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蘇瑤歌雙手顫抖,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薄汗,神色也變得惶恐不安。

“蘇老師,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了嗎?”

周圍的學生聚集過來,都是滿臉擔憂的樣子。

蘇瑤歌平複了下自己的情緒,定了定神,看著一張張年輕的麵孔和敞亮的研究室,不再那麽害怕。

“沒事,謝謝你們的關心!老師沒事,可以繼續上課了。”

想起剛才她在實驗課給同學們講解——法醫學解剖課時,竟然又想起了那個可怕的夢。

雖然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可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想起來,像是夢魘般,每一次想起來,她都會覺得那是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事。

在那個寂靜的夜晚,她停止了心跳。

但是,卻奇跡般的又有了心跳——

那個令她害怕的人是誰?是他給了自己心跳嗎?

“蘇老師,門外有個很帥的男人說要找你……”總是上課遲到的小莉從門外悄悄溜進了研究室,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又帶著邀功的神色,指了指門外。

蘇瑤歌循著方向,從實驗室的玻璃門窗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張年輕英俊的麵容。

她的心猛地一跳:這個人——怎麽會回來了?

蘇瑤歌摘下手套,對學生們擺了擺手,示意有事要出去一下。

走出研究室,寂靜的小路旁鬱鬱蔥蔥的樹木掩映著,稀疏明滅的陽光投射在熟悉的臉龐上,蘇瑤歌走近他,看著池沈依舊清澈卻有些悲傷的眼睛,心還是會隱約的痛著。

“瑤瑤姐,這是我前幾天在收拾我哥的東西時,發現的一張照片。我想了想……這張照片還是應該給你。”

池沈雙手合攏,一張照片靜靜地躺在那裏。

蘇瑤歌視線移到照片上,又很快地移開,沉默著,她不敢去拿,也不敢去看這張泛黃的照片。

“瑤瑤姐……給你。”照片在蘇瑤歌的眼前越放越大。

雖然不知作何反應才對,可是她的內心最終驅使她抬了頭,還是伸手接過了這張照片。

“瑤瑤姐,今天打擾你了。”池沈看了看蘇瑤歌,輕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頓住,“希望你能開心一點,哥也會開心的。再見。”

“再見。”

蘇瑤歌站在路邊,手緊緊捏住照片,用力到關節發白。望著他的背影,仿佛那個曾經許諾要護自己一生一世的人,好想把他喚回來,好想躲入他的懷裏,可她知道他是池沈,並不是池澈。

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直到池沈的背影轉彎消失在路的盡頭,蘇瑤歌才將照片珍重地放在心口處,沿著這片林蔭小路漫無目的地走起來。

已經三年了,距離那個人離去已經三年,她不敢去想他的名字,不敢去兩人曾去過的地方,甚至不敢想起他的模樣,可還是騙不了自己,她還是無法忘記那個男人,忘不了在一起的那幾年,也忘不了那些年的美好。

夏日午後,溫暖的陽光透過枝葉,隱隱約約,在地上勾勒出斑駁的樹影形狀。

蘇瑤歌低著頭,思緒紛飛,渾然不覺已經快走到轉角處,隻是不停地踢踏著腳,一步步踩在搖曳的樹影上,像是踩到了誰的心裏,沉重而悲傷。

滴滴——滴滴——

一輛黑色的奔馳鳴著笛從左邊疾馳而

來,不過奔馳的主人顯然沒有料到會有人在路中間發呆,在接近蘇瑤歌的瞬間急刹了車。

蘇瑤歌也嚇了一跳,收回腳,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車子看了過去。

車窗是敞開著的,蘇瑤歌與坐在駕駛座的男人相視一眼,男人深邃的雙眸看到她滿麵悲戚中帶了一絲慌亂,而她微微模糊的視線中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冷峻帥哥。

男人高傲的目光隻停留了一秒,沒有理會想要道謝的蘇瑤歌,從鼻子發出了一聲“哼”,踩下了油門。

蘇瑤歌還有些愣神,按在心口的照片沒有捏緊,隨著車子發動卷起的一陣風帶到了地上,車輪碾過,粘在後車輪上,隨著車而去。

蘇瑤歌急了,不顧踩著的高跟鞋追了上去。“喂,請等一下!停車啊!”

奔馳車內透過後視鏡望見她追趕來的冷酷男人,眯起幽暗的雙眸,對這樣的行為似乎有幾分嫌惡,抿了抿嘴,沒有理會蘇瑤歌而是加快了速度,車子像是一陣風從林蔭路上疾馳,卻將那張照片碾成幾塊,不複形狀,散在路邊。

等蘇瑤歌氣喘籲籲地跑近,看到碎成幾塊的照片時,一顆心也猶如被車輪碾過,碎成了數片。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如雨滴落下。

拾起的碎片慢慢在手心中拚湊好,照片中相偎相笑的兩個人模樣早已被淚水打濕模糊掉。

她將碎片緊緊扣在懷中,咬住了上唇,腦中池澈的麵容反複出現、模糊,有種酸澀的味道翻滾在心中,是那麽的煎熬、難受。

——照片碎了,池澈會不會怪我?

