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涼風嗚嗚地吹著,透過紙糊的窗戶縫裏鑽進內室,吹得擺在桌上的燭火不安地亂跳著。

忽明忽暗的燭火下,靠窗的大**縮成一團的纖瘦身影顯得分外單薄。

嗚嗚的風聲中夾雜著滴滴答答的雨聲落在屋簷上的聲音,**縮成一團的身子又往裏縮了縮,仿佛是那遇見危險的笨鳥,本能地將頭埋在沙裏。

伴著沙沙聲,寂靜的夜裏先是傳來一聲狗吠聲,隨後便是人踩在院子裏的枯葉上的咯吱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接著就被人粗魯地關上。

燭火下,那**的一團似乎開始顫抖,甚至能聽到牙齒微微的打顫聲。

高大結實的身影仿佛有些踉蹌著才站穩身子,步子卻是朝著**那團影子走近。

林素兒渾身包裹在被褥裏,因為長時間的屏氣凝神,她感覺嗓子像是要著火了一般,後背的衣襟也已經汗濕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卻一動也不敢動。

今日這個男人回來得晚了些,定是又喝了酒,今晚,他會用什麽東西來折磨她,而她又該怎麽熬過去?

林素兒思忖著,就聽到頭頂發出悶悶的笑聲,那笑聲在安靜的夜裏像是半夜裏貓頭鷹的嗷叫聲,聽著就讓人平白起了一身白汗毛。

她死死咬著嘴唇才能控製自己不將喉頭那聲尖叫聲破嗓而出,手卻不自覺往枕頭下摸去——那裏有她今日讓人買的小匕首。

她死死攥著匕首,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口來,就在這時,她頭頂的被褥被人猛地拉開,一大股酒氣就湧進了她的肺部。

“你,你回來…了,我去給你熬醒酒湯——”

林素兒低垂著眼並不敢看男人,飛快地就要下床去。

“嘿嘿,我回來了,你,想不想我,”帶著濃重酒氣的氣息就噴在林素兒的脖頸間,她纖細的胳膊被人狠狠拽住。

林素兒猛地一抬頭,臉上滿是驚恐,瞳孔中映出個肥頭肥腦的中年男人來。

她一聲驚呼,憑著本能就連退兩步朝**爬去。

“你,爹,你不要過來,屠…屠海他…他馬上就回來了,你別過來——”

林素兒手腳並用地爬上床,直到背脊撞上了冰冷的牆壁。

被她稱作爹的男子卻是嘿嘿一笑,露出滿嘴黃牙來,他一步步朝林素兒走了過來,“海哥那沒用的東西哪裏會疼惜人,他連個男人都算不上,”男人邊走邊解著褲腰帶,那**邪的目光在林素兒高聳的胸脯上掃過,“你別怕,爹今晚上好好疼你,可憐的家夥,你怕是還不曉得男女間的事,爹來教你——”

黑影落在林素兒的頭頂上,她整個人像是隻即將被人拔光毛的弱雞崽,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娘,娘還沒睡,娘就會起來了,”她又往後退了退,攥住匕首的手藏在身後哆嗦著。

“嗐,死老婆子早就睡死了,你聽,那鼾聲都要掀了房頂,你別怕,過了今晚,她休想再欺負你,”肥胖男子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小乖乖,可饞死你爹了,就這樣在你爹眼前晃悠了三年,今日,爹就告訴你怎麽做女人。”

男子飛快地脫下長袍下的褲子,伸出手就要去拉褻褲。

屋外的雨聲似乎更大了,劈裏啪啦打在窗戶上,幽靜的室內就響起了怯怯聲音。

“爹,你慢些,我怕——”

女子半垂著頭,露出弧線優美的側臉來,瑩白的臉蛋在燭火的映照下,越發顯得柔美至極。

彎彎的柳葉眉,水潤的眸子,俏麗的瓊鼻,還有那嫣紅的櫻桃小嘴,中年男子不由有些看癡了。

他嘴角流著涎,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手下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素素,爹就知道你是個好的,”男子的目光黏在**女人雪白的脖頸處一動不動,“來,過來,你聽話,爹疼你——”

男子迷離地伸出粗厚的手掌就去拉身旁的女人。

林素兒隻覺自己渾身上下被一條毒蛇的信子死死舔舐著,不由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那酒氣越來越近,直到一隻滾燙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雪白刺眼的光影帶著森森寒意在朦朧的室內閃過,接著就響起了殺豬似的慘叫聲。

“你這個賤人——”

“你住手,啊——”

“快來人啊,救命啊——”

夜空裏忽然電閃雷鳴,悶悶的炸雷響起,屠家的院子燈火通明起來。

“海哥兒,快去叫郎中,快去——”

一位裹著一身朱紅襦衣的中年婦人顛著渾身的肥肉急急指揮著兒子屠海去請郎中。

那屠海卻是剔著牙饒有興趣地看著跪倒在角落裏的林素兒。

“嘖嘖,看不出來,你原來還是個有脾氣的,老子我可算開眼了,”他指著林素兒胸前的一大片殷紅,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東西,“這匕首哪裏來的,嗯?”

