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怎麽可能懸浮在空中梅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的視力一向很好,月色又是如此皎潔清冷,他清楚地辨別出,那的的確確是一個人影。

冷汗,一點一點地滲了出來。陳安琪被嚇懵了,目瞪口呆地望著白影,歪歪斜斜地靠在梅幹身上。在梅幹的想象中,她的身體是柔軟而嬌膩的,現在的感覺卻僵硬而沉重,仿佛一塊棱角分明的堅硬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的雙腿在打顫,發軟,難以承受兩個身體的重量。

忽然,一陣詭異的冷風急速掠過,梅幹打了個冷顫。在這一瞬間,詭異的白影似乎換了個身姿,正對著明亮的月光。梅幹呆呆地看著白影,瞳孔急速擴張,似乎發現極為恐怖的事情,身體戰栗得愈發厲害了。

陳安琪幾乎要暈過去了。沉寂如水的深夜,她這樣一個初涉塵世的嬌弱女孩,膽子本來就小,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那傳說中的樹妖。“梅幹,快帶我離開這兒,求求你了”

梅幹似乎沒有聽到她的哀求。他先是在發呆,呆呆地望著白色的人影,仿佛魂魄出竅般,木樁般的一動不動。然後,他開始顫抖,瘋狂悸動的顫抖,並下意識地往後退著,但陳安琪還緊緊地拽著他。突然,兩人都失去支撐摔倒在地上。

陳安琪想爬起來,嚐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她的身體仿佛被詛咒般,突然變得沉重無比,而腿卻軟得像麵條。試了幾次,陳安琪放棄了努力,她側過臉盡量避開詭異的白影,大口大口地吞吐空氣。

梅幹的情況比她也好不了多少,他仿佛一條正被放血的羊羔,渾身不停地抽搐。時間一點一滴地逝去,幾分鍾也如幾個世紀般漫長。梅幹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小,終於恢複正常了。他慢慢地撐著地,站了起來,然後看都沒看陳安琪一眼,向遠處跑了。

他跑得很急,根本就沒有回頭望一眼。風聲在耳邊嗚嗚作響,身後隱隱傳來陳安琪的哭泣聲。但此時,他根本就顧不上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遇到樹妖那些傳說難道都是真的

梅幹連想都不敢想下去了。現在,他唯一的念頭,是盡快地躲避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腳下似乎有什麽東西絆了他一下,身體直摔了出去。在這刹那間,梅幹再次聽到陳安琪的聲音這次是淒厲的慘叫聲,在聲調最高的時候被硬生生地腰斬了,給人的感覺是聲音被突然吞掉了。梅幹頭皮發麻,連滾帶爬地掙脫了那些纏人的野草,才跑了幾步,卻撞到另一棵香樟樹上,眼前金星直冒,喉嚨裏頓時翻滾著一股子腥甜味。

梅幹顧不上額前劇痛,又拚命跑了好一會,遠離了小樹林,這才敢停下腳步,扶著牆壁彎腰喘氣。他實在是跑不動了。過了一會兒,他偷眼望向身後,小樹林朦朦朧朧,一團黑影模糊。那個詭異的白影不見了,陳安琪也不見了。

這全是幻覺嗎梅幹伸手摸向前額,劇痛再次傳來,手上全是鮮血。不,不是幻覺如果說自己看到的是幻覺,那陳安琪也看到怎麽解釋現在,她又去了哪裏他想起剛才那聲戛然而止的慘叫難道她已經被傳說中的樹妖攝走了

梅幹隱隱有些心痛。他並不想當懦夫,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出於本能,不由自己控製。他想起陳安琪不久前的笑容,愧疚之情油然而生。隨即,恐懼之情再度升起,那聲充滿了痛苦與恐懼的長聲慘呼,是他這輩子聽過的最恐怖的聲音。這個聲音,必將成為他的噩夢,伴隨著他一生一世。

梅幹不知如何是好。轉回頭去救陳安琪,卻始終鼓不起勇氣。打電話報警,和刑警說遇到了樹妖刑警會信才怪報告給學校學校的老師們會不會把他當作神經病左思右想,梅幹決定還是先回到校衛隊的辦公室找隊友徐天。

徐天是南江醫學院的新生,按理說新生沒資格加入校衛隊,但徐天卻是個例外。據說,徐天頗的邏輯思維能力很強,在沒有考進南江醫學院之前,就已經在推理寫作圈中嶄露頭角,發表了幾十萬字的推理作品,這在推理創作薄弱的中國算是極為難得了。尤其難得的是,徐天不但能寫,現實中也善於應用各種推理技巧,高考前還協助學校成功偵破了一起校園連環失竊案。正因為此,一向堅持原則的保衛處長曾國勇對徐天也格外欣賞,破例邀請他加入校衛隊。

校衛隊辦公室的燈還是亮著,梅幹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過去,途中又摔了幾跤。

戴著黑框眼鏡、膚色黝黑的徐天正坐在辦公桌前聚精會神看一本推理小說,是普璞的不可能犯罪。這本推理長篇,在新浪文學大賽拿到了後半程冠軍,是喜歡模仿的推理小說寫作圈中難得一見的本土原創精品。梅幹衝進辦公室時,徐天正看到了一個小**,猛然間發現梅幹狼狽的樣子,眼睛不禁睜大了。

“怎麽了,梅幹怎麽這副模樣”徐天搬來一張椅子讓梅幹坐下。

“我我遇到了樹妖”梅幹沒有坐下來,而是可憐兮兮地望著徐天。

“樹妖”徐天重複了一次,沉呤了片刻,問,“呃,遇到了樹妖你沒事吧”

他的思維轉得很快,沒有繼續追問事情的經過,而是直接問結果。

“我沒事隻是”梅幹吞吞吐吐地說,“隻是,我本來是和陳安琪一起的,她現在不見了”

“你是說,你把她一個人扔下來了,對吧。”徐天冷冷地說。

“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真的很怕”梅幹幾乎要哭出來。

“走吧”徐天從抽屜裏找出一個手電筒。

“去哪裏”

“去找陳安琪我們一起去”徐天迅速走出門去,梅幹咬了咬牙,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