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附屬醫院走出來,走到醫學院門口時,已經是十一點多了,早過了關門的時候,鐵門緊閉。幸好,傳達室的燈光還是亮著的。方媛記得看門的是一個叫小古的年輕小夥子,就站在傳達室附近,叫了幾句。

傳達室的門打開了,小古披著件軍大衣,慢慢地踱出來,手電筒的燈光射在方媛臉上。

方媛用手擋住燈光:“小古,我是醫學院的學生,剛剛看望住院的老師,所以回來晚了。不好意思,麻煩你開下門讓我進去。”

小古沒有說話,咧了咧嘴,似乎無聲地笑了笑。傳達室裏倒是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古,放她進來吧,我認得她。”

小古乖乖地拿出鑰匙,打開鐵門中的小門,放方媛進來。

這麽晚,誰在傳達室裏方媛有些好奇,探頭朝裏麵望了一眼。

傳達室裏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坐在桌邊,對著一副象棋殘局冥思苦想。方媛認出來了,這個男人是實驗老師何偉。

“還沒想好”小古坐到了何偉的對麵。原來,兩人在下象棋。方媛記得,何偉的象棋下得很好,在醫學院小有名氣,沒有對手。醫學院每年都組織一些文藝活動,何偉是近幾屆的象棋比賽冠軍。何偉性格內向,沒有結婚,也沒其他什麽業餘愛好,除了上班,就是研究棋譜。這幾年下來,棋藝突飛猛進,即使麵對職業棋手也有得一拚,比普通棋手高出的不是一點半點。

但看情形,何偉的局麵卻有些不妙。小古那邊還有車馬炮,步步緊逼。何偉這邊卻僅有兩炮一馬,形不了殺傷力,隻能苦苦招架,左支右絀,明顯落了下風。

“今天邪了,連輸了兩局。我就不信,這第三局,就不能守和。”何偉喃喃自語,撤炮回防。

“我看,你還是認輸吧,別死撐了。”何偉的應對似乎早就在小古的意料之中,他看也沒看,信手進馬。

何偉卻沒看棋局,轉臉對方媛說:“咦,你怎麽還不回寢室這麽晚,快點回去,路上小心點。”

“謝謝何老師。我這就回去。”方媛原本對象棋的興趣並不大,隻是對小古的棋藝水平有點吃驚,這才多看了幾眼。

從醫學院的大門走到女生宿舍,有四五百米的距離。方媛行走在濃濃黑幕中,陪伴她的,隻有她自己沉悶的腳步聲。

深秋,一輪滿月孤零零地懸在半空中。天空日益汙染,星辰黯淡無光。路上鋪滿了落葉,踩在上麵,沙沙作響。耳邊,不時傳來嗚嗚的風聲,時斷時續,仿佛幽靈在哭泣。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吃吃地笑。方媛單薄的身影緩緩前行,仿佛一片被秋風吹動飄浮的落葉。

忽然,方媛站住了。

寒冷的秋風,依然在咆哮著,翻騰著,飛舞著,瘋狂地發泄它的憤怒,摧殘那些瑟縮著身子害怕得顫栗的喬木。

方媛卻從風中感覺到一些異常的氣息,有些像福爾馬林。

不會的,校園裏,怎麽會有福爾馬林的味道

方媛猛然回頭,睜大了眼睛。身後空蕩蕩的,一棵枯瘦的喬木被秋風吹斷了一根樹枝,發出啪的一聲輕響。草叢中有一群小小的黑影輕輕掠起,那是無處過冬的麻雀。

方媛望了一會,什麽也沒發現。慢慢地轉過臉,繼續前行。

那種奇特的直覺還在,令她背脊發涼。

在方媛的身後,一個黑色的人影悄然浮現,似乎是濃濃的黑霧凝固出來的。

方媛再次聞到那股異常的氣息。

這次,氣息更濃了。

方媛剛要轉頭,一個手掌伸了過來,捂在她臉上,捂住了她呼吸的嘴巴和鼻子。

方媛終於明白了,那股異常的氣息是什麽。

那是乙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