離林素兒不遠處的地上,那閃著寒光的匕首此時已經是染上了暗紅的血漬,無聲地與居高臨下的人對峙著。

“你說話啊,你不是厲害嘛,這就啞巴了,”屠海上前一步就朝林素兒踹去。

除了悶悶的響聲,屋裏隻有他爹的呻吟聲,還有她娘的哭叫聲。

屠海顯然是被這無聲的抗拒激起了怒氣,他又飛踹了一腳,正中林素兒的太陽穴上。

林素兒隻覺腦子嗡嗡作響,身子一偏,整個人就朝一邊歪去。

手裏仿佛還帶著那鮮血的溫熱感,身下卻是冰涼如雪的地磚。

那刀子捅進肉裏的聲音她似乎還記得,真好聽,真痛快!

這是她嫁進屠家最痛快的一天。

林素兒忽然笑了。

屋裏的另外兩人俱是一愣。

屠海率先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就要再踹過去。

“快,快,海哥兒,快去請郎中,你爹…你爹他不好了,”活像是地裏的土撥鼠一般的徐氏圍著躺在地上的林素兒轉來轉去,餘光中卻見到躺在**的屠老賴開始打擺子,她哪裏還顧得上看熱鬧,推著屠海就往外走,自己顛顛跑到床沿邊上守著。

看著出氣多進氣少的當家漢子,徐氏惡狠狠地朝林素兒吐了口唾沫,“你等著,等海哥兒回來打死你——”

“娘,娘,這是怎麽了,”門口出現一道白胖的身影,來人正是林素兒的大伯,屠家的大兒子屠山。

“去去去,傻子,你一邊玩去,別杵在這裏礙眼,”徐氏看著個頭比丈夫還高的大兒子就心氣更不順了,“你回屋去,這裏沒你的事。”

屠山卻是好奇地在室內打量了一圈,隨後,目光落在地上的林素兒身上。

“妹妹,妹妹受傷了,”屠山蹲下身來指著林素兒胸口的血跡,抬起頭來認真地對徐氏道,“娘,妹妹傷著了,要喊郎中。”

徐氏氣急,她騰地一聲從床沿上站起來,指著林素兒就破口大罵,“這個賤人傷著了你爹,你這個沒用的傻子腦子壞了,眼睛難道還瞎了,我跟你爹白白把你生養成這麽大……”

徐氏的聲音越來越高,唾沫星子都濺在了屠山的臉上。

那身高近六尺的屠山抱著頭蹲在身長僅四尺有餘的徐氏麵前,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他喃喃念著,“娘,山兒錯了,山兒會釀酒,山兒錯了……”

徐氏發了一通火,胸口那團邪氣總算順了些,這才叉著腰道,“去,把這個賤人給我關到柴房去,不許在這裏丟人現眼。”

片刻鍾之後。

林素兒坐在柴草垛裏發呆,那白胖的屠山卻像是座不知疲倦的樹樁子一動不動守在門口。

天色漸漸亮了,公雞的打鳴聲宣告著新的一天又來了。

“你又惹娘生氣了,”屠山忽然開口了。

林素兒的睫毛顫了顫,終於抬起頭來看向屠山,“你害怕嗎?”

屠山忽然眯著眼笑了,他純淨的眼中滿是得意,“天亮了,我去酒坊釀酒,娘就不會生氣了,”又想起什麽來似的,認真地補充道,“你也跟著我一起去,娘就不會罵你了,弟弟也不會打你。”

林素兒看著他的笑臉,眼中閃過一絲暖意,這個傻大哥啊!

“大哥,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屠山茫然地看著她。

“你還記得去我家的路吧,等下你就去給我爹娘送個信,就說我走了,來生——”

她說著哽咽起來,眼角的淚水順著麵頰一滴滴落在柴草垛裏。

“妹妹,別哭,”屠山笨拙地用衣袖給她擦著淚,“我都記得,我可聰明著呢。”

林素兒滿腔的悲愁化作甜甜的笑意,倒惹得屠山一陣嘀咕,“又哭又笑,小狗撒尿,羞羞臉。”

當天大亮的時候,江陽鎮上炸開了鍋。

“屠家第二個媳婦又沒了……”

“這回聽說是投井的,哎呀,太慘了,那麽水靈的姑娘……”

“我怎麽聽說屠老賴還傷著了,今早上天還沒亮,安郎中就被拉著進了他家……”

“這家人遲早有一天要遭報應的,咱們就等著吧……”