——我的幸福跟著你已經死掉三年了,還會繼續嗎?

蘇瑤歌捂住淚水肆虐的臉龐,抱著照片蹲在地上。

許久,蘇瑤歌收斂好了情緒,若無其事地回到研究室,學生已經下課都離開了。

看見桌子上學生交來的一摞作業,蘇瑤歌剛要去拿,兜裏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手機屏幕顯示是呂院長打來的電話,她忙接通了電話。

“蘇瑤歌,在研究室麽?”

“嗯!您好呂院長,請問您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有件事要麻煩你下,我這邊來了一位特殊的人,需要你見一見。他正在我的辦公室,你現在就過來見他吧!”

“好!我這就過去,您稍等!”

蘇瑤歌趕到了呂院長的辦公室,輕輕敲了敲門,可裏麵沒有任何回應。

耐心等了一分鍾,依舊沒有動靜,她隻好推開門走了進去,偌大的空間內隻有一個背影,蘇瑤歌的視線聚集在慢慢轉過來的椅子上。

“竟然是你?”

蘇瑤歌快步上前,狠狠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怒意幾乎讓她忘掉了這個男人是院長親自吩咐要好好接待的人,隻恨不得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你認識我?”

程林沒有波動的眸子,冷冽的掃了她一眼,帶著隱藏著的一絲不屑,甩掉了她的手。

蘇瑤歌再次抓住他的手臂,大聲地質問他:“為什麽不停車?”

“我為什麽要停車!你以為你是誰?”程林用力一甩手臂,將手臂掙脫,蘇瑤歌被這股勁道閃在地上,她的額頭磕到了旁邊的桌角,一瞬間便有鮮紅的血從她額頭蔓延到臉上。

程林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微蹙眉頭,走過去想要將她扶起,她卻將他一把推開,倚靠著桌子,

慢慢站起來,不顧一滴一滴流下來的血液,一雙清冷的眸子直直地望著他。

“為什麽不停車?”

程林望見她半邊的臉都被鮮血暈染成紅色,看起來觸目驚心。

“算我對不起,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你貓哭耗子……”

“是我不對,等下賠錢給你,現在可以先去醫院嗎?”

“多少錢也賠不回來的……”

蘇瑤歌捂住心口,那裏安放著照片碎片,不過大滴的眼淚和著血,從她眼梢悲涼的的滑落。

程林看到她悲戚的目光,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眼睛躲躲閃閃,瞥見桌子上的紙巾,忙亂地有些粗魯地扯過來,要擦掉她臉上的血跡,止住她流血的傷口。

“我才不需要你的假關心!不許動我!”

蘇瑤歌將他從身前推開,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院長辦公室。

程林追出門外,瞧見她單薄纖瘦的背影,心裏竟然冒出了一種淡淡的悲傷。

雖然是夏天,夜晚的風還是很涼,蘇瑤歌從醫院出來已經昏昏沉沉遊蕩了很久,憤怒和傷感也都整理好。

她回到家中,沒有在客廳見到爸媽,換了鞋,就聽到了父母在房間的爭吵聲。

她歎口氣,想去勸架,剛到房門外,就聽到媽媽小聲的抽泣。

“瑤爸,在你心中我就是那麽心急想要女兒嫁出去早點離開家的人麽?”

“可是最近你總是逼她相親逼她結婚……別哭了。”

“瑤爸,你誤會我了。你難道看不出來三年了瑤兒還是放不下池澈麽?這樣下去瑤兒怎麽能找到真正疼她愛她,可以好好照顧她一輩子的人?我隻是希望她過的幸福,不希望她繼續這樣下去。”

“老婆,對不起……我隻是為女兒的事太著急了。別哭了,都是我不好,乖啊。”

蘇瑤歌透過門縫,看見她的媽媽滿臉是淚,爸爸抱著她不停地順著她的背。

蘇瑤歌輕輕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眼睛酸澀,心裏也難過。

從心口處拿出那張已經破碎的照片,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打開書櫃最下麵的一層抽屜,放了進去,又用幾本書壓住,合上了抽屜。

該放下了,蘇瑤歌在心裏念叨著,她不希望爸爸和媽媽總為她的事擔心為難,她要保護爸媽的。

她在心裏默默下了決心,準備去洗漱好好迎接新的一天,聽見手機短信鈴聲又響了起來,點開訊息。

——西零七桌,不見不散喲!

蘇瑤歌突然大叫一聲,今天亂七八糟的事情居然讓她忘了爸媽為自己安排的相親。不過此時的她,眼神明亮,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和鬥誌,為自己鼓了把勁便開始化妝。

不單單為了自己,也為了她愛的家庭,還有那個已經不在的愛她至深的男人。

她在房中精心打扮了一番,並沒有驚動爸媽,又悄悄溜出家門,鬥誌昂揚地來到了相約的地點。

路燈很柔和,透過不大的的落地窗,蘇瑤歌瞧見靠窗的七號餐桌前,竟然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有些憤怒又不敢置信地推開餐廳大門走了進去。

她還是不死心得慢慢走到了七號餐桌旁,看到熟悉的男人正低著頭讀一本體育雜誌。

“怎麽又是你?”蘇瑤歌咬牙切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