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牆上的石英鍾突然敲響。兩點了,還有半小時就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

“我要走了。”秦月告辭。

方媛送她,秦月在門口攔住了她:“不要送了。我已經回到醫學院上班了,現在暫時在後勤處,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麵。我現在很閑,無聊時就來找你,好不好”

方媛當然說好。她看出秦月來見她似乎另有目的,但仍然無法拒絕這樣的要求。有了百萬家財,又何必回到南江醫學院來賺這一個月兩千塊的死工資聽秦月的言語,她似乎被夢魘纏住了。但這,與自己有什麽關係總不可能,是何劍輝陰魂不散吧。

一想到何劍輝,方媛就心裏發毛,背後涼颼颼的,仿佛一臉邪氣的何劍輝躲藏在陰暗的角落裏,正拿著望遠鏡偷偷窺視著她。方媛下意識地從窗口望下去,突然間,整個人都怔住了。

女生宿舍鐵門外麵的樹陰裏,站著一個穿著黑披風的瘦削人影,麵黃肌瘦,眼窩深陷,赫然是病入膏肓的蕭靜,看樣子十分吃力,不知已經來了多久。他怎麽來了

方媛擔心蕭靜的身體撐不住,沒有多想,與秦月匆匆下樓,走到女生宿舍門口停住了腳步。近看樹陰下的蕭靜,精神似乎不錯,原本慘白的臉色,此刻竟然湧出幾絲血色。他在笑,嘴角微翹,目光中全是溫柔的笑意。

“你回來了。”蕭靜不是對方媛說的,而是對方媛前麵的秦月說的。他的眼睛裏,此刻隻有秦月。

秦月全身顫動了一下,驚奇地看著眼前的蕭靜。有風掠過,將秦月的披肩波浪卷發吹得飄逸紛飛,愈發襯托得她亭亭玉立。

方媛雖然隻看到秦月的背影,依然感受到秦月心海的波瀾。蕭靜,曾是秦月的初戀,曾陪她一起度過那些刻骨銘心的純情時代。那個時代永遠儲存在她記憶深處,仿佛一壇老酒,永遠是那麽醇香醉人。這是她珍藏的寶物,沒有人能與她分享,甚至眼前的蕭靜,也不能。愛,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珍惜它,是因為知道終究要失去。總有一天,她能笑靨人生、八麵玲瓏、世事洞明、人情練達、成熟自立。最終,她不再愛,不再純真。她將選擇這個社會大多數人遵守的價值取向金錢、權力、名聲、地位

對秦月來說,蕭靜是一把雙刃劍,他能帶給她幸福美好的回憶,也能刺痛她現在堅硬封閉的心靈。她終天知道自己為什麽一直想逃離南江醫學院,其實,她是在逃避蕭靜。不,她是在逃避自己,不敢麵對以前的那個懵懵懂懂卻善良純真的秦月。

良久,秦月才開口:“蕭靜,你過得還好嗎”

話一出口,她就開始後悔。蕭靜現在都成了這副模樣,能好到哪裏去

“我過得很好。”蕭靜絲毫不在意,“這兩年,我的心境越來越平和了。我想,我越來越接近禪的境界了。”

“那就好”秦月鬆了一口氣。

沉默,相對無言。

方媛本想離開,不打擾她們兩人,可是,不知為什麽,她心裏總是依依不舍,不願意就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