣服都快......這個速度自己是沒見識到，但質量確實很厲害啊。就這個儀態，應該也是哪家的大小姐吧...

心裏正八卦著的葉落，顯然沒想到自己還能遇見第二個熟人。

“這位侍應生，請等一下。”

被偏高的男性聲線叫住後，葉落習慣性地站住，回身。

“是的，您有什麽事......”

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

和穿有高跟鞋的自己差不多高的纖細身形，清秀文雅的麵容，西裝皮鞋的商務打扮，是一位標準的西裝美少年。

更重要的是，這是位自己很熟悉的人。

“真是巧啊...”

葉落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腦子裏開始迅速思考怎麽把他給搪塞過去。

“我們去人少的地方說話吧。”

程帆微笑著點頭示意，然後指了指上層的回廊。明目張膽地拉住侍應生閑談，可是會給主辦方添麻煩的。

......

上層的回廊比起下麵要冷清一些。不是因為人數的問題，而是大家都在忙著談情說愛，而不是探討時事、市場和商機。

但不要誤會，這可不是風花雪月的浪漫。葉落在這裏感覺到的，隻是交織混雜的欲望而已。畢竟正值妙齡的女服務生和步入中年的富商...不能說不存在真心相愛的狀況，但那隻是少數的例外罷了。

好在自己過來是因為有同樣興趣的朋友，所以沒問題。

話說程帆男裝的時候也夠帥啊......女裝女神，男裝男神，簡直稱得上是天賜的美貌了。

【是啊，不像某人，女裝女神，男裝還是女神。】

那還不是怪你把屬性調的太女性化了！......話說這麽長時間都不見你說話，還以為你死了呢。

【放心吧，隻要你不死本係統就沒事。順帶一提，你死了本係統也不會有事的。】

這家夥......

“...是兼職嗎？是份很不錯的工作呢。”

“啊...啊，沒錯，當時找的時候還費了不少功夫呢...這種薪酬高又不怎麽辛苦的工作可相當不好找呢...”

暫時沒想好該用什麽借口的葉落，幹脆就順著他的話頭往下說了。

隻要稍有了解就能知道，這種等級的場合，侍應生、迎賓小姐之類的工作是不可能讓以個人名義申請的家夥來兼任的。但因為他這樣的賓客是不會去關心服務員等等的工作人員都是從哪裏募集又是以什麽標準募集的，所以才能用兼職這種理由來蒙混過關。

“話雖如此，卻也比我這種來蹭飯的要好上不少吧。”程帆隨意地拿自己開了個玩笑。

“怎麽能說是蹭飯呢......”

“因為在上麵也好，下麵也好，都和這群大人們聊不來啊...同齡人又都是來搞些不正經的事情的......”

程帆環顧了一眼周圍，不由得搖了搖頭。

“額，這樣啊...”

葉落注意到，他的眼神中包含著的情緒很是複雜。

“那個...那位男生怎麽樣了？就是那個啦，戴眼鏡的那個......”

可能有些失禮，但還是問出口了。不過這說法有些抽象，因為總不能在男裝的程帆麵前問出‘男朋友’這三個字吧，對人家的風評很不好的......

“......”

程帆沉默了一小會。

“有興趣聽一下嗎？不是什麽很有趣的故事。”

“當...當然！”

......

就像程帆自己說的那樣，不是能稱得上有趣的故事。

隻是情侶互相發現了對方秘密的故事。

先發現了什麽的，是心思更為縝密的程雪。

他最近總是有些不對勁，時不時就走神了，也不願意提到自己的家鄉，看到有關情侶分手之類的新聞也總是有些神經質的反應。有時更是欲言又止，像是想說什麽重要的事情有難以啟齒。

所以趁他短暫離開的時候查看了一下手機，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作為吧。隻是稍微看一眼而已，哪怕被發現了也能通過賣萌撒嬌來獲取原諒。

然後程雪很輕易地就發現了，他為之苦惱的根源。

概括起來就是兩個字——現實。

他出身於一個內地的二線城市，但緊接著的不是家境貧寒的設定——與之相反，他家在當地還算是有些勢力的。

所以被催促辭職回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在A市這種大都市裏，普通一本院校的本科畢業生能找到的工作，隻能在維持生活之餘擁有一點小小的奢侈。而和自己的約會，就是那僅有的奢侈時光。

比起在家鄉那邊家裏能給自己謀得的職位，這份工作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但他有留在這裏的理由。

對於這份理由，家裏的答複很明確：帶她回來結婚，或者分手。

啊，原來是這樣啊。

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隻是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知道自己的這種反應很惡劣，但還是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這樣就好。

本就是不會有結果的關係，本就是對偽物萌生的錯位的愛戀。

能這樣結束就好了。

能這樣結束就再好不過了。

唯一要考慮的，是以什麽理由才能讓他回到本就屬於他的人生中去...

但在此之前，自己的秘密也暴露了。

不是身為偽物的秘密，而是另一個自己之前認為是微不